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雨落》狼非犬

3、第 3 章

　　又是这里。
　　皇无风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四周——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仿佛一片寂静无声的黑色海洋，将他困在这里。皇无风伸出手，却是什么也摸不到。
　　上一次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似乎……
　　是因为那块不知道主人是谁的令牌？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原本那块令牌挂在那里，它经常和他的令牌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鬼使神差一般，皇无风拿起了自己那块挂在腰间的令牌，顿时一道白光从他的手中迸发出来。
　　那道白光耀眼而又温和，它从皇无风的手中散发，在空中仿佛细密的烟雾朝着四处蔓延，将这一片无边的黑暗笼罩上了圣洁的白。
　　也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也许过了几天，白光逐渐散去，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人世间的城池。
　　那是一座极尽繁华的城池，抬头望去，数丈高的朱红色城门站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它的脚下走过，无数橙黄的灯笼挂在那楼阁翘起的屋檐之下，散发着温暖的黄光，街头上的小贩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孩子手里或拿着糖葫芦或拿着红色小纸人，在街道之中追逐打闹。
　　是这里啊……
　　看着眼前的城池，皇无风勾了勾嘴角，因为战争而绷紧的神经此刻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这是长白山脚下的一座城池，在他年幼的时候，经常偷偷摸摸的和自己的一个同门师弟一起到这座城中玩耍。
　　“对于我们修炼之人来说……往事真是如同云烟一般，转眼即散啊……”
　　回忆当年的往事，皇无风叹了口气。当初那个和他一起下山来玩耍的人，如今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不仅仅是生活，就连在他的脑海当中，有关于那个人记忆，也被封存在了角落，直到最近，才零零散散的回忆起来。
　　“哥……哥哥？”
　　恍神之间，皇无风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朝着那里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不过到他大腿那么高的小男孩，正在拉着童年的他的衣袖。
　　男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应该正是跟着其他孩子一起玩耍的年龄，可是这个孩子此刻正仰着脑袋，一双棕眸中透露出急切的神情。
　　“怎么了，你碰到什么事情了吗？我是长白的弟子，可以帮你啊。”
　　年幼的皇无风伸出手，踮起脚，笨拙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问道。
　　“这孩子……等等，他是……他是什么地方来的？”
　　皇无风走了过去，来到了两人的身边，可当他刚想伸手去触碰那孩子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最起初看见这个孩子，皇无风只不过是觉得他的着装有些独特——与凡俗世间的粗陋布衣或是那华丽官服不同，孩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紫黑色的长袍，色彩比不上富家那般鲜艳，却又绝对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可当他来到那孩子身边，将要伸手触碰上他的衣领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抵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作为修道之人，他自然知道，这是防御阵法的力量——在那力量之中，他还察觉到了几分来自幽冥魔教的气息。
　　这孩子，难道是幽冥魔教的徒众？
　　皇无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虽然他并不知道此刻他在何处，但是他知道，他绝对正处于他的梦境之中——为什么，在我的梦境之中，会有幽冥魔教的人出现？
　　难道说……我以前，还和幽冥魔教的人打过交道？
　　“哥哥……我的爹爹……他遇到了危险……”男孩拉着同样年幼的皇无风的衣襟，略带凝涩的稚嫩童声怯懦的响起，“可以去帮帮我爹爹吗？”
　　“你爹爹？遇见了危险？”年幼的皇无风愣了愣，他沉思了几秒，伸手摸了摸眼前孩子泛红噙满泪水的眼眶，“是什么人？遭遇了什么危险？要我怎么帮你？”
　　“我……我不知道……”
　　听着皇无风的话，孩子哽咽着抽泣两下，几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年幼的皇无风伸手想替他擦掉眼泪，可是越擦越多。
　　“爹爹……我爹爹和我说过，如果看见有人的衣服……和哥哥你一样，那么他就是我的同门，他一定……一定会帮助我的。”
　　“同门？”
　　听着孩子的话，皇无风又一次愣住了。
　　他努力地回忆着，可是怎么也不记得自己的身边有什么来自于幽冥魔教的同门。
　　“我先和你过去看看吧，也许我可以帮你呢？”
　　看着眼前努力的不让眼泪流下的孩子，年幼的皇无风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的爹爹他在哪里，不然我也过不去啊。”
　　“他……他就在……就在城外的森林里面。”
　　听着皇无风的话，孩子抽了抽鼻子，揉着眼睛回答道。
　　“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怕爹爹会死在那里……他们……好多人……”
　　话音落下，孩子又一次抽泣了起来，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落下。
　　纵使是再为铁石心肠的人，面对着眼前近乎失声的孩子也终究会心有怜悯，更何况是年轻气盛抱着一颗平定世间邪恶的心的皇无风。
　　听着孩子的话，年幼的皇无风挥了挥手，一柄金色的长剑破空而来，悬在了他的身边：“上来吧，你来给我指路，带我去找你的爹爹。”
　　听着皇无风的话，孩子抹了抹自己脸颊上的泪珠，点点头，笨拙的跳上了长剑，抓住了皇无风伸给自己的手。
　　长剑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城外破空而去。御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不过孩子口中的地方并不遥远，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两人便来到了孩子口中的地方。可是这里，除了一片被摧毁的森林，便只留下了满地战斗的痕迹。
　　奇怪？怎么不在这里？
　　跟着两人一路到来的皇无风皱了皱眉，心念一动，长剑缓缓地降落下来。
　　站立着两个孩子的御剑尚未接触到地面，孩子便急切的从剑上跳下，焦急地环顾四周。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着皇无风，肉嘟嘟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森林：“在那里……他们都在那里。”说着，他便跌跌撞撞的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里？”
　　听这孩子的话，年幼的皇无风愣了愣，看着孩子的背影，跟了上去。
　　跟着他们在森林当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原本被树木所遮挡的视野忽然间开阔了起来，一道闪着金光的屏障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屏障将战斗的波动封印在了这块区域之内，防止了周围的森林因为战斗而被毁坏。向着屏障里面望去，皇无风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了起来。
　　在他的眼前，又是一片因为战斗而被损毁的森林，与之前的那一片不同，这一片地区因为激烈的战斗直接被夷为了平地。
　　在空地的最中央，数十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将一个身穿紫黑色长袍，双目泛着红光的男人围在了最中间。
　　依靠着气息与身形，皇无风辨认出那数十个人竟然都是来自于蓬莱、昆仑甚至是长白的长老乃至于掌门级别的存在。
　　这被包围的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要出动这样的阵仗？
　　看着眼前的景象，皇无风皱了皱眉。
　　虽然说蓬莱、昆仑等门派也许并不是什么实力超群的存在，可吴无论是他们的长老或是他们的掌门，那都是在修道界中鼎鼎有名的存在，平日里任意一个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不用说这么多人同时聚集在一起了。
　　“哥哥……救救我爹爹吧……我好害怕……”看着同样沉默了的年幼的皇无风，男孩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视线在他与那黑袍男子之间来回穿梭——黑袍男子的身上虽然被厚重的黑色长袍所笼罩着，可是依旧无法掩盖住那向下流淌的殷红鲜|血，在他的身边，还有着黑色的魔气缭绕。
　　“魔君……你的爹爹……他做了什么？”看着屏障之中的长白掌门——自己的师傅，小皇无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转头看着孩子，问道。
　　“幽冥魔教的妖刀大将军逼着爹爹修炼了幽冥魔功。爹爹修炼了之后，幽冥魔功产生的魔气与爹爹原本修炼的浩然正气诀产生了冲突，在幽冥魔教之中好几次险些发狂堕为魔人。”
　　听着皇无风的话，孩子的一双鹿眼中满是焦急，“这次爹爹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借长白山脚下的正气来压制邪气，可是我们刚刚来到这里，就被这些坏人围杀了。爹爹拼尽全力才让我从他们的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你……”小皇无风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看孩子，咽了口唾沫，“这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帮手，去去就回。”说话间，小皇无风转头就离开了这结界的边缘，朝着远处跑去了。
　　我……有找人来吗？
　　皇无风皱着眉头。
　　他仿佛失去了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在脑海之中，他根本不记得任何的片段。
　　沉默之中，不远处的草丛之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并不算大，神经紧张的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可却皇无风回过神来，朝着那里望去，只见那年幼的自己正潜藏在阴暗草丛之中，悄悄的关注着不远处的一切。
　　“我只不过是来这山脚之下，既没有进犯你长白，也没有伤害着城池之中的百姓，你们又为什么要这么苦苦相逼？”
　　结界之中，浑身是伤的魔君双眼泛红，声音嘶哑的怒吼着，滴滴鲜|血伴随着他的气息洒落在了地面之上。他手中撑着一柄长剑，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跌倒下去。
　　“哈哈哈哈，幽冥魔教的魔君，你还问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围剿你？你与我们之间，本就是生死仇敌，何来苦苦相逼之说？”听着魔君的话，蓬莱的掌门仰天长笑，微白的胡须不住的抖动，“你们幽冥魔教，本来就是我们的敌人，你如今身受重伤，此时不将你击杀于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行了，对于这种魔道中人，我们根本不必多说。”昆仑的掌门冲着蓬莱掌门摆了摆手，“来吧，直接联手将他抹杀就是了。杀了他，我们还要去把他前面放走的那个小崽子杀了。魔道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种。”
　　“你们敢？”听着昆仑掌门的话，原本奄奄一息的魔君面色一沉，紧接着，在他的身上忽然间爆发出了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息，一股黑色的气息顿时在结界之中爆发出来，闪着金光的结界屏障逐渐地被腐蚀，光芒逐渐消散。
　　“没救了……他的爹爹，彻底堕入了魔道。”看着眼前的人，皇无风暗自运功，强行按捺住自己体内抗拒着魔气的浩然正气，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