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又逢君》浅措

2、第二章：往事如何付笑谈

　　第二日戚少商醒来的时候，方应看已然离开了。顾惜朝还在睡，看来醉得很深。
　　犹豫了一会儿，戚少商还是将顾惜朝推醒。
　　“方应看走了？”顾惜朝推了推太阳穴，向四周一看，并没有方应看的身影。
　　戚少商点点头。
　　“你可知道他此次有何目的？”
　　戚少商挑眉，定定地看着顾惜朝。

　　“皇帝派他去辽国商讨对付西夏的事情呢。”
　　戚少商不由得顿了顿，似乎颇为意外。
　　“我记得上月西夏才刚来我朝进贡，还是诸葛先生接待的使者。”
　　顾惜朝抿唇冷笑，“大当家的，你是江湖中人，朝廷的事，还是少管的好。你可知去年大宋反悔归地，和西夏闹僵？西夏虽面上恭恭敬敬，暗里和辽国不知通了多少好处。赵佶想拉拢辽国，又岂能顺他心意？”
　　“这些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戚少商蹙眉，对顾惜朝语气的不恭倒是颇不以为意，“这六年…你又是去了哪里？”

　　顾惜朝哼了一声。“我的事还不劳大当家的费心。”
　　戚少商一问不成，也不好深究，毕竟这是顾惜朝的私事。况且从他脸上残留的伤痕来看，也不会过得很好，那自己又何必强求？
　　见戚少商不发一言，顾惜朝站起来理了理衣摆。
　　“既然醒了，那么各走各的。大当家的，后会有期。”顾惜朝向戚少商抱了个拳，侧身走了出去。顾惜朝牵了酒肆外自己的马，一翻身一挥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少商本想拦了他同走，但是转念想想，又没有理由。只好硬着头皮慢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马脚程相近，前后总就差这么十几步。行了大半日，顾惜朝终于不胜其扰。
　　“你碍着我了。”
　　“我也是回京城，你也是上京去，怎么我不能走？”戚少商一路无聊，有意跟他斗嘴。顾惜朝似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灼灼的眸子里却分明平静无波。
　　“我不知道六年就能磨平大当家的深仇，看来我该早几年回来。”

　　“顾惜朝，你何必言语相激？”戚少商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口气不善，“我念你这六年境况，也不想和你动手。再说，‘顾惜朝’早已死过了，这仇也算是报得。怎么，我现在不想杀你，你倒逼得紧！”
　　顾惜朝面上一寒。“恐要教大当家的失望了，这几年我好得很。你不寻仇，我可不领情。等我办完事，该杀的人，总是要杀的。”

　　“你又要杀人？”戚少商心中一急，忙追上前来拦了顾惜朝，“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时间总是能消磨掉你心中的邪念。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说罢，抓着顾惜朝的手上已用了两成内力。“你若是再要造孽，到时候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顾惜朝感觉到他的怒气，只是不着痕迹地拍开了戚少商的手，用的劲道却是戚少商所不熟悉的功夫。
　　顾惜朝的功夫戚少商不能说不了解，但这般的内功他却是第一次碰上，不能说是不惊奇。当下也就没心思再追问他要杀人的事情。
　　“你的内功…”戚少商指的是顾惜朝原先的功夫。

　　“以前的功力早就废了。”顾惜朝淡淡答道，“当初受伤太重，下手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能被人搭救。哼，老天嫌我，我还不乐意去见它。”言语间那股子傲气还是没有消却。
　　“我现在的内功是另外学的，大当家的没必要知道。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就能取我性命，那顾某随时恭候大驾。”抢着戚少商发问前，顾惜朝就冷冷地堵住了话头。
　　“这里离京城最多不过两日，我可要找客栈休息了。大当家的请自便吧。”顾惜朝掉转了马头，回身去寻客栈。
　　戚少商也不想自讨没趣，便继续往京城赶。他心里实在有件大事没有完成，前日乍见了顾惜朝“起死回生”不由惊异，才拖了一日回京。本来，戚少商是打算当晚就快马返回，毕竟机不可失，该当好好把握。顾惜朝又是摆张冷脸，他也没意思去自讨没趣。

　　顾惜朝在客栈倒是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才继续上路。虽说顾惜朝往日杀人累累，但多半都是抄家灭门，又过了这些年，是以竟无人向他来寻仇。
　　堪堪又行一日，总算是到了京城。顾惜朝却没急着进京，而是先去了惜晴小居。
　　六年里不是没想过要回来，然而身不由己，竟到现在才有机会看一眼晚晴。

　　惜晴小居还是原来的样子，桌上只一层薄尘，看来铁手有空都会过来打扫维护。顾惜朝虽然并不喜欢铁手，却还是对他有一分尊敬。
　　碑上的题字已经暗淡了许多，唯有狠厉绝望的劲道从未改变，似是在嘲笑世人，又像是在嘲笑立碑人自己。

　　“晚晴…许多年没来看你，有没有想我？”顾惜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很快又隐去了。
　　欲成大事，则必有超世之才、坚忍之志。然而顾惜朝又怎能安于现状？鹰既于天，不闹出一方天下，他是不会罢休的。
　　“晚晴，我不能常来看你了。你要自己保重。春寒未去…要多保暖。”只有遇到晚晴，顾惜朝才又显出了半分疯半分傻，而此际，他虽行事有犯疯病的征兆，脑中却是一片清明。而且事实上，顾惜朝的疯病四年前也早治好了。

　　“人面桃花…春风何在？晚晴，你可已经遇到后你一步下去的傅宗书？我不能来陪你，不过既然你爹在，想必你也不会太孤单。”顾惜朝轻柔地抚摸着石碑，就像拭去情人的泪一般缓慢温存。
　　待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头也不回地去了。

　　“赵佶，算你狗命好，今日我还不想杀你了。”顾惜朝左手攥着一卷锦书，扬眉一笑，策马向城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