《一剑飞细雪》长治

5、话本说的都假的

　　天刚蒙蒙亮，季显之睁开眼睛，他整理了衣装下车，破晓之时一束刺眼的金光落在眼前，山中水露繁重，带着些潮湿冷气。

　　背对着淡金色天空，气势凌厉的女子握剑，衣袂飘飘，挽出一个剑花。

　　季显之走过去，抽出剑来向前两三步对上，剑与剑交锋，击出一道清脆声响，谢冰休毫不犹豫下手冲他劈来，后退两步挡住他的反击。

　　他师从前教主，学的是落雨剑法。

　　因为这落雨剑法知道见过的人不多，所以谢冰休拆解起来竟然觉得有些有趣。

　　剑与剑划过，她的剑刃上便卷一块。

　　便宜没好货。

　　谢冰休定了心神，几次擦过他的剑躲过招式，此剑杀伐之气非常重，拿了剑的季显之像一个真正的剑客，与先前文弱贵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谢冰休与他拼杀了几个回合，季显之也领教了这天下第一的厉害。

　　他一向自视甚高，谢冰休的剑法就连他都忍不住想要称赞几句。

　　谢冰休剑法基础扎实，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功夫，而且此女力气不小，刀锋对峙震动的感觉顺着他的手腕处传来。

　　在谢冰休的剑横在脖子上之前，季显之停下了动作。

　　谢冰休也停了下来。

　　她许久没有跟人这么有来有回的比试过了，身心舒畅很多。

　　“季公子身手了得，想来再遇劫匪也不在话下。”

　　季显之将剑收回剑鞘中。

　　“比起谢姑娘来说，算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更何况……我并不喜欢舞刀弄枪。”

　　他说是这么说的，却没有用尽全力。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至于学习武功无非是为了震慑江湖，他更适合经商看账。他掌教之后教中更是富裕不少，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这样很好。

　　要是能将谢冰休收入麾下就更好了。

　　可惜。

　　是个名门正派出身。

　　“既然败给了谢姑娘，依照诺言，这柄剑赠与姑娘。”

　　季显之单手将佩剑递给谢冰休。

　　谢冰休打开剑，她方才领教过此剑的威力，绝对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剑身泛着光，上面刻着落雨二字。

　　“落雨剑？”

　　“这把剑名字起的风雅，更适合公子一些。”

　　“多谢公子好意，剑我就不收了。”

　　季显之也不推让，见谢冰休丝毫没有要的意思，就收了回来。

　　“那也好。”

　　“改日定当为姑娘寻一把适合姑娘的名剑，就由姑娘起名。我先前看过关于谢姑娘的话本，话本中写姑娘的剑叫做明光剑，不知道是真是假。”

　　“话本？”

　　谢冰休茫然，“江湖上还有关于我的话本？”

　　季显之不显山不露水，淡然自若：“这是当然，谢姑娘天下第一的名号流传在外，关于姑娘的话本只多不少。”

　　一时间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意味不明，“除了闻先先生所著的天清侠女传，还有谢姑娘和魔教教主的风流故事。”

　　“正邪不两立，相爱相杀。”他语气极淡，似乎是在说什么可笑的事情。

　　“那书我也看过，真是精彩纷呈。”

　　说到精彩纷呈，他当时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是津津有味，心中没有一点五味杂陈之感。

　　写的很好，文笔也俱佳，他若不是魔教教主本人他都要信了。

　　“闻先先生靠这两本书畅销市场，还为天清剑派招揽了许多门生。”

　　“那时候，我都生了想要写书的想法。”

　　谢冰休一脸生无可恋。

　　“季公子文采斐然，写出的书必然不会如此离谱。”

　　“若我知道这位闻先先生是谁，定然好好讨教一番。”她咬牙切齿。

　　萧问简握着笔，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毛笔顺势按在纸上，按了个大黑印子出来。

　　萧问简心疼的拿起纸来，牙酸的很。

　　“可惜了这张纸，剪一剪还能用。”

　　徐彧进了他的房间，手上拎着两壶好酒，大摇大摆的坐到他对面。

　　萧问简忙着思考，笔杆子压在下巴上，不曾理睬徐彧。

　　他头也不抬，“有话快说，掌门我忙着呢，没时间陪你喝酒。”

　　徐彧挑眉，不以为意，屈起手指点了点桌案上的纸，上面赫然写着闻先二字。

　　闻先，萧问简。

　　“你这么编排师妹的江湖传说，当心她知道以后杀了你。”

　　萧问简不以为意，淡定说道：“师妹敬爱兄长，肯定是不会杀我的。”

　　“你说这次，写什么故事呢？行侠仗义和情情爱爱的都写过了，这次来点新意。”

　　徐彧将情情爱爱几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又吐出来。

　　“情情爱爱，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写魔教教主与师妹的爱情故事。”

　　“你还给魔教教主乱起名字。”

　　“叫什么，叫什么……”一时间徐彧绞尽脑汁想不起来。

　　萧问简：“叫季外。”

　　“写话本怎么了，既能补贴家用，又能免费宣传宣传我们天清剑派。”

　　“姑娘们都喜欢看这种虐恋情深的话本，魔教教主不过是个噱头。魔教好几年不兴风作浪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教主是谁，又姓什么。”

　　他随手瞎编一个，竟然也蒙对了一半。

　　季显之拿出那话本递给谢冰休看，一时间话本的两位当事人居然都在场。

　　谢冰休看了几页，便觉得蹊跷，伸手指给季显之看。

　　“这书里的我爱吃桃子，不爱喝酒，晨起练剑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谢冰休飞快的翻页，脸上具是震惊。

　　她面色古怪的合上话本。

　　“还说我一顿饭能吃三碗饭？”

　　“荒谬，胡扯，一派胡言。”她咬牙切齿。

　　“明明就是两碗半！”

　　季显之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单手扶着额头，从谢冰休手中拿过书来晃了晃。

　　“这书中还写魔教教主长相阴柔，男生女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之人，每日谋筹算计怎么祸乱江湖，却又因心中爱慕谢姑娘矛盾反复，最终两人形同陌路，可惜了一段姻缘。”

　　他才懒得祸乱江湖，他忙着赚钱，没时间报复社会。

　　说到这里，他竟然真的觉得可惜。

　　“若是知道谢姑娘是如此清秀貌美，恐怕是那真正的魔教教主季外也……一见倾心？”季显之开口调侃她，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把折扇，在手里挥着。

　　谢冰休抿嘴，要笑不笑的骂他：“找打！”

　　她站起来，季显之往后撤了两步，唰的打开折扇挡在脸前，玩笑道：“谢姑娘威风，怕了怕了。”

　　季显之意味深长，收了扇子敲手心：“说来也巧，这书中的魔教教主便是隐瞒了身份与谢姑娘在徐县相遇的。”

　　“今日启程，明日就到徐县落脚了。”

　　“若是有缘，说不准姑娘明日就能在徐县遇见教主。”

　　季显之话里有话，谢冰休是听不出来的。

　　她二人因为比试，所以离马车远了一些，这边说话别人也是听不见的。直到应晚兴快马加鞭的回来，这一队人接着赶往徐县。

　　若是跑的再快些，今天晚上就能到徐县周边的庄子落脚休息。

　　谢冰休坐在车上，看季显之。一开始以为他是个端方的君子，没想到也有些少年气。剑使的也相当不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到徐县时已经是深夜了，正好到徐县郊外的庄子，刚下马车就有庄上的人出来迎接。也看得出来这季公子是真的腰缠万贯了。

　　到了庄上有人安排了沐浴更衣，谢冰休也住进了一间大屋子里。

　　恐怕是早就备好了的房间，收拾的也很干净。

　　黄衣服的婢女端进来一堆东西：“来不及准备，便为姑娘拿来了些茶点。”

　　她看了盘子里婢女放到桌子上的糕点和热茶，真是新奇。

　　她捏着一块糕点进嘴里，一杯茶下去解渴。

　　季显之神出鬼没的忽然出现，随手捏着块糕点咬了一口，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已是深夜，谢姑娘明日不去城中转一转？”

　　谢冰休一口否决：“不去。”

　　“我怕碰见魔教教主。”

　　真·魔教教主季显之一言不发，只是笑。

　　他咳嗽两声，衬的身形更加单薄。

　　谢冰休也不是冷心冷情的人，对此当然是多关心了几句，“多喝热水。”

　　她又给季显之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

　　“喝啊。”

　　季显之端起茶杯，“喝，我喝。”

　　季显之一饮而尽。

　　谢冰休接着给他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