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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共醉青苔深院 ...

  •   因着那日一事,柳怜嫣总觉于玄瑾之间的相处超乎了自己的预料。这样过快的进展让她也有些吃惊,觉着该是树立他到时候了。便借口脚崴伤了,一连几日未出房门。瞧见窗外小永子总是想窥视房中事物,但碍于身份亦不可太过明显,柳怜嫣不觉心中好笑。
      进宫才只十五日,据罗菲楚所言,留在宫中的秀女便仅余下六十一人。今日秀女们皆去大殿学习参拜帝后的礼仪去了,柳怜嫣脚伤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本也打算同冯语纤他们一同前往,可江管事却异常“体贴”的让她留在储秀宫安心养伤。柳怜嫣亦是心下了然,并不坚持,谢过江管事好意也就独自留下了。她心知,往届秀女皆是通过晋嫔一关,所余之人才学习参拜帝后的礼仪,而这次突然提前,也不过是他的授意罢了。
      今日天气阴沉得有些厉害,滚滚黑云直像要漫到这地面上来,给人心里一阵莫名的压迫感,心里慌慌的难受极了,连呼吸也觉比平日里急促许多。
      柳怜嫣坐于院中,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揉捏这额头,想要除去这阴沉天气带来的不安与烦躁。鼻息间闻得淡淡的龙涎香,心中轻叹一声,止住指间动作,望着院中盛放的海棠,自言自语地道:“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①
      吟罢不禁轻叹出声,轻揭紫砂杯盖,以食指微蘸茶水,一笔一划地在石桌上写下“璋”字,望着这字发起呆来。
      “嫣儿,这词是吟与本王的吗?”玄瑾已踱步来到柳怜嫣身后,柔声问道,语中饱含欣喜与兴奋之情。
      柳怜嫣心知,此举已触碰到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遂蓦然转首,眸中写满惊讶与欢欣,难以置信地唤道:“王爷?”
      玄瑾眼角余光瞥见桌上那显眼的字迹,不禁目光被深深吸引。柳怜嫣急忙一手掩住,面颊上晕起一片诱人的红颜,羞涩的别过头去,“王爷怎可随意进出储秀宫!”语气中尽是责怪与担忧,与她此时娇羞的表情极不相符。
      玄瑾捉起柳怜嫣玉手,深情地注视着她涨红的面庞,眼里的柔情几乎快要将冰融化。柳怜嫣情急想要收回双手,玄瑾却握得更加用力,她的手那样瘦小亦那样柔滑。“想你,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
      “轰隆”一声雷霆乍惊,柳怜嫣被骇得如受惊的小鹿般扑在玄瑾怀中。玄瑾轻柔地搂着着她微颤的双肩,“别怕,有我在。”感觉怀中人儿细微地点点头,玄瑾嘴角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只是他并未瞧见,他怀中的女子唇角亦勾起一抹似嘲讽般的的浅笑。
      豆大的雨珠低落在相拥无语的二人身上,柳怜嫣才恍若从震惊中清醒,低呼道:“呀!下雨了。王爷请随我进屋吧。”
      柳怜嫣替玄瑾斟茶,责怪道:“王爷怎可如此任性妄为。若是让皇上知道,可如何是好。”
      玄瑾无奈一笑。“这几日去庆沄池都不见你,心里烦闷得慌。嫣儿……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吗?你的脚伤似乎已经好了。”
      柳怜嫣坐在桌边,直视这他那一如海水般平静的双眸,“嫣儿不想拖累王爷……”
      “本王不惧!”玄瑾未待她说完,坚定地答道。
      柳怜嫣听罢以手指慌乱地缠绕着裙摆,一时无言。房中不禁显得安静得奇怪,玄瑾尴尬地咳嗽两声,岔开话题道:“嫣儿,为何在你身上与屋里都不曾闻得胭脂香?”
      “嫣儿从小便不喜脂粉香气,觉得那样的香浓烈得刺鼻。”柳怜嫣回道。
      “呵呵,不过你屋里的果香与你身上的清香是比那些俗香闻着清爽多了。”玄瑾悠然说道。
      “只是嫣儿的怪癖罢了,王爷连这也夸,可见嫣儿是没有其它优点了。”柳怜嫣佯装自卑地叹道。
      “你这猴儿嘴,总让本王难堪……”玄瑾无奈笑道。
      “王爷稍待片刻,嫣儿去小厨房取几样吃食,才不算亏待了王爷。”柳怜嫣调皮地吐吐舌头,转身步出房门。
      柳怜嫣来到厨房,见四下无人,遂拿着一把小刀来到墙角一只木笼子旁,里面喂养的是前几日让翠禾找来的一只鸽子。柳怜嫣打开木笼,温柔地抚摸这白鸽光滑的羽毛,继而闭上双目,握着小刀的右手快速用力。之间殷红地血滴在地板上,伴随着白鸽痛苦的哀鸣。柳怜嫣慌忙从腰间取出一只瓷瓶,接住从白鸽腿部滴下的鲜血。待瓷瓶中鲜血足够,柳怜嫣盖好瓶盖,便揣入腰间,起身走至早已备好的食盘边,深呼吸后便神态自若地端起食盘朝房间走去。
      “让王爷就等了……”柳怜嫣巧笑倩兮地将食盘放在桌上,拿出两只白瓷蓝底花纹酒杯,将酒斟满,递与玄瑾。
      “这是?”玄瑾不解地看向柳怜嫣。
      “只是想与王爷饮酒作乐罢了。不过,嫣儿希望今日之后,王爷不要再来找嫣儿了。”柳怜嫣说罢饮尽杯中烈酒,呛得她连连咳嗽。
      玄瑾急忙以手轻拍柳怜嫣后背,不解地问道:“别喝这么急。嫣儿你这是何意?”
      “王爷忘了嫣儿曾说的话了么?嫣儿一日为秀女,便一日要忠于皇上,这心也得为皇上留着。嫣儿的心太小了,王爷一来便要占去一部分,这要嫣儿如何为皇上留出位置?所以请王爷在嫣儿仍为秀女的这段时间别再来找嫣儿了。嫣儿求王爷……”柳怜嫣痛苦地瞧着玄瑾,眼中尽是哀求之情。
      玄瑾不禁心下烦躁,没想到对她隐瞒身份,竟让她如此痛苦,可若此时告诉她,以她偏执的个性,定会与自己产生隔阂,可她这副模样竟生生像拿刀刺自己的心一般难受。玄瑾饮尽杯中之酒,那样烈的酒,她定是想着要于自己分离而痛苦吧!借酒消愁,烈酒,更是烈情啊!
      “好,本王答应你!”玄瑾连饮三杯,心中为日后要如何坦白身份而苦恼着。
      柳怜嫣见他喝得急促,不禁心安几分,这酒,可烈着呢。这后劲儿,可大着呢。你这杯子里,宁神药药量虽小,可这药劲儿,一会就可见了。
      是夜,窗外凉风袭进满是酒气的屋内,玄瑾剑眉紧蹙,头痛得竟像要炸裂一般。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支起床板难耐地坐直身子。瞥见窗边的她,一时怔住。
      她平时高挽的发髻此时如流水般披散而下,垂至腰间。身上只着了件贴身素衣,外罩一层淡青色纱裳,那样单薄。白霜映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显得那么孤寂。
      玄瑾揭开身上覆着的双鱼纹锦被,错愕地发现自己竟是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浅紫色飞雁纹床单上是一抹刺眼的红。玄瑾努力想要回忆些什么,可头痛欲裂之感让他难受至极。只模糊忆起自己轻柔的为她解着发髻……
      “该死!”玄瑾心中咒骂这,懊恼自己为何如此沉不住气,竟这样鲁莽地要了她。
      “嫣儿……”玄瑾随手拾起掉落在地的袍子披在身上,轻缓地走至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像是捧着一件易碎而又珍贵的瓷器。将面埋于她馨香的发丝之间,喃喃道:“对不起……”
      柳怜嫣缓缓抬头,脸上仍有未干涸的泪痕,她眼中透出的迷茫与无助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痛。她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颜,眸中闪现着幸福,“嫣儿不怪王爷……”可只是匆匆一瞬,她神色又黯淡下去,嗓音有些哽咽道:“王爷答应嫣儿,日后都别再来吉棠园了。对王爷的声誉总归是有影响的。”
      “嫣儿,本王……”玄瑾正欲说些什么,柳怜嫣将冰凉的小手轻掩住了他的唇,淡然道:“王爷,她们都已歇下了,王爷趁夜回了吧,嫣儿有些累了……”说罢轻挣出他的怀抱,光着脚丫回到床上,牵过锦被覆在身上,背向玄瑾不再说话。
      玄瑾无奈轻叹一声,注定了他要欠她吧。他定会好好补偿她。穿好衣袍,贪念地望着她的背影,轻启房门,正欲出门之时,忽见她翻身而坐,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似要说什么,但终究松懈下身子,轻轻吐出:“王爷小心慢行。”六字又躺下了。
      玄瑾心理是愧疚,是欣喜,是疼惜。她定是爱他的吧。那么她也不会介意自己的身份吧。玄瑾行在月下青石小径上,脸上尽显初涉爱河的幸福。母后曾告诫他,皇帝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情感,都会遭到背叛。他经历了那么多,他从小依赖的玄玚哥哥竟为了皇位不惜陷害自己,亲情的背叛险些要了自己与母后的性命。所以他舍弃亲情,亲手设计害死了陪他成长的皇长子玄玚哥哥,那年他才十三岁。
      他曾经那么信任自己的侍读杨观,自当了皇帝,便委以他重任,但杨观与敌国私下勾结,友情的背叛便是如今西边战事仍迟迟不能结束。所以他舍弃友情,亲手写下了斩立决的圣旨。
      他曾经一度宠爱齐妃,他虽不爱她,但却如此信任她,他仍记得她撒娇时可爱的模样。但当他得知齐妃竟与太医汪良有染时,他亲手喂她喝下了毒酒,她在他怀里逐渐冰凉,她眼中的神采逐渐逝去,他竟不觉丝毫的悲伤。他信誓旦旦地想,他的所有情感该结束了。
      他遭遇了太多背叛,所以他曾对母后告诫的此话深信不疑。直至与她相遇,他迷恋她。他开始怀疑他深信不疑的这句话,他想,或许她不会背叛他。或许,他可以得到爱情。或许他可以再放纵自己一次。因为,他爱她。她,也是,爱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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