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春（20220419后陆续修改润色）》一棵翠绿的树

48、雪中血

　　灵芝堂里，一位鬓发斑斑的老医者，指挥众人把两人分别抬到床上。
　　看徐宿被放上床，那医者上前，一边撕开衣服，寻找伤口，一边吩咐伙计拿工具来，嘴里叹息道：“流血太多了，救不成啊！”
　　救不成！隐约间听到这三个字，纪白急火攻心，跌跌撞撞就扑上前去，却觉得脚底一空，眼前一暗，被一个伙计拦腰抱住了！
　　徐宿，对不起，他明明想说：徐宿，对不起，我没能救你，我这就去寻你，寻你！！
　　然而嘴里冒出的却依旧是：“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那老医者听到这一句句嘟囔，不由回身忘了一眼纪白。
　　却见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伙计低头一看，发现白左肩还在冒血，便道：“似乎是剑伤，师傅！”
　　“你先帮他处理！”那老医者指示道，手里在清洗徐宿的伤口。
　　“他还有希望吗？师傅”那个伙计端着手里的盘子，看着徐宿惨白不堪的脸道。
　　“尽人事，听天命，针线给我！”

　　夜色沉寂，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歇了，云栖村村头的乱草丛里，李鑫的嘴唇碰到了雪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狠厉决绝的眼睛！然后抓起身边的积雪，连塞几把，送入口里，身体便活了过来，剑还在手里，他握紧了些那剑，然后一点点支起了身体，望着前面的路。
　　一路紧赶慢赶，阿新到了云栖村，打听到徐宿和纪白今天上午已经下山了，又找到那山路，顺着那山路往下寻，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起身一看，竟是永夜！
　　心中一惊，再一看，眼前一串脚印，应该是刚留下不久。
　　赶紧追着那脚印往前奔去。
　　天亮的时候，他发现那脚印进了致知城，可是一进城，行人众多，脚印凌乱，便失去了方向。
　　他走到一间卖茶水的铺子前，问那老板：“老板，你这两天见过一个或者两个受伤的年轻人吗？”
　　“受伤的人？昨天有两个！”那老板答，昨天那一幕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他们去了哪里？”阿新忙追问道。
　　那老板便答：“灵芝堂，就在前面右手边第二个巷子里。”
　　阿新道了声谢，急急跑了去。
　　阿新来到灵芝堂，正好看到有伙计跑过，便抓过那伙计问：“我问你，昨天到你们这里的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伙计被抓得不自在，横着脸道：“你是谁啊！凭什么告诉你啊！”
　　“我是谁不重要，但他很重要！”阿新黝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伙计。
　　那伙计被阿新逼人的气势压制，一时不知如何应道。
　　阿新便接着问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伙计便答：“伤得很重，其中一个失血过多，可能活不过来了！全靠人参吊着命，可是本店人参有数。。。”
　　“你们全力救他，我去找人参！”
　　说完便走了。
　　那伙计看阿新走了，赶紧跑回店里。

　　白草茫茫、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天空也犹如枯草一样，没有颜色，一个小男孩奋力地往前跑，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可那原野上，除他之外，死寂沉沉，哪还有其他活物，但他跑得那么急，他的眼睛那么恐惧，他脚步不停歇，拼命向前跑去！向前跑去！却逐渐力竭，跌倒在地，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命运的股掌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绝望地望向天空，那天空蠕动着，天际越收越近，像巨兽合了起了它的嘴，又像是徐宿的脸在笑。
　　“徐宿！徐宿！”纪白惊叫着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名伙计闻声赶了过来。
　　“你醒了！”
　　纪白一边大量四周，一边问：“这是哪里？”
　　“这是灵芝堂啊！”
　　“灵芝堂，徐宿，徐宿呢！”纪白大叫着往床下翻爬，昨日的徐宿，梦里的徐宿，你在哪里！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纪白盯着身躯向前冲去。
　　那伙计根本拦不住，只得扶着他不让他摔倒。
　　“他在那边，你别急！”
　　纪白望着那道帘子，想几步奔上去，却觉得身体笨拙、不会走路，越急，越用力，便越笨重，终于啪地一声，摔倒在地，连那伙计也跟着跌倒了。
　　“你这人也不想活了吗？”
　　老医者听到动静赶了进来，看着纪白肩背，本已包扎的伤口，血水又漫了出来。
　　纪白却不理会这些，径直半爬半跑地扑到了徐宿旁边。
　　他的脸还是那么白，嘴唇也没有颜色，眼睛紧紧闭着，脸眉毛头发都像干枯了一样，没有生机，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徐宿！”纪白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却不敢去触碰，便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可是他的手是那么冰凉。
　　那老医者站在纪白身后，对一旁的伙计道：“去拿工具，准备重新包扎缝合！”
　　一边对纪白道：“我说公子，您要是想活着，就过去躺好！”
　　纪白转头看着那老医者，急切道：“老先生，徐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那人叫徐宿？你们到底是谁！”那老医者问。
　　“我在问你，徐宿怎么样了！”纪白心急火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见他这样，那老医者指着桌上的一堆匣子罐子道：“这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人参啊，灵芝啊，各种名贵药材！要是这些都救不回，那便是上天的旨意！”
　　纪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才觉得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胸口堵塞得厉害，连呼吸都很难。
　　“你们两个，快来把他抬到床上！”那老医者赶紧叫来两个伙计，把纪白抬上床。
　　老医者一边撕开旧包扎，一边愤愤道：“原本还指望两个能活一个，现在是要两个一起死吗？要这两个都死了，我这圣手华佗还怎么见人！”
　　“拿着，这块玉，去探风堂！”纪白从腰间扯下一块佩玉，递给了伙计。
　　说完便趴在床上，昏昏睡去了。

　　冥冥之中，一阵嘈杂传来，纪白睁眼一看，一高两矮共三人，正在与灵芝堂医者理论什么，应该是探风堂的人，没想到他们过来这么快！
　　“公子，你醒了！”高个那人看到纪白醒了，忙走上前来。
　　纪白缓缓地点点头，问道：“你们是探风堂伙计？”
　　高个那人点点头，然后道：“公子，我们看到信物就赶过来了，我叫徐三！”
　　然后指着身后两个矮个道：“这是阿云、阿四，公子，是谁伤你这样，我们让他血债血偿！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附近兄弟了！”
　　纪白微微笑了笑，然后虚弱地道：“有劳诸位了！我在云栖村被伤，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精瘦，却很健硕，手握一把长剑！他受伤不轻，可能还在那里！”
　　“知道了，公子！我们这就去捉那凶手！”徐三道，然后又转身对矮个两人道：“阿云，你留在这里照看公子，阿四，我们走！”

　　天黑了。
　　更黑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目所能及，一个人影也不剩了。
　　一个人影从屋顶翻身而下，想要落在窗前，没想到手抽走时，哆嗦了一下，带下一片瓦，哗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那人影看了一眼那瓦片，刚想抬头观望眼四周，却被阿新一剑直刺后背，再也直不起身子。
　　“李鑫，你为何要伤徐宿！”阿新盯着李鑫的背，狠狠地问。
　　李鑫缓缓转过头去，轻轻道：“我本没想徐宿死，是他自己不要命！那么险的路，非要把纪白送出去！”
　　阿新拔出了剑，心头一阵隐痛，立在那里，自言自语道：“难道，你们活着死着都要在一起吗？”
　　而那李鑫，趁着阿新发呆，便一摇一晃，逃之夭夭，等阿新回过神来，已经逃得不见影了。阿新追了几步，发现了路上的血迹，便追了上去，终于在一个巷子里，追上了他。
　　“李鑫，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要保证，放过他们！”阿新手握利剑，指着李鑫的背影。
　　李鑫没有转头，背对着阿新问：“他们两个？你是指连纪白也放过吗？”
　　“是！”
　　李鑫笑了笑，然后道：“叶公子，这就放弃了！20年的心头恨？就这么撒手了！”
　　阿新没有言语。
　　李鑫却缓缓道：“但我不会放弃，因为我没有退路！”
　　说完便猛地转身，阿新的剑锋从李鑫的后背划到了胸前，整个肩臂被伤的不轻，但就在那一瞬间，李鑫剑锋一转，直刺阿新的胸膛。
　　阿新便直挺挺向后倒在了地上，李鑫收起了剑，从阿新身旁跨过。
　　却没想到被阿新一把抓起右脚，往左一拉，身体失衡，一个面朝下，摔倒在地，李鑫刚想挣扎爬起，却被阿新翻身骑在了背上，一时没翻过身，接着阿新抓起一旁的剑，对准李鑫左肩背心脏的位置，狠狠刺了进去，就像当初他对纪白那样，只是这次，李鑫没有躲闪的余地。
　　很快身体李鑫没有了动静，而阿新也从李鑫身上翻落在地，缩成一团，血水从他胸口流出，慢慢汇聚成一团，然后向四周散开。
　　天空里，漫天大雪，突然撒了下来，一片片洒在他的身上，他的额头上，他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那一簇簇雪花，直直地冲他眼睛飞来，眼角露出了笑。

　　“公子，我们在旁边巷子里发现了这两个黑衣人！”徐三指着木板上的阿新和李鑫道。
　　两人一身黑衣，看不出伤在何处，但血色蹭在木板上，染红了木板，又凝结在木板上。
　　纪白趴在床上，伸头一看，问：“他们都怎么了？”
　　徐三指着李鑫道：“这人已经死了！”然后又指着叶新道：“这人伤重，又被大雪冰冻一晚，也快死了！看着应是这人杀死了那人！”
　　纪白趴回了床上，脑子飞速运转着，阿新杀死了李鑫，可是阿新如何知道这一切？除非！。。。
　　“公子？”高个那人看纪白不答话，探身向前问道。
　　纪白这才回过神，便答：“死了的那个是凶手！“
　　“那这个呢？”徐三指着李鑫问。
　　“救人！！”纪白一边道，一边撇过头望着徐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