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可以吃吗？》谌兮音

3、煎饼果子和热豆浆

　　没问别人，身为集团人力资源部最高主管的杨修真的抽空自己把集团的人事档案数据库过了一遍。然而很可惜，无论是李绛攸这个名字还是这张认真而英气的脸庞，都跟数据库的任何一笔数据不相符合。
　　不过反正杨修也不在乎那个。对不上就对不上了，说不定只是公关场合送出去的拖鞋之一而已嘛。管他是谁，有什么后台，只要天天都能在楼下看见他就可以了。
　　六点正的闹钟，杨修是死活不肯再往前调了。也不是没尝试过拨到五点半，可是他盖掉闹钟翻个身就又睡过去了。即便调两个闹钟，还把两个分开放在距离床边五米远的位置，他仍然能够闭着眼睛摸到闹钟前面按掉然后梦游回床上接着睡。如是两次以后，杨修不敢再冒迟到扣全勤奖金的险，干脆依旧六点正起床。
　　不过他毅然取消掉了洗完脸还要擦防晒眼霜和防晒乳液的习惯。其实大老爷们折腾这个他也很不乐意，不过从小被那个热爱护肤的某竹马同学带习惯了，慢慢的他也就习惯成自然了。现在既然为了提早十五分钟下楼吃早点，又不能再缩减睡眠时间，他只好把美容步骤通通省略，贯彻“睡醒了就吃”的理念。
　　他的准点报到一开始把几位店员都惊吓到了。不过几个星期以后，无论是店长姑娘秀丽、负责揉面发面的李绛攸、还是负责清洁卫生的络腮胡子小伙儿浪燕青，都跟杨修混得倍儿熟。
　　杨修的固定位置是最靠近柜台的那个角落上的单人圆桌。一小瓶酱油一小瓶醋，一双竹筷子，一张消毒纸巾，一张餐巾纸。六点十五分准时放上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要绿豆面的，多加一个鸡蛋，少放点葱。还要俩包子，看刚蒸出来的是什么就上什么，无论是红豆的冬菜的猪肉的，杨修都挺喜欢。工作日绝对不吃锅贴，因为韭菜馅儿会留口臭，上班不方便。喝的喜欢现磨的热豆浆，要是时间充裕的话还喜欢来碗豆腐脑。
　　其实秀丽他们都觉得杨修挺奇怪的。一身深色西装衬衫领带，虽然衬衫很随性地拉开了领口，领带也打得松松垮垮一副嬉皮模样，然而袖扣是精巧又低调的磨砂铂金款，整个人打扮得有品味却又不失活泼，这样比精英还精英的上流社会人才居然既不爱摩卡也不爱大吉岭，一味抱着牛奶豆浆煎饼果子笑眯眯地看他们忙碌。换个装13的大概就要打开一台IBM或者一本Economics了，杨修却像很有空似的，在15分钟时间里换着花样逗着他们说话，给忙碌的早晨平添了不少趣味。
　　对于杨修来说，每天早上这15分钟早餐时间也是他最快活的充电时间。还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琢磨今天要跟楼下的大家分享什么笑话和脑筋急转弯了。他也很乐意跟这群比自己年轻的人聊天，听他们讲非主流，讲网络上的疯狂转帖，讲最新流行的口头禅，讲网络游戏，讲最新款的手机……说着说着，不少在店里排队买早餐的年轻白领或者是中学生们也会哄笑起来，插几句嘴，店里的气氛轻松又活跃。
　　李绛攸是个很认真的人，然而这不代表他不幽默不聪明。事实上杨修发现他每每反应最快，却很会照顾周围大众的情绪，只在适当的时间才笑出声来。如果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还会巧妙地补上一句，让大家轰然直乐。渐渐地众人发现李绛攸很有跟杨修搭档说相声的天份，两个人总是保有一份默契，对彼此要说的话总是心有灵犀，配合得刚刚好。
　　店员们也逐渐开始习惯每个星期天早上收到杨修顺手带来的小礼物。成套的猫捉老鼠图案的围裙和烤箱手套，有着美女手柄的打蛋器，长满鸵鸟羽毛的酒瓶塞子，各式各样的荷包蛋模具，等等。李绛攸每次问他这都是哪儿来的，杨修就随口回答“下班路上买的”。直到有一天李绛攸在杨修家里泡红茶的时候从厨房里翻出一个半拆封的整理箱，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有趣的厨房用品。
　　“杨～！修～！”李绛攸是炸着毛从厨房里跳出来的，“你下班路上一次买了一整个整理箱的厨房用品回来？上头还贴着‘2007年’的搬家封存条？嗯？”
　　呀……被拆穿了呐。杨修扶了扶眼镜，歪头无辜地一笑：“都是以前留学的时候买的小玩意儿。搬回国以后没空收拾厨房呢，就拿下去给你们玩儿好了。”
　　李绛攸恨不得扑上去掐杨修的脖子：“谁让你不收拾厨房的谁让你一天到晚吃外卖的谁让你把我们店里当储藏室的……”
　　杨修也不躲，仰着头微微地笑：“绛攸。”
　　“……嗯？”李绛攸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跟我一起收拾厨房吧？”杨修笑。
　　“……谁要收拾你的厨房。”李绛攸扭头。
　　“会很有趣的哟。而且……想不想吃我做的菜？”杨修的眼镜在反着光。
　　别看李绛攸在小食店工作，其实秀丽私下吐槽过，绛攸和燕青两只都是厨房的苦力而已，技术活儿还是得秀丽一个人干。没办法，两个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做饭的经验。
　　跟绛攸相反，独自出国深造的杨修却锻炼出一手精细的厨艺。只不过工作以来一直忙碌，再加上在国内自己给自己做饭还不如吃外卖来得方便，于是杨修就做了甩手掌柜，再也没进过厨房。
　　“……诶？真的可以吗？”李绛攸的眼睛瞪得好像一只被主人喂成圆球的猫。
　　“真的哟。”杨修想了想，补充道，“做好了把秀丽和燕青都叫上来，我请你们聚餐。”
　　他想，终于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在家里认真地忙忙碌碌了，也终于有个人能认真地品尝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饭菜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