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可以吃吗？》谌兮音

6、一人一碗五谷粥

　　这天晚上李绛攸一如既往在九点半锁好店门，然后按门铃让杨修开门，上楼一起吃夜宵。
　　“今晚用新购入的料理机打了一些五谷粥，秀丽说是养胃安神的。”绛攸边说边从厨房里拿出两套漂亮的影青瓷碗，从保温瓶里倒出两份香浓的米粥。杨修倚在厨房门边，近乎痴迷地以眼神描画着绛攸认真做事的侧脸轮廓，一遍又一遍。
　　绛攸抬头把碗递给杨修，却不料跟杨修的目光撞在一起，脸上顿时飘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发什么呆啊你！”照例在害羞之后口头炸毛，手却稳稳地把粥碗塞到杨修掌上，“快喝！冷了可没人帮你再加热。”
　　凶巴巴的语气，却是再体贴不过的心思。杨修连忙双手一起捧着碗，埋下头去假装喝粥，想要掩饰眼眶里那一股热意。
　　“啊……那个……”绛攸快速地喝了几小口粥，迟疑着开口。
　　“……唔？”杨修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发出一个鼻音。
　　“那个……我今天在路上……看见……”绛攸又迟疑了一下。
　　杨修觉得绛攸今晚好像有点反常，怎么变得格外吞吞吐吐。他终于抬眼瞟了一眼绛攸。
　　似乎是受到这一瞥的鼓励，绛攸再次张口：“我看见商家都在搞活动促销……好像快到情人节了呢……啊今年的情人节和春节似乎恰好是同一天呢……”
　　仿佛力气已经用尽了似的，绛攸立即软趴趴地低下头去喝粥。一瞬间厨房里充溢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杨修定了一下神，问：“你有什么安排？打算怎么过？……春节，和，情人节？”
　　李绛攸有些茫然地看了杨修一眼：“不、不知道呢……”
　　杨修勉强抽动一下嘴角算作微笑：“店里要开门吗？还是放假？”
　　绛攸低头喝粥，小声答：“唔……开的。估计客人不多，所以我们三个轮流值班。”
　　杨修脑子里有点乱，啜一口粥稳住心神，若无其事地问：“除夕晚上是一定要回家吃年夜饭的吧？”
　　绛攸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我不需要回本家的。……我父母都到大伯父家里过，我就……”绛攸为难地咬住唇，没说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除夕晚上我值班，照常九点半关店……”
　　杨修又啜一口粥：“……啊，是这样么。”他脑子已经乱得有点像这碗五谷粥了。沉默了好半晌，他突然抬头从眼镜背后盯着绛攸。

　　“一起吃夜宵吧？”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望着对方，说出了同一句话。
　　眨眼。
　　眨眼。
　　杨修放下碗：“你等一下。”他奔回房间，绛攸听见他开关书桌抽屉的声音。
　　回到厨房，杨修把掌心里握着的小东西放在绛攸面前的餐桌上。
　　“……？”绛攸的视线先落到那串崭新的钥匙串上，然后沿着杨修的手臂往上看，疑惑地对上杨修的双眼。
　　“我家钥匙。圆的是楼下感应钥匙，大的是这个防盗门。”杨修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准备了一份备用的，早就想问你要不要了。……我想你有的时候可以自己上来睡个午觉什么的。”
　　“……？”李绛攸没回答，依旧执着地、认真地望进杨修的双眼。
　　“……我绝对相信你。我也希望你能把这里当自己家，怎么舒服自在怎么来好了。”杨修故作轻松地摊手笑笑。
　　“……杨！修！”李绛攸从牙缝里狠狠地憋出几个字来，声音像落入陷阱的小兽在愤怒地挣扎，“你、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杨修扶了扶眼镜，笑出声：“呵……好吧。没办法了么，一定要我点破么……那么……”

　　“情人节陪我吧？”
　　杨修听见自己这么说。
　　“来陪我。除夕。情人节。都是。以后的每一天。都是。”
　　“我喜欢你，李绛攸。”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想说这个很久了。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
　　“我喜欢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杨修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说完了。”
　　杨修像快要窒息似的把碗里剩下来的粥通通倒进嘴里，然后慢慢地咀嚼没有打碎的谷粒。

　　好像慢动作电影镜头似的。李绛攸移动掌心，覆盖住桌上的那串钥匙，收拢手掌，抓住钥匙，拳头握紧。
　　然后他张开双臂环住了杨修，脑袋靠上胸口。
　　杨修听到怀里低沉而清晰的回答：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