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火灼灼》两兜花

8、回礼

　　中秋过后刚好是周末，人们连着放了三天小长假，回来上班都有些慵懒懈怠。
　　办公室好几个人叽叽喳喳凑在一块小声聊着这几天的见闻，何望舒坐在前边安静听着，也有些走神。
　　她不曾主动向别人透露过自己的生日，而能接触到她身份证的人，都以为是国历的八月十五，那天那句话是意外的祝福，也是她收到的唯一的祝福。
　　她这两天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人身姿翩翩，含笑立着的模样，然后他唇舌轻启，吐出一句话。
　　那句话至今还时常在她脑子里回响，何望舒觉得自己仿佛能复刻出完全一致的声调。
　　“还有，生辰快乐……”
　　“还有，生辰快乐……”
　　声线清越，所以回忆起来格外悠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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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几下拍掌声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简安，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生，站在办公室最前头。
　　“老板好……”
　　“安总中秋快乐啊……”
　　大家陆陆续续打起招呼，声音此起彼伏，气氛慢慢热烈。
　　简安笑着点点头，然后示意大家安静，拉过身边的女生往前站了一步。
　　“都好都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秦宣，接下来在点墨实习，主要是望舒带，当然其他人也都要友爱互助。”
　　秦宣也大大方方走上前，“大家好，我是秦宣，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哇~漂亮妹妹……”一声夸张的捧场应时响起，大家都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各归原位埋头忙碌。
　　毕竟气氛再融洽，在老板面前，勤勉工作远比捧场搭讪重要。
　　何望舒站起来，指了指身前的空位，对秦宣说道：“我是何望舒，你以后就坐这里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懂，互相学习。”
　　恳切真诚，不卑不亢，何望舒觉得这番话友好又得体，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秦宣也站在那里笑着回应，“好，谢谢望舒姐，以后要麻烦望舒姐多照顾了。”
　　但不知为何，何望舒看着，竟觉得那笑意不达眼里，反而是眉头上挑，目光如炬，隐隐有股挑衅的意味。
　　笑着摇摇头坐下，何望舒嘲笑自己，也不知道是生性淡漠还是越活越回去了，平白对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产生戒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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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望舒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到工位上，就发现同事们嘻嘻哈哈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分着奶茶，一人一杯从秦宣手里接过。
　　秦宣转头看到她，特别惊讶的样子，蹙着眉很自责地开口，“望舒姐，我看你一直没在，不知道你是不是外出去忙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没点你的份。”
　　说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要不，我这杯给你吧。”
　　何望舒并不在意，虽然这突然其来的戏份有些尴尬，但没有心思追究，摇摇头拒绝，“没事，我不爱喝。”
　　本就陡沉的气氛更是冰冷。
　　好一会，几个同事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揭过，“没事，你望舒姐就是不太喜欢热闹。”
　　“真的吗，还是我不懂事没做好。”
　　“没有没有，现在的小妹妹够懂事，入职也要请喝奶茶。”
　　还有的夸赞安抚，“哎呀，我这杯好甜呀，像秦宣小妹妹一样甜。”
　　“是啊是啊，下次逛街叫上秦宣一起去啊，你这么贴心又嘴甜的，路上可开心了。”
　　真好，这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天赋吧，短短一会就能迅速和陌生人打成一片。
　　何望舒一个人沉默坐着，与远处的热闹不同，尤为安静。
　　/
　　下午，何望舒在楼下餐厅吃饭遇上秦宣时，终于确认自己的第六感无比准确，秦宣确确实实对自己有一股不知为何的敌意。
　　何望舒本来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经意瞥见，秦宣端着餐盒探头探脑，然后她们对上了视线，秦宣就扬起大大的笑脸走了过来，那眼神，何望舒颇有种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
　　“望舒姐，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吃饭，我怕你太闷来陪陪你啦。”
　　少女的娇憨贴心一展无余。
　　何望舒不置可否，“谢谢。”然后埋头干饭。
　　举筷的间隙，瞥见秦宣吃瘪的样子，何望舒莫名有些好笑。
　　秦宣清了清嗓子，是打算重整再战的样子。
　　一声清脆欢喜的叫唤打断了她，“望舒，我来找你啦。”
　　是张弛，声音带着发自肺腑的娇软和真心的想念。
　　身后跟着闲庭信步的于旸，又是一贯眉头微微上挑看着她，骨子里就是张扬自信的人。
　　张弛坐下来，亲热地搂着何望舒的胳膊，于旸倒是站在一旁。
　　“望舒，我中秋好忙，就一直没来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何望舒偷偷抽回一点自己的胳膊，又被紧紧缠上，干脆放弃。
　　“没有。”
　　“噢噢那就好，那你吃饭。”然后双手托腮看着她。
　　何望舒：……
　　“你们怎么会来，吃了没有？”
　　张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吃了，于旸没有，他在附近办事，我就在这等他，然后一起来找你。”
　　秦宣眼珠一转，含羞带怯地朝于旸笑了笑，“于旸哥？我是秦宣，没吃饭就和我们一起吃吧”，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
　　于旸没有动作，张弛先急了。
　　“她是谁，望舒姐你怎么背着我养小白脸了？”而后气势汹汹地挪到对面坐下。
　　何望舒：……
　　于旸这才在何望舒这边的空位坐下来，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何望舒以为是有什么正事要说，微微倾身侧耳倾听。
　　“舒宝……最近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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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是故意的停顿。
　　何望舒以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挪回身子坐正，又低头扒了一大口饭，才闷闷回答，“很好。”
　　“咳咳”，一声短暂的笑声响起又马上被抑制住。
　　何望舒把餐盒往左边又移了移，然后加大手里扒饭的动作，以掩饰其他莫名的声音。
　　/
　　和何望舒这边一边倒的压制性气氛不同，秦宣和张弛之间局势诡谲，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两人间滋滋作响，一触即发。
　　“你是谁？”
　　“秦宣。”
　　“哦，张弛。”
　　“哦。”
　　“单挑？”
　　？
　　秦宣微微眯起眼，难道是同道中人？
　　“星耀？”
　　“嗯哼，最强王者”，是傲娇的语气。
　　“你呢？”
　　“呵，二十五颗星了”，傲娇且不屑。
　　“什么赛道？”张弛炸毛。
　　“墨家机关道。”
　　剑挑战书，于是火花四溅。
　　何望舒在旁边看得满头雾水，还以为她们真的要约去哪里打架，正要出言阻止，就看见，两个人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接着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动作。
　　“呵，最强王者二十五颗星怎么是个小钻石的标志啊？”
　　“呵，你不也只是个小黄金。”
　　“我刚掉下来的。”张弛又炸毛。
　　这场奇奇怪怪的战局还未见胜负，于旸突然一声轻咳，然后示意张弛看向外面。
　　一张怒目圆睁的脸趴在窗边，狠狠盯着张弛，然后杀气腾腾走进来。
　　张弛肉眼可见地慌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匆匆撂下一句，“有空再打”，然后看向于旸，委屈巴巴地求助，“于旸~哥！哥，救救我。”
　　窗外的男人转眼已经到了桌前，“张弛！”
　　“你别管我，都是前男友了。”张弛见躲不过，干脆破罐破摔。
　　男人明显更生气，胸口上下起伏得更厉害。
　　张弛以为这招见效了，便作势要挽住于旸的手，被于旸一个闪身躲开。
　　张弛气呼呼地瞪于旸，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但仍强撑着气势，指了指于旸，“我现在在追他。”
　　可能是见于旸不配合，只能说个退而求其次的身份。
　　“别别别”，于旸马上摆了摆手，“我拒绝了。”
　　张弛气死了，眼圈都憋红了。
　　于旸叹了口气，把两人往外推了推，“有话好好说，又舍不得，还老嘴硬。”
　　男人闻言，试探着握住张弛的手，张弛倒没甩开，扭扭捏捏被拉走了。
　　耷拉着头，都忘了跟身后的人说再见。
　　于旸回身坐下，诧异得有些刻意，也丝毫不怜香惜玉，“你怎么还在？”
　　秦宣刚才的动作粗鲁无状，于旸并不觉得这是何望舒的好朋友。
　　秦宣在张弛那的场子没找回来，又在于旸这吃了瘪，自觉没趣，翻了个白眼也走了。
　　何望舒看着，终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于旸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倒忍不住叮嘱几句，“人家针对你，你怎么还乐呵呵的。”
　　何望舒没觉得多严重，不过是一个骄纵的小女孩，能想到的，最多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罢了。
　　而且，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亲近她呢。这种感觉很神奇，所以也没想拒绝。
　　想到这，笑容淡去，何望舒摇了摇头，问他，“没事，你找我有事吗？”
　　于旸倒有点气笑了，眼前这姑娘看着温温和和，很好亲近，脾气倒是大得很，总是拒人千里之外。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大老远跑来给你当信鸽，也不请杯水喝喝？”
　　不就是在附近办事顺道过来吗，不然微信上也可以说。
　　何望舒腹诽，但也没好意思这么说，便指了指面前的饮料敷衍他。
　　于旸面上的淡然玩味却绷不住了，用有些奇怪又有些羞恼的眼神看着何望舒，指责道：“哪有……请别人喝自己喝剩的呀？”
　　何望舒这才反应过来，于旸误会了。
　　她刚坐下没多久，秦宣就来了，然后就是于旸他俩过来，后面的气氛又乱七八糟的，自己就一直没顾得上动那杯饮料。
　　刚刚也不过是觉得于旸就是偶尔爱插科打诨，也不见得真渴了，自己就糊弄一下他。
　　这下倒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明明只是一场误会，何望舒紧张得支支吾吾半天才解释清楚。
　　还好，于旸一贯进退有度、绅士得体，看见何望舒难堪，只是大大方方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后爽朗笑道：“谢谢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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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望舒最后还是在微信上才知道于旸找她什么事。
　　因为后来她窘得落荒而逃了。
　　“对了，上次姜毓说的运动会，下周二举行哦，早上九点在星星幼儿园操场签到。”
　　“好，谢谢。”
　　“回礼已经收到了，不客气[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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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望舒决定收回下午的感激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