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地之死》廿北十一

43、恨与悔

　　林间雾浓，苏坠扯下蒙着脸的灰布，他看不清荣袭的神情，眉眼间不由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你身上有omega信息素的气味，荣袭你是omega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早该知道的，毕竟那时只有你没有受他信息素的影响…”
　　“呵，你怎么有脸提那件事的？什么时候你们alpha管不住自己下身倒成了omega信息素的错？为自己找什么借口，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他葬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知道，你知道了又如何，想赎罪？不觉得太晚了吗？”荣袭冷笑出声，他用手指扫了扫圣剑剑身，眼底闪过肃杀之意，接着又道：“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来刺杀余惊火的？”
　　“是。”苏坠没有隐瞒。
　　“Fall…旧帐新帐一起算，我要你死。”
　　“我接受，但我想在死之前去看看他。”
　　“你不配。”荣袭语气冰冷，走近苏坠将圣剑抵到了对方脖子上，苏坠也没有躲，反而朝他浅浅一笑。
　　这笑容里包含的情绪十分复杂，一丝雀跃带着哀伤…似乎还有什么，荣袭说不出来。“其实你说对了，我想赎罪。”荣袭听罢持剑的手一抖，满目悲凉，“他明明那么爱你，临死前都想着你，你却对他…做了那种事……他…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你害死了他。”
　　“我没想到…他会死…真的。”苏坠哽咽出声，荣袭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做心里建设，他抬眼望天，过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我带你去见他，见完后你就去死。”
　　“好。”
　　“下雨了。”荣袭感受到一丝凉意，抬了抬眼皮，全身都透着难过。
　　“雾天会下雨吗？”苏坠把背着的狙击枪卸下，用袖子擦了擦上边的水渍，笑容苦涩。
　　“通常时候不会。”
　　“那为什么还会下雨？”
　　“也许是上天为死去的人而感到难过。”
　　雨势渐大，冲散浓雾，苏坠看清了荣袭的神情，不知对方脸上挂着的是雨水还是眼泪，“Rong…”
　　“嗯？”
　　“其实…其实我……”苏坠没有说完就被赶来余惊火的声音打断，“哥哥。”
　　这声“哥哥”自然是叫的荣袭，荣袭偏头望向余惊火，用手背擦了擦脸上沾着的雨水，“弗欧…”
　　荣袭唤少年的名字，少年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疾步走向他，接着，拥住了他，在荣袭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用挑衅的眼神瞥了瞥不远处的苏坠。
　　苏坠猛地身子一颤，握枪的手不由加重力度。
　　“弗欧，我要去趟C区…”
　　“我和哥哥一起去。”
　　“可你还有‘光源地’。”
　　余惊火想说，他可能没有“光源地”了，“光源地”也许要不需要他了。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只因为他还是对“光源地”存有一丝期望，抱有一丝侥幸。
　　可是，他不想面对这一切，他只想逃避，本来是打算独自“出逃”，但现在有了荣袭，简直是意外之喜，至于先前的种种计划，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余惊火执拗道：“没事的，他们没有我也一样。”
　　“阿否，弗欧，你听我说，你很重要，不要妄自菲薄好吗？”荣袭理了理余惊火耳后凌乱的发丝，语气异常的认真。
　　“荣袭啊，你很了解我吗？你是他们吗？你拿什么和我感同身受吗？”余惊火三个问句直接把荣袭接下来要说的话堵死。
　　荣袭感受到余惊火的情绪是在一瞬间崩溃的，少年攥着他手臂的手微微颤抖，“对不起，我…”
　　“带我走，好吗？”
　　我只有你了。
　　余惊火几近哀求的语气荣袭是怎么样也拒绝不了的。他怔然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苏坠，眼神示意，余惊火敏锐察觉到了荣袭的动作，语气不善质问道：“他也去？”
　　荣袭不知道为何自己被余惊火注视的有些发寒，他沉默片刻，组织语言回应，“是，我们去见一个共同的故人。”
　　“我不介意的，哥哥，只要你带着我，我不会介意。”余惊火反复强调自己不会介意苏坠的存在，实际上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碍眼的独眼男人。
　　这个男人明明要杀我，荣袭，你现在却要和他一起去C区，你到底是真在意我还是逢场作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荣袭额前黑发被雨打湿在脸上显得颓败不堪，他垂着眼睫没有去看余惊火，余惊火以为对方是心虚了，心口不由涨得发痛，突然，青年如清风般温柔声音传进了少年的耳朵里：“我带他见到故人便会在故人墓前了结他。”
　　“是为完成他死前遗愿吗？”余惊火亳不避讳苏坠还在一旁看着两人，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荣袭的回答不光余惊火在意，苏坠同样在意。
　　“不，是我觉得在故人墓前杀他更有仪式感，犯罪之人理应在受害人面前谢罪。”荣袭这话虽是对着余惊火说的，目光却是投向苏坠的，他的眼神冰冷刺骨，落在苏坠眼里叫人心直坠冰窟。
　　雨水流淌过苏坠失明的那一只眼睛，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明明都过了这么久，眼睛都坏死了，可为什么还是会痛呢？雨下明明是三个人，为什么他却显得像个透明人？若没有当年的事情，荣袭，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弗欧，你同我走，应该去和李先生他们说一声的。”
　　“不必了……”
　　“有必要，他们现在还为你担心呢，你无声无息的走了，对自己对大家都不负责，还有…离别也应该有仪式感。这样吧，参加完明日的葬礼，你再跟我走。”
　　余惊火望着荣袭出神，他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荣袭，你对仪式感是有什么执念吗？”
　　“说不出来，但我想让生活的一切都变得意义。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
　　当一个杀手放下他的武器，舍弃他的杀意，他的命运必然是走向死亡。
　　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苏坠，代号Fall，顶级狙击手，曾在散客联盟担任要职，后因某些原因离开散客联盟，回到老家成为了和弟弟一样的自由雇佣兵，在执行一次任务时遇到了…故人。
　　Rong，好久不见。
　　有荣袭在，苏坠的刺杀任务必然失败，苏坠没想过他们还能再见，更没想过他们再次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
　　阔别的六年里，苏坠若是有意去找荣袭，一早便能见到，但他没有，是因为他在逃避负罪感，他怕见到荣袭，更怕勾起往事。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没有怕呢，反而正面去见了对方？
　　怎么没有怕啊？只不过…当荣袭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知道自己怎么也躲不过了。
　　他趋于本能走向了他 ，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所担忧的一切都成了真。
　　人越是怕什么越是会来什么，越是逃避什么就意味着越是在意什么，负罪感把他压的喘不过气。
　　他想知道那个人葬在哪里，他想荣袭不恨自己，他想回到六年前的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