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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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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满宫跪着的人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这样雷厉风行,和传闻中那位和缓温柔的女官,截然不同。
云落也懒得和这些人费口舌,吩咐身边的嬷嬷们,“全都压下去交内务府查办!”
云落将周承嗣安顿好,这孩子虽然已经有十九了。但也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心智并不成熟,大概停留在七八岁的年纪,总有些懵懵懂懂的。
但是个听话的孩子,云落要他乖乖待在房间,周承嗣也不吵不闹的,找了个地方靠着。
云落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去找太皇太后请安。
没想到这个时候,正巧撞见皇帝也来见太皇太后。
“行了,云落不必退下了,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吧。”太皇太后忽然开口,屏退了左右,却偏偏留下了云落。
满室光影流转,云站在太皇太后身侧,低眉敛目的,就像是一尊泥塑木偶。
皇帝的身体素来不太好,因此长话短说,直接开口道。
“孙儿这次所谓何来,祖母心里明镜似的。”
“前几日李州来给朕看诊,竟然开了人参养荣丸。”
云落眉头微微一动,皇宫里自然不缺人参,用来做药也稀松平常。可若是日常都要服用人参养气,可见皇帝的身子不知亏空成了什么样。
“朕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承嗣先天有疾,不堪继承大统。倒是承运那孩子,的确有几分聪明。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但朕看着,却很有几分当年父皇的模样。”
“皇祖母将他养在膝下,孙子自然欢喜,只是不知道皇祖母,是否也觉得这孩子可堪大用?”
皇帝果然是心急了,竟然如此直接的来询问皇储之事。
太皇太后这些年,唯独对立谁为太子一事,一直不置可否。
满朝上下都知道,如果从皇帝的子嗣之中挑选,那么能够继承大统的恐怕只有五皇子周承运。
但如果,是从太祖皇帝的血脉之中选呢?
太皇太后孕有三子,先帝继位之后,还有两个哥哥被封赐土地,成了诸侯王。那些郡王和世子们,也都是太祖皇帝的后裔,一样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
皇帝只有两个儿子,所以没得选。但是太皇太后却并不这么想,立储之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祖母对立储讳莫如深,所以这两年来,也尽量避开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此事。
云落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茶,神色平静的递了过去。
其实皇帝也没有拿准太皇太后的心思,都是自己的血脉,谁做皇帝,对太皇太后来说没有区别。
但正因如此,选择的机会大了,人老了,难免就有几分心软。
周承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也无甚过人之处。
要让太皇太后一眼认定,他能够继承皇位,恐怕没这个表现的机会。
但太皇太后,也不是就不允周承运。
这是天家之间的权衡和算计,没有云落插嘴的余地。
太皇太后端起茶轻轻啜饮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行了,皇帝身子不好,就更应该保重才是。好端端的,说起这些作什么。”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况且,景妃有了身孕,皇帝可知道?”
姜还是老的辣,太皇太后一说出这件事,皇帝果然就有些乱了。
“孙儿倒是不知,这……怎么先让皇祖母给知道了?”皇帝唇角上扬,忍不住高兴道。
“昨日不是周运生辰么,哀家派云落去给景妃赏了云片糕,无意得知的。”太皇太后淡淡道,“这是喜事,皇帝去看看景妃吧。她如今有孕在身,无事就不要出宫了,好好养胎。”
“是,等景妃诞下麟儿,再来给皇祖母请安。”皇帝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自然是坐不下去了,转身便走。
太皇太后这才看向云落,喘了口气,这才道,“你怎么看?”
“皇家大事,奴婢不敢多嘴。”云落一怔,连忙俯身说道。
“行了,哀家也不吓唬你了。”太皇太后笑了,“昭阳宫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既然他们来了仁寿宫,你就一并好好照看着。承嗣也就罢了,但是承运那孩子,也不显山露水的,确实不太能瞧得出资质来。”
“正好,养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看吧。”
云落应了一声,心底却有些怔忪。
不声不响,却不代表是个闷葫芦。
太皇太后两年后忽然去了,几位诸侯王都坐不住了,一个个都要回来举哀。
但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这些人带兵入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周承运就是在这个时候,带兵出城,竟然直接斩杀了率先而来的秦王。
秦王一死,京城立刻连发圣旨,斥责诸侯轻举妄动,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有了大义,又因秦王身死,诸侯王纷纷退却,这才保住了京城的安稳。
周承运这个人,简直狼子野心!
云落出门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临近寒冬,天色阴霾沉沉,隐隐可见风雪倾颓之势。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对青儿说道,“去内务府吧,两位皇子搬来了仁寿宫,总得叫人重新布置一番。”
“还是姑姑想得周到。”青儿连忙说道,“方才姑姑和太皇太后说话,青儿正好烧了红箩炭呢,装在手炉里给姑娘暖手用。”
云落忍不住笑了起来,“哪里就有这么冷了,那要下起雪了可怎么好?”
“下雪了,咱们就烤板栗吃。”青儿天真烂漫的说道,逗得云落直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仁寿宫走了出去,却没想到仁寿宫内,正好有人出来。
少年站在长廊下停住了脚步,一路注视着云落的身影。
站在阴影中的内侍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殿下,是云落姑姑啊,可是有什么不妥,要不然,奴才去查一查?”
“不必,这里是仁寿宫,不要惊动了太皇太后。”周承运不动声色的说道,“母妃的事,查出来了么?”
“是,奴才找人问过了,的确是景妃娘娘动的手。那桃花糕里有毒,本是送给大皇子用的。”
“但昭阳宫里那群奴才,欺上瞒下,竟然自己吃了。桃花糕里的毒,须得配上蜜水才有用。”
“因此毒发身亡的也只有一个小宫女,昭阳宫旁人却无事。只是死得蹊跷,内务府一查,便禀明太皇太后了。”
站在暗中的太监声音又轻又细,但却偏偏声音又清晰可闻。
“知道了,母妃虽然得宠多年,但并不是这样狂悖的人,有人在吹耳边风么?”
“景妃娘娘身边有个婢女,这两年很是得宠,却打听不到来路。”太监有些不安道。
“处理掉吧,母妃如今有孕在身,是该好好在宫里养胎,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不必再侍奉了。”
周承运声音清越,也沉静如水流深深。
站在暗处的太监心里一紧,却也只是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而在要说话的时候,眼前的男子,早就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
云落刚从内务府出来,便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看去,只见灰冷苍穹之下,无数苍白细小的雪花打着旋落了下来。
青儿欢呼了一声,“竟然下雪了!”
云落嘴角也牵出了一丝淡淡笑意,“你先回去吧,正好我要去一趟司织局,太皇太后上旬拿了一张苍狼皮说要做坎肩,也不知进度如何了。”
“既然下雪了,要不然,让青儿去吧。”青儿有些担心。
天冷路滑,要是摔跤了可怎么好。
“不必了,我亲自去看看,当年跟着老嬷嬷们学了两年针线,司织看见我,才不敢糊弄。”云落笑了笑,随意两句打发了青儿。
她一个人缓步走在长廊下,其实到并不是真的为了去看披肩。
这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恍若梦中,云落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好好清净清净。
重活一遭,她虽然占了先机,但眼前铺展开的这条路,依然荆棘丛生。
周承运虽然在秦王一事上杀伐果决,但日后出事并非明君,否则就不会听从奸臣王嵩的意见,直接割让燕云十六州。
当年她虽然被困后宫,但听见前朝传来这样的消息,也深觉可耻。
太皇太后临终前,曾经说过自己留下了一封懿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
云落想要找出那封懿旨,说不定可以力挽狂澜,却不想在那个晚上,被人勒死佛堂。
彼时她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云落姑姑,后宫争先恐后的讨好新帝。
而作为曾毒杀过景妃的云落,自然百死难赎其罪。
可就算如此,谁又会在早已门庭冷落的仁寿宫里,杀了自己呢?
云落心思沉沉,太皇太后留下来的懿旨上到底写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了。
但……太皇太后临终前,唯一在意的也只有皇储之事。
难道,是周承运动的手?
“云落,下雪了。”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本是清风朗月一般的声音,却让云落心中一冷。
毕竟,对方也曾经用这样温和的声音,强硬的逼迫过自己。
在无数个又冷又黑的夜晚,他是如何强迫自己,坦诚相见,不留颜面。
然而女子脚步一停,再回眸,只有一片清若莲花之色。
“承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