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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期 阅尽天涯离别苦(4) ...

  •   李缨就这么用“监督搭档”的理由,心安理得地留在了燕夕鹤的房间。

      她给他倒了水拿了药,坐在沙发上陪着他,直到过了一阵,燕夕鹤休息够了,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她才略松了口气:“你下次身体不舒服了,你就早点说,不要自己憋着。”

      燕夕鹤看她一直坐在自己房间里不肯走,颇有些无奈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大小姐,我真的没事……我就不该在走廊里停下来……”

      李缨听他这么说,顿时更来劲儿了:“你这意思是你只要没被我看见,哪怕你开了门后在门口一头栽倒,也当无事发生?”

      燕夕鹤无奈地轻叹了声:“哪里有这么严重……”

      李缨“哼”了声也不想跟他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她停顿了一阵才又说:“我没看戏里‘颜昔’死的时候的那场戏。”

      燕夕鹤还是闭着眼睛点了下头:“嗯,我知道,戏里的‘李缨’是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的,为了保证你情绪的连贯性,我们彩排的时候就避开了你,直播的时候也没让你看。”

      李缨却又说:“我以后也不会看的。”

      燕夕鹤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带了点笑意:“啊?为什么?那场戏李大哥和康老演得都很好。”

      李缨摇了下头:“我不想……如果公主‘李缨’可以装一辈子糊涂,那我也不想看。”

      燕夕鹤挑了下眉:“你认为公主是在装糊涂?”

      李缨点头:“她可能当时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明白,但是往后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想过……但她宁肯装一辈子糊涂……”

      她说着竟然又红了眼圈:“装一辈子糊涂,也好过以后再也没有希望了。”

      燕夕鹤看着她,又把声音放柔了,低声安慰她:“没事的,你要想一想公主是个可以拥有很精彩的人生的人,过几年她或许就会淡忘了,可能还会再遇到另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李缨却突然打断了他,她语气坚定地说:“不会的,她或许还可以有很精彩的人生,但她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她说完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激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轻了声音:“反正如果是我,我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她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就尽量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都怪你……好吧,怪戏里那个‘颜昔’,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啊,她只是去煮了个粥,回来后人就不见了,而且以后还再也见不到了。”

      她说着又“哼”了声:“她可能一辈子都敢再煮粥了!”

      燕夕鹤一直看着她,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就一辈子不敢再煮粥了……”

      李缨生气地说:“就是会!而且她的遭遇都吓到我了!我刚才跟你道别关上门,我突然就很害怕!害怕明天早上……”

      燕夕鹤更加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他笑得眼睛都有些弯了:“你这是怕明天早上看不到我……”

      李缨看他还好意思笑成这样,气得扑上去压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腕:“你笑什么,看我舍不得你很开心吗?”

      燕夕鹤倒是见好就收地收敛了一些笑容,只是双眼中还带着笑意:“啊,原来你舍不得我……”

      李缨气得简直想要去掐他的脖子,又想到他身体不好,一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干脆就都放在了他脸上,把他的脸捧住,一脸纠结地说:“我……”

      她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还是燕夕鹤忍着笑给她解围:“既然你舍不得……咳……又一直在我房间里跟我孤男寡女相处……那我给你想个办法。”

      李缨用眼神示意他快说,他就笑着:“我现在打电话给李大哥和祁哥,就说你演完今天的剧情后情绪很低落,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闷着。所以我喊他们过来我这里,顺便带点酒过来,我们一起喝点酒聊聊天,顺便陪你聊聊,让你开心一点,你看怎么样?”

      李缨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她还是审视地看着他:“我们喝,你不能喝。”

      燕夕鹤笑着点头:“好,我不喝,我看着你们喝。”

      李缨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准备把手松开,但是她在松开之前,突然凑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在他唇上轻吻了下。

      燕夕鹤也呆住了,隔了一阵才笑着开口:“你……”

      李缨红了耳根,清了下嗓子:“等会儿我哥和祁哥来了,就不能亲了,先亲一下。”

      燕夕鹤不太敢逗她,带着点笑意坐起身,用沙发旁的客房电话,打了李靳和莫祁的房间,跟他们说明了情况。

      李靳和莫祁很快就来了,还各自拎了几瓶冰啤酒。

      李缨去给他们开了门,莫祁进来,看到燕夕鹤就笑了起来:“哎呦,这不是我那可怜的弟弟吗?”

      燕夕鹤对他微笑:“我的好哥哥,你也不心疼一下你弟弟。”

      莫祁“哈哈”大笑:“我当然是心疼的,这不为了弟弟的身体健康着想,今晚这些冰冰凉的啤酒,可是一罐都没有你的哦。”

      燕夕鹤生无可恋地转头去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诱人的,还带着霜露的啤酒。

      李靳则没说什么,这里人多,他就没带自己的雪茄,只是找了个沙发坐下,打开罐啤酒给李缨递了过去。

      李缨接过兄长递来的爱心啤酒,顿时都有些泪目了,眼泪汪汪地说:“谢谢哥。”

      李靳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忍直视地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喝她的。

      他们都没聊戏里的事,只是闲聊了一些家长,比如准备去哪里度假啊,什么地方很容易放松还安静啊,还都被莫祁举着手机,被迫观赏了好多他宝贝女儿的日常视频。

      李缨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很快就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她还跑到阳台上,拉开窗帘对着外面的大海和海风,捂着嘴哇啊啊地吹风,那样子要傻有多傻。

      李靳都沉默地举着手里的啤酒半天没动,隔了好久才骂了句:“这丫头怎么这么憨……”

      燕夕鹤就半躺在沙发上,没事喝喝温水,大概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完全清醒的人。

      他看了眼又在阳台上做各种广播体操动作的李缨,笑了笑,转过头问李靳:“李大哥,你真的为我落过泪?”

      李靳也有些微醺,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怎么?你不信?”

      燕夕鹤笑着:“我以为那是为了夸大悲剧氛围,做的艺术发挥。”

      李靳“呵”了声,又仰头喝了口啤酒:“流泪是我让编剧加上的……”

      他喝完了手里那罐啤酒,用一只手就把啤酒罐捏扁了:“你说那滴泪是不是真的?”

      燕夕鹤还是微笑着看他,隔了一阵才再次开口,声音却显得有些低哑:“对不起……”

      李靳挥了下手让他别再说下去:“别说这些虚的了,你好好保重你的身体吧。”

      他说着,冲李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憨丫头可能还得指望你……”

      燕夕鹤低头沉默了片刻:“小缨说,如果是她……她会等一辈子。”

      李靳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下:“不然呢?我不是都告诉我你了吗?到我闭眼的那天,她还在等呢。”

      燕夕鹤笑了笑抿了下唇,脸色却又开始苍白。

      李靳看着他的样子,忙又挥了下手:“行了行了……”

      他话音未落,李缨已经不知怎么从阳台跑了回来,直接扑到了燕夕鹤身上,皱了眉看着他:“夕哥,你又不舒服了?”

      她喝得头有些晕了,干脆就趴在了他肩上,搂着他的脖子说:“夕哥,你别难过了,我陪着你。”

      她身子一晃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燕夕鹤猝不及防下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又抬头看了李靳一眼。

      李靳的一双浓眉已经皱了起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缨,最后皱着眉说:“她今晚喝醉了,就睡在你这里吧,你照顾一下她。”

      燕夕鹤一边搂着钻在他怀里乱动的李缨,免得她掉下去,一边对李靳点了下头:“嗯。”

      他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你们没来之前,她跟我说,接下来的一周假期,她要跟我回我住的地方。”

      李靳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又颇为头疼地挥了下手,不想看他们:“你……算了,好好带她放松一下。”

      燕夕鹤弯了唇角,带着笑意:“一周的时间……李大哥都不怕我趁机……”

      李靳“呵”了声,语气一点都没犹豫:“你不会。”

      这还真是,燕夕鹤见自己被看透了,只能点了下头:“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李靳从桌子上捞起还剩余的那罐啤酒,对旁边一直闷头喝酒不再说话的莫祁说:“小莫,走了。”

      莫祁虽然在现场听了个全,但他就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也不追问,笑着站起来跟燕夕鹤道别:“那燕二少爷,我们走啦。”

      燕夕鹤笑着跟他们道别,李靳跟莫祁走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缨还在他怀中趴着,但是已经渐渐不再乱动,正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像是睡着了。

      她睡起来倒是像个小猫一样,整个人微微蜷起缩在他身边,偶尔还会发出一声小鼾。

      燕夕鹤抱着她轻叹了口气,又等了一阵,等她睡得沉了,这才把她抱起来,走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一阵,又弯了下唇角,露出个无声的微笑:李靳说得没错,他不会未经她同意就做出什么事,毕竟……他要得更多。

      他要这一次,他和她之间不再有遗憾,也要这一次,能够长长久久地……和她在一起。

      李缨喝醉了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起床,就发现自己,可喜可贺地肿了眼泡。

      身为一个女明星,还是以颜值著称的流量女明星,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她跑回自己房间画了半天妆不说,还带着个大墨镜出了门。

      好在他们吃完早饭就要上船回岸上了,就当她提前带了墨镜。

      李缨在船上扭捏了好一阵,才找到李靳说,自己想跟燕夕鹤回去,她本以为她哥就算同意,也会盘问几句。

      没想到,李靳就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燕二昨晚跟我说过了。”

      李缨暗暗咋舌,燕夕鹤的信誉在她哥这里已经这么好了?他说了几句,她哥就没什么障碍地同意了?

      但她不敢细问,也不敢多说,很快缩到了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为了避免被粉丝和狗仔围观,他们上岸的地方挺偏僻也挺秘密,岸上只有几辆来接他们的车。

      李靳和莫祁,还有两位老演员一起上了接他们去机场回京师的车,李缨就跟燕夕鹤一起,上了燕家来接他的车。

      梧市离这里只有一百多公里,他们打算直接开车过去。

      燕家派来接燕夕鹤的不是什么招摇的豪车,是那种舒适度很高的商务车。

      李缨意外的是,除了司机和一名保镖外,他们竟然没再派别人过来,甚至连上次的。

      燕夕鹤看出了她的疑惑,对她笑了笑:“我去梧市的时候,他们一般不派很多人跟着。”

      他说着就把自己的椅背调低,前面的司机也很快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燕夕鹤半躺着对她笑了下:“休息一下吧,要两个多小时的。”

      他说完真的就闭上眼睛休息了,李缨当然不舍得打扰他,也躺下来补觉。

      等他们的车进了梧市,又开下了高速车道,在市区繁华的街道上走了一阵,又转入了狭窄的老路。

      四周全是老式的建筑,直接临着街,街上行人不多,还种了很多梧桐树。

      李缨还在惊讶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的时候,车就已经在临街的一处老公寓楼前停下了。

      那是栋看起来就颇具年代感的老式建筑,燕夕鹤起身对她笑了下:“下吧,到了。”

      李缨看到楼门处还正有人进出,回头看了他一眼:“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住。”

      燕夕鹤不禁笑了:“怎么?你觉得按照我的片酬,我能把这一栋房子全买下来?”

      李缨心想,他片酬确实可能……低了点……

      燕夕鹤看着她还在震惊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好了,快点下车,这里不能停太久。”

      李缨连忙下车,她看了眼街上虽然不多,但还是有来往的人群,不禁开始暗暗庆幸自己今天因为肿眼泡一直带着墨镜,还带着帽子,被认出来的概率不大。

      燕夕鹤看着她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又笑了:“好了,这里行人不多,不会有人专门来看你的,下来吧。”

      他说着挑了下眉:“我住顶楼,没有电梯……”

      李缨暗自庆幸自己这次是打算去别人家暂住一周,怕麻烦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带了些日常的用品和衣服,另一个大的她留在海岛酒店里了。

      她连忙说:“我的箱子不重,我自己可以提上去。”

      燕夕鹤也没跟她争执,只是在她把箱子从车上搬下来后,他就拎着自己的包,抬手把她的箱子提了起来。

      好吧……按照他的身高来说,提这么一个小箱子,确实显得挺轻松的。

      安静的楼道里扶手都是木质雕花的,透着年代感和生活的气息,说是顶楼,其实这栋老式建筑也只有四层高而已,每层只有两家住户。

      燕夕鹤到了后,将行李箱放下,用钥匙开了门,带她走了进去。

      这是个布置相当舒适的公寓,因为是顶楼,在普通的层高外,还额外有露出木质房梁的斜顶和天窗。

      客厅被扩建得相当大,有阳光充足的多开扇窗子,橡木地板,简洁的木质家具,和充满历史痕迹的老摆设……以及几座演员们都会梦寐以求的奖杯。

      燕夕鹤从玄关的鞋柜里帮她拿了双拖鞋,又带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没准备访客的室内拖鞋,这双是我的备用拖鞋……你先勉强穿一下,我们可以网购,明天应该能送过来。”

      李缨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四处打量了下,还真没发现这里有明显的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就有些惊讶:“你都不请客人来这里吗?”

      燕夕鹤看着她笑了笑:“请客人……难道不应该在大宅子里?”

      李缨“哦”了声,又想起来他不但是片酬不高的“颜昔老师”,还是燕家二少。他这个公寓,应该就只是供他自己发呆用的。

      她换上拖鞋吐了下舌头:“那我是不是应该荣幸,我还是你的第一个客人。”

      燕夕鹤含笑看着她:“你确实是……连我哥,我都没让他进来过,怎么样?满意吗?”

      李缨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她说出要跟他回来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太愿意。

      她想着就说:“那我非要跟你回来,是不是有点强行打扰你了……我没有那种意思。”

      燕夕鹤对她笑了笑:“我倒没有那种想法……只是……”

      他说着,就指了指里面的房间,带着点笑意:“我只有一张床。”

      李缨“啊”了声,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个公寓总共只有几十平米,客厅又很宽大,剩余的房屋结构几乎一览无余,确实只有一间卧室。

      燕夕鹤笑了笑:“没关系,卧室让你给,我可以睡客厅的沙发。”

      李缨连忙用力摇头:“你身体不好,我是来准备照顾你的!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燕夕鹤就笑着看她:“那怎么办?我也不能让第一位客人睡沙发。”

      最后还是燕夕鹤笑了:“先收拾下休息吧,这个晚上再说。”

      李缨跟着燕夕鹤过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得太多。

      她以为他会住在那种巨大的豪宅里,有十个八个客房,顺便再加上几个保姆厨子来服务他。

      如果是那样,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对主人不能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但她确实没想到,燕夕鹤的住处,是这样一个私人的,只有他的气息的单身公寓。

      不过她特别擅长随遇而安,在洗完澡瘫倒在大床上后,她反而开始质疑起主人来了。

      她支着头看就在自己身旁收拾着衣物的燕夕鹤:“夕哥,你要是想找个一个人安静的地方的话,又为什么在这种闹市区的老公寓住?”

      燕夕鹤手上没停,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又想要个能独处的地方,又想要能有些……人间烟火气。”

      他说着抬起头带着些笑意看她:“我没生病之前,大概每年就会来这里住几个月……每天都可以在屋子里自己看电影看书,做些东西给自己吃,不用应酬任何人。如果非要说的话,这里才是我的家。”

      李缨感慨:“剩下几个月是在天南海北地度假,还是在你的大宅子里开派对?”

      燕夕鹤扬了下眉:“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安静……大概只是偶尔,会希望过一些简单一点的生活。”

      他说着又对她微微笑了:“至少在这里的时候,我只是‘颜昔’,不是‘燕氏二公子’,我可以不受干扰地做任何‘颜昔’喜欢做的事。”

      李缨“啊”了声,她突然反应过来:“所以我是来到了‘颜昔’的家吗?”

      燕夕鹤微笑着对她点了下头:“对,欢迎光临。”

      李缨开心得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天哪,我是颜昔老师的第一个客人,我太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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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李缨的行李不多,她随意整理了下就捧着准备换上的家居服发呆。

      赶了一天路,她是准备到住的地方后就冲个澡的。

      可是,燕夕鹤这个公寓好像真的完全没有打算招待任何客人,因为他的浴室不但就在屋子正中,而且还是全透明的,连个浴帘都没装。

      好在燕夕鹤看出了她的窘迫,笑了笑说:“我去露台上坐一下,你随意。”

      房子虽小,但在不临街的那一面,带着一个十几平米的露台,露台下有幽静的花园,露台上也养了几盆花,还放着一张凉椅。

      虽然那里坐着看起来也很惬意,但是自己本来就是强行造访,现在还把主人挤到露台上晾着,显得有那么点不合适。

      李缨还在被“颜昔公寓的第一位客人”冲昏了头脑,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面前的这个人一个月前还在自己家赖了好几天,她到他的家里来住天经地义。

      她难得扭捏了一下:“夕哥你……要不然随便干点什么都行,不抬头看我就可以。”

      燕夕鹤倒是笑着:“我可不保证我能忍住不看。”

      李缨一愣,燕夕鹤就已经笑着摆了下手,拿着本书径直去了露台。

      虽然他已经去了露台,但李缨还是尽快冲完了澡,套上衣服头发还没吹干就慌着去露台喊人回来:“夕哥,我好了,换你洗。”

      燕夕鹤好像真的是在认真看书,听到她喊才抬起头,看到她披在肩头的长发还湿漉漉一缕一缕的,就弯着唇笑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边说就边慢悠悠站起来,走到浴室旁半开放的洗漱台前,指了指面前的那个高脚皮凳,对她笑着说:“来,坐下。”

      他的语气太温和,李缨乖乖地过去坐了下来,接着他就拿起来吹风机,调成温和的模式,慢慢给她吹起了长发。

      李缨用了他的浴室,自然也就用了他的洗发液和沐浴露,随着吹风机温暖的熏风,那些新鲜的香味和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融合到一起,竟然让李缨有了些昏昏欲睡的舒适。

      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柔和的动作摆动着头,还忍不住微微抬起了下巴,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样子,好像一只懒洋洋对着信赖的人露出咽喉的小猫。

      过了好一阵,等她的头发足够干了,他才低沉地笑了声,关掉吹风机,停下来手上的动作:“好了,差不多了。”

      李缨还在半迷糊的状态里,听到他的声音,就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还往他怀里蹭了两下。

      等她抱住人家的腰蹭完了,才猛地清醒过来:不,这不是平时给她吹头发的化妆师姐姐,也不是小时候给她吹头发的妈妈,这是个男人!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钻到了人家怀里!

      她忙推开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欲盖弥彰地解释:“不是,夕哥,我……”

      她情急之下推这一把有点用力,淋浴间旁边的地上又有些水汽,燕夕鹤猝不及防之下踉跄了一步,腰侧撞在洗手台上才避免摔倒。

      他有些吃痛得轻吸了口气,才带着笑意开口:“小缨……你这是用过就丢啊……”

      李缨这下彻底清醒过来了,但却更加窘迫。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反应这么大的,毕竟这些天下来,她和燕夕鹤已经很有些熟悉了,她也没少跟燕夕鹤搂搂抱抱。

      只不过刚洗完澡,就腻到了人家怀里,连大大咧咧的李缨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燕夕鹤太亲密无间了,远超出了朋友间应该有的距离。

      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跟燕夕鹤,又不应该仅仅是朋友……这节目潜移默化的什么“带着人设和故事谈恋爱”还真是邪门,毕竟戏里她跟“颜昔”都相爱至深又生离死别过一回了。

      就算那些亲昵无间的动作是在投影舱里做的,但她也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本人也开始有了些超出一般的依恋。

      她心想都怪这邪了门的新技术真实感太强,跟自己搭戏的又是影帝级别的演员,对方的表演太能带动她的情绪,她太入戏了有什么错!

      短短的几秒钟内,她那小脑瓜子高速运转,然后就顺利地过载了。

      大脑过载后,她就看着眉头微蹙却唇边含笑的燕夕鹤呆住了,呆住后她又手比大脑快,冲上去抱住了他,忙说:“对不住啊,夕哥,你撞疼了?”

      接着她就听到怀里的人又低沉地笑了起来,他们贴得太近了,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旁拂过,他轻声笑着说:“小缨……你想要亲一下吗?”

      李缨的大脑在一瞬间又过载了,她又呆住了,她发誓她心里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但为啥当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又觉得她其实是很想的。

      李大明星从来都不是纠结的人,她听他说完,干脆就直接抬起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下。

      然后……然后她就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还是燕夕鹤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轻拍了拍,然后带着笑说:“好了,没事的,不疼……”

      他说完低下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又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你要是累了,就先躺床上休息一下。”

      李缨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过载了两次,已经近乎彻底停摆,她只能听指令,晕乎乎地躺上了床。

      躺下来后,她的眼睛还看着浴室的方向,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就看到燕夕鹤从屋角拉过来一个折叠式的屏风,打开竖在浴室和床之间的位置上,接着他才走了进去。

      她心想:哦……原来是有屏风的。

      燕夕鹤洗完澡后,就到厨房开火,做了两碗面。

      他已经在附近的生鲜店订了些外送的新鲜食材,一碗简单的阳春面,也做得色香味俱全,上面还各放了两根青翠欲滴的蔬菜,和一个煎得嫩嫩的蛋。

      他们赶了一上午路,这会儿都下午两三点钟了,李缨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把头埋到碗里吃了起来,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她放下碗还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接着更加没形象地拍了拍自己略微鼓起来的小肚子,满足地说:“夕哥,你厨艺好好啊,果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也是得意忘形了,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说完了还隔着并不大的餐桌去摸人家的手:“我这次真是来值了!又有美人看,又有美人给我做好吃的!”

      被她占了便宜的美人微微垂下眼睛,抿着唇笑了,显得非常温柔贤惠:“小缨喜欢就好。”

      李缨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不论男女,大家都喜欢金屋藏娇。

      这知情识趣的美人,这轻声细语、小意温柔,搁谁谁受得了啊。

      可惜就在她正五迷三道的时候,她面前的这个美人,低头清了下嗓子,就把手从她掌心抽走了。

      接着他就抬起头,对她挑了下眉:“既然你也跟过来了,空闲的时间也难得……你之前让我指导你演技,我觉得也可以趁这几天帮你加强训练一下。”

      李缨呆愣住了,说:“啊?”

      燕夕鹤又抿了下唇,那样子看起来,的确可能应该是,在忍笑。

      他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今天暂时不用,就从……明天上午开始吧。”

      李缨实在是没想到,她为了逃避梁楠给她加塞安排的工作,才跟着燕夕鹤跑到了梧市,却又得到了几天的演技特训安排。

      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但……这可是国际影帝“颜昔”的一对一封闭辅导,还长达一周!

      她这么一想,头顿时就点得飞快,脸都兴奋得通红:“好啊,好啊!谢谢夕哥!”

      燕夕鹤笑起来:“别那么激动……今天先休息下。”

      虽然被燕夕鹤说了要辅导她演技后,李缨就恨不得马上开始,但他们还是先休息了半天。

      晚上燕夕鹤做了点热量低的冷餐两个人吃完,就开了两罐啤酒,又搬了个小凳,一起坐在露台上就着夜色喝酒。

      按李缨的酒量来说,这点啤酒她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一边喝酒,一边跟燕夕鹤东拉西扯地就着演技流拍啊经典影片分析啊之类的闲聊,她也还是喝出了点微醺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为了谁睡床这个问题,互不相让,最后只能采取了折中的方式:在床的中间堆了几个垫子隔开,各睡一边。

      好在按照燕夕鹤的性格,他的床足够大,足有两米二宽,他们都能睡得挺宽敞。

      李缨抱着毯子躺在大床的一侧,夜里静了,她能听到身旁的垫子后面,传来的那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正上方天窗外的夜空,就突然开了口:“夕哥,你为什么会觉得,公主是不爱驸马的呢?”

      这是他们在第三期结束后的访谈里,燕夕鹤曾经说过的话,他认为公主并没有爱着驸马。

      这都已经过去两周了,他们都演完了悲剧色彩浓厚的第四期大结局,现在都已经进入假期了,她竟然还在意着这句话。

      燕夕鹤果然也没睡,他轻笑了声:“我的意思是,那时候戏里的驸马认为,公主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

      现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们的谈话也不用顾忌着镜头和录音,李缨就笃定地说:“不,不是驸马认为,是你认为……

      “你觉得公主并没有真正地爱上自己,你觉得时间久了,她就一定会忘记你,然后和别人一起幸福的生活……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你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这样的说法几乎完全混淆了演员和角色,燕夕鹤竟然也没有去反驳她,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我认为爱情也是可以分为很多种的,因为愧疚或者怜惜而爱上什么人也是正常的,毕竟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微妙而复杂,不可预测也不可捉摸。”

      李缨肯定地说:“可你同样也认为这种爱是短暂的一时兴起,是没有触及灵魂的浅薄之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她说着还突然又来了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而且你又怎么能肯定,公主是因为愧疚或者怜惜而爱上了驸马呢?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她怎么会因为觉得愧疚或者觉得可怜谁,就去那样卑微地试图挽回他!”

      她代入公主代入得太深,说着就忍不住替公主鸣不平,语气也激烈了起来。

      这次燕夕鹤沉默了更久,正当李缨开始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那么点不太礼貌的时候,他才轻缓地开了口:“如果不是愧疚或者可怜,那之前的那些年,又算是什么?”

      他缓慢地说着,语气完全不像李缨的激动,反而是叙述一样的平静:“她从来都没有去看上他一眼,初见时不曾,大婚时也不曾,后来更加不会有……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如果不是发现了他的付出而心生愧疚,如果不是可怜他命不久矣,她对他的那种强烈的感情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说过人的感情是微妙复杂的,愧疚和可怜能够产生补偿心理,这些情绪当然也能算是爱情的一种,只是它可能并不是灵魂的共鸣,也没有共同升华的欢愉……它就只是一种激烈而又毫无目的的情绪罢了。”

      他的语速很慢,李缨竟然丝毫也插不上嘴,等他都说完了,还下了结论,她还愣了很久。

      接着她就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掀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垫子,借着天窗上漏下来的光线瞪他:“你是怎么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来这么冰冷的话的!”

      燕夕鹤原本是侧躺着的,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换了个姿势,用手臂支起来半个身体,看着她说:“小缨……”

      李缨恶狠狠地瞪着他:“那你说,驸马临死的时候还是这么想的吗?”

      她这么逼问,燕夕鹤哪里还敢不正面回答,他勉强清了下嗓子:“我觉得应该是的……当然可能没有我说的这么详细和复杂,他毕竟是个古代人,他就只是觉得……”

      李缨非常气愤地“哼”了声:“他觉得我不爱他,我只是可怜他……所以他就很干脆利索地去死了,还觉得自己无牵无挂。”

      她边说着,还又边喃喃自语:“怪不得你说要表演出来他临终前的绝望。”

      第四期结束采访的时候,只要谁提到了“死”相关的字眼,她就能立刻变脸,现在她自己倒是说了。

      燕夕鹤小心地“嗯”了声,又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还很明显地试图转移话题:“小缨,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是失眠了睡不着吗?”

      李缨又瞪了他一眼,理气直壮:“本来没失眠,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被你气得肯定是要失眠了。”

      燕夕鹤抿了唇没敢再说什么,李缨又两三下把他们之间剩下的靠垫掀了,然后颐指气使地对他抬了抬下巴:“往中间靠靠,我要抱着你睡。”

      黑暗和黑夜中,还真是能滋生出无数的罪恶,这不李大明星已经赫然开始欺压别人给她充当人肉抱枕了。

      燕夕鹤屈服在她的威压之下,挪着枕头往中间躺了点,然后认命地对她敞开怀抱。

      李缨凑过去,抱住他手感极好的腰,在他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满意地轻哼了声:“你不准再说公主不爱驸马了,她超爱,爱到骨子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但燕夕鹤此刻哪里敢稍有微词,只敢点头,轻声回应:“嗯。”

      李缨还嫌不够,把头埋在他胸前还嘀嘀咕咕:“还有不准再一个人默默地死,我不准,我这么爱你,难过都要难过死了。”

      这个“我”到底是李缨还是公主,这个“你”又到底是燕夕鹤还是驸马,燕夕鹤不知道,他也没敢问。

      他只能抱着她,隔了好一阵子,听到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似乎是睡着了,才很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叹了口气。

      李缨的一个优点就是,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要睡一觉起来,就又是“今天是新的一天”。

      她迷迷糊糊地睡到大天亮才起床,睡在另一侧的燕夕鹤早就已经起来了。

      等她拖拉着大号拖鞋,打着哈欠走到客厅,就闻到了面包烘烤和煎蛋的香味。

      燕夕鹤系着围裙,正在开放的厨房里做着他们的早点,他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小缨,你去洗漱一下,就可以来吃了。”

      曾经十分在意自己形象的流量颜值女明星李缨,在还没洗脸刷牙的时候,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长发,非常没形象地挠着头,在心里想:这早上起床就有美人影帝给自己做爱心早餐的日子,也太幸福了。

      就算是简单的三明治,燕夕鹤做得也非常可口,更别提还附带了他亲自手冲的咖啡。

      李缨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又灌了一大口咖啡,忍不住感慨:“夕哥,你这手艺也太好了,连咖啡都冲得这么棒!”

      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也不记得自己趴在人家身上睡了一整晚。

      她不提,燕夕鹤当然也不会提,只是对她笑笑:“吃完饭后休息一下,我们就开始练习。”

      李缨这才想起来,从今天开始,燕夕鹤就会给她辅导,她顿时又激动起来:“好呀,不休息也可以!”

      燕夕鹤弯着唇笑了笑:“你可以不休息,我还是要休息一下的。”

      他这么一说,李缨才想起来他身体还没恢复,这次休假本来是打算休息的。

      她立刻就担心起来,忙说:“夕哥,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燕夕鹤带着点笑意看她:“倒没有……只是腰有点酸。”

      他为什么会腰酸,肯定是昨晚睡的姿势不对,他昨晚又为什么睡的姿势不对,因为他被李缨压在了下面。

      李缨顿时就“呃”了声,难得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夕哥,我……”

      燕夕鹤倒是没有继续调侃她,只是又对她温和地笑了下:“先吃东西。”

      因为心存愧疚,李缨老老实实地吃完饭,还主动收拾了餐桌餐具。

      燕夕鹤不能喝咖啡,早餐后他沏了一壶红茶,还额外倒了一杯给李缨。

      李缨接过来,还道了声谢,捧着茶杯一脸乖巧的样子。

      自从她意识到“颜昔”马上就要给自己指点演技后,那表现别提多小心翼翼了。

      燕夕鹤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喝红茶,她也就一声不响陪着他,甚至屏声静气不敢讲话,那样子仿佛是怕打扰到他。

      燕夕鹤倒是没喝太久茶,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就把李缨带到屋子的正中间,然后打开落地窗的遮光帘。

      现在屋子里的采光全靠头顶的天窗,而天窗下就是一大块圆形的地毯。

      燕夕鹤指挥李缨将地毯上放着的懒人沙发和小桌子移开,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圆形小舞台一样的区域。

      燕夕鹤又放下来书架前的白幕,接着熟练地操作投影仪,调出了一段影片。

      那是两位非常著名的男女演员搭档出演的一部爱情电影,虽说是爱情电影,但其实主要讲述男女主角在婚后激情消退,互相折磨摧毁的故事。

      虽然在出演这部电影的时候,他们都还未获奖,但后来这两位男女演员各自凭借其他的电影,获得了不止一次影帝影后的桂冠。

      在这部影片里,他们当然也都贡献了精彩的表演。

      燕夕鹤选的这一段,正是男女主角被生活中的琐事折磨到心力交瘁,爆发出来的最剧烈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在这段戏中,两个人都近乎歇斯底里,大声谩骂着对方,绝望又疯狂。

      这段表演的张力和感染力都非常强,每个人还都有大段的台词和剧烈的肢体动作,确实适合用来练习。

      燕夕鹤先把这段影片放了一遍,其实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然后他转头问李缨:“可以吗?”

      李缨点点头:“这个影片我看过几遍,也做过表演分析,应该可以。”

      燕夕鹤笑了笑,把遥控器递给她:“那你再看一下,记住台词,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李缨又来回放了几遍,在必要的时候暂停揣摩台词和表演,然后等她觉得准备好了,就转过身对燕夕鹤说:“可以了。”

      燕夕鹤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而是用下巴点了下,示意她把遥控器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抬起手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接着左右动了动脖子调整衣领的位置,有些低沉的开口:“我给墙和地板都做了隔音,玻璃也是隔音的材料,你可以放开喊,不会影响邻居。”

      虽然是在说着提醒的话,但他的语气和神态已经发生了变化,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充满了疲倦和厌烦。

      李缨略微愣了下,意识到他已经进入角色了,连忙也调整了一下情绪,借着去放遥控器的时间,深呼吸了几次,来让自己尽快入戏。

      她放下遥控器后就站起来,没有面对他,而是背对着他沉默地酝酿情绪。

      她很快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平静中仿佛酝酿着怒气,又被他强行了下去,所以传来的,是带几分自嘲和调侃的话语:“我让我自己难堪了对吗?”

      李缨还是背对着他,冷漠地开口:“你觉得呢?”

      他大步过来走到她身后,像是急着为自己辩解,急促地说:“那个跳梁小丑说的话,有什么必要去在意?他不过是嫉妒我们过得比他好,嫉妒我们还相爱……”

      她避开他想要拥抱她的手臂,转身面对他,充满讽刺地大笑了起来:“我们还相爱?”

      她笑完了,才抬起手推开他:“颜昔,你可真会黑白颠倒,我们过得还好?我们还相爱?你别逗我笑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那双浓黑的眼睛中压着犹如实质的怒气,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愿意低声下气地哄她:“小缨,你会生气,是因为你还在意我,还爱我……”

      李缨抢在他前面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爱你,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他抬起手再次想要拥抱她,李缨又在他胸前推了一把,逼得他后退了一步,声嘶力竭地大喊:“别拿你的手碰我!”

      她避开他的身体,大步向前走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很用力,身体也有些颤抖,他抬头看向她,眼睛已经因为强行压抑怒火而显得发红,他扯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小缨,和那个女下属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李缨用力挣开他的手,满脸不屑地对他吐出一个字:“滚!”

      他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他冰冷地望着她:“李缨,你在意的真的是那个女下属吗?你在意我是不是跟别的女人上过床吗?不,你不在意,你只在意我让你丢了脸。你的骄傲和脸面,是远比我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怒火终于从他的眼底蔓延开来,一点点瓦解了他看似冷静的表象,他双眼通红地对她吼了出来:“你不爱我?你看到我就恶心?你又为什么嫁给我,住在我的房子里?你还怀了我的孩子,你不是要打掉吗?你去打掉啊!你不过也就是个庸俗肤浅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李缨已经呆住了,她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崩溃后退,接着转身逃开。

      但是时机已经错过了,她完全被换了一个人一样的燕夕鹤吓住,也被他一句比一句愤怒的话震得失去了反应能力。

      燕夕鹤当然看出来了她的失态,他侧过头去调整了几次呼吸,等他又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底的红色已经消退了不少,唇边也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他对她笑了下,低声说:“小缨,没必要想着完全复刻别人的表演,自然而然地做出你理解的应对就好了。”

      他说得没错,他也没有完全复刻那位影帝的表演,他演的这位气急败坏的丈夫,虽然最后也爆发了,但过程就更加隐忍内敛一些。

      李缨不免有些懊恼,前半段她觉得自己表现得相当不错的,只是这个状态,还是没能持续到这段表演结束……非要说的话,就是燕夕鹤进入角色太快,表演也太完美了,她确实有点跟不上节奏。

      她被燕夕鹤那股“气”压住了,就算勉强演了下去,也没能支撑着演完。

      她想着就老实点了下头,实话实说了:“前面我觉得那个感觉是对的,被夕哥带着好像确实是进入角色了,可惜我进入的还是不够深,也没能突破自己。”

      燕夕鹤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没事的,小缨,你表现得很好了,多练习几遍会更好。”

      接下来燕夕鹤陪着她又演了几遍,直到最后一次,她终于完整地演完了这段戏,她流着泪从他身旁跑开,逃离的身影看上去那样孤独又脆弱。

      他们来回排练了这几段,不知不觉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李缨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她演完最后一遍,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大口喘气。

      燕夕鹤站在她面前笑了,他入戏快,出戏也快,轻声对她说:“小缨,你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会好很多。”

      李缨听他的话,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让自己尽快恢复正常。

      过了一阵她睁开眼准备站起来,却一眼看到燕夕鹤正用手按着胸口,侧着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顾不上多想,慌忙扑上去抱住他:“夕哥,你哪里不舒服?”

      燕夕鹤的脸色苍白,呼吸也显得凌乱,却笑着对她摆了下手:“没事,可能是刚才气提得高了,胸口有些闷……过一阵子就好了。”

      看着他的样子,李缨心疼得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夕哥,你要是身体受不了,不用陪我练习,我自己来,你帮我看着就行了。”

      燕夕鹤侧头轻咳了声,带着些笑意看她:“你刚刚不是还说,感觉被我带动了吗?”

      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好,李缨忍不住伸手过去摸,触到他发凉的体温,她更心疼得不行:“那也不如你的身体重要,夕哥,你好好休息。”

      燕夕鹤垂下眼睫,微微抿了下唇笑了笑,他抬起头刚想说话,李缨就凑过去在他微张的薄唇上轻吻了下。

      她实在是看不得他这样虚弱的样子,心里就像百爪挠心一般难受,在吻过他之后,她还捧住了他的脸,心疼的说:“夕哥,虽然我很想提升演技,但你比什么提升演技重要多了啊。”

      燕夕鹤被她吻得微愣了一下,接着就弯着唇笑了起来:“小缨,你是想说,比起来自己的事业……你更看重我的意思?”

      李缨没想到他会这么曲解自己的话,一下呆住了。

      她真正想说,是他作为一个数度得奖的青年影帝,以后还有着无限的可能,为影视行业贡献出更多优秀经典的作品。他养好身体的意义,当然要比带病坚持给她指点演技要大得多。

      她顿时就又急了起来,忙辩解:“不是这个意思,事业当然很重要,但夕哥你更重要啊。你身体还没恢复就为了我勉强自己,我也不开心,我都心疼死了……”

      她急着解释了一堆,这才发现他含笑望着自己,那神色分明就带着几分戏谑。

      她顿时明白过来,他怎么没听懂,他不能再懂了,他这是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来把话头往这边带,引自己说那些话。

      她还捧着他的脸,他就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笑了笑说:“小缨,你为什么要吻我?”

      这还能有为什么?李缨皱着眉看他:“怎么?你不愿意被我亲?”

      他失笑地轻垂了眼睛:“当然不是……只是你已经,吻过我好几次了……”

      李缨顿时失语……啊,对,她都在镜头之外,也没人强迫她的时候,吻了人家几次了。

      再辩解说只是朋友,或者说是太入戏没控制好,听起来都没什么说服力。

      李缨憋了好久,才勉强憋出来一句:“我觉得我还是……对你挺有好感的。”

      他含着笑意,仿佛是不懂一样,扬了下眉:“是什么样的好感?”

      李缨干脆不回答了,她扑上去把他压在沙发上,对着他的唇又吻了下去。

      在亲了一下后,她就把脸都埋到他的怀中一言不发,好像她不抬头,就不用回答他那些明知故问的恶意问题。

      燕夕鹤轻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住,还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他也不再逗她了,而是隔了好一阵才说:“也好……陪你练习,可以找一些不用我太费力气的片段。”

      李缨“嗯”了声,终于舍得从他怀里抬起头,好奇地问:“什么片段?”

      很快她就好奇不起来了,因为燕夕鹤起身又找了个经典的片段,那是个……男女主死别的片段。

      男主没两句台词,就撒手人寰了,女主角则对着死去爱人的尸体悲痛欲绝。

      燕夕鹤确实轻松,他们干脆挪到了床边练习,他就负责躺床上,说两句词,然后闭眼,李缨还要演大段的绝望痛哭等等。

      李缨保证,她有很认真地在演,绝对没有借着抚尸痛哭的空挡,在他耳边的枕头上,狠狠锤了几下。

      等她演完了,自认为演得还算不错,哭得也非常动情。

      只是她面前的这具“爱人的尸体”,突然闭着眼睛悠悠开口:“对于这个角色来说,我觉得你的悲伤还是表现得有点大了,应该更内敛,更有层次一点。”

      李缨抓着被单的手无声地捏紧了,她努力把想要拽住他衣领子把他薅起来的冲动压下去,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抬起头:“好的,夕哥,我们再来一遍?”

      毕竟是休假,燕夕鹤的身体又不是太好,接下来这几天,他们也没有每天都练习,还会休息一下,就在家里读读书看看电影。

      燕夕鹤每天早上会去公寓附近的早市买菜,用他的话来说,超市的食材是没有灵魂的。

      李缨除了第一天没来得及跟他一起去,后来也都跟他一起去逛,两个人挑选一些喜欢食材,再由燕夕鹤用简单却又精致的烹饪,把两个人的三餐安排好。

      李缨一开始还害怕出去后被认出来,但是在跟燕夕鹤逛过一次早市后,她就发现大清早五六点钟就出门的,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阿姨叔叔。

      在这些人面前,她只要简单地带个防尘口罩,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她也就乐得每天早上跟他一起出去慢跑,顺带再去逛早市。

      他们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不方便的感觉,反而因为整天在并不大的空间里相处,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所以格外放松。

      珍贵的假期虽然美好,但结束得也很快,李缨觉得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根本就没有一周那么多,他们就又得回节目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四期 阅尽天涯离别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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