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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III 释放 —— 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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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罩着白色的遮尘布,很是冷清,就像很久很久没有人住了一样,贺司潇和夏程巍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快乐的时光也被掩盖了。厨房的一角,还有一个没有带走的猫咪的食盆。
“它们可不习惯住在笼子里了,老是叫唤,花小乖都不怎么吃东西,它们……巍,和我说话。”
贺司潇开门进来,就看到夏程巍一个人靠着两间卧室间的墙壁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灯没有开,就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线,把屋子里所有东西的轮廓都描绘了出来。
“说什么?”夏程巍转过头,看着走到他跟前的贺司潇。还是那张在头脑里挥之不去的脸,那在耳内回荡的声音,很爱,所以现在很疼。知道自己现在很糟糕,胡子没刮,眼睛红肿,挂着眼袋,不帅了吧?
老是说我长得好看,其实你也很好看,那里都好看,简直帅死了。巍,宝贝突然想起还欠你一句话,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再告诉你。那天晚上,贺司潇在自己耳边的密语还那么清晰,现在像把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身体,血流淌着,证明心脏还在跳,那么痛,还是要为你跳。是想和我说什么呢?现在还想说吗?还是我想要在你那里听到的吗?该怎么回答你?该怎么说那次,我就在树林里,可是看着你现在的神情,是知道我看到了吧?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在我们心里他意味着什么,你忘了吗?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伸出双手缓缓爬上那张自己不知何时起每天都会思念的脸。没想到你的胡子那么硬,扎得宝贝的手掌痒痒地。原来你熬夜不眠是这个样子,会吓到宝贝哦,对不起,巍,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解释。我知道那不对,不该,可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知道我必须那么做。
“我以为沉入黑暗很容易,但是我错了,当第一次沐浴过光明之后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属于黑暗,但是光明抛弃了我,而我无法抛弃自己,我祈祷着,等待着,黎明的曙光再次降临我的世界。我看到了光,隐现着天堂,却没有我……为什么?你说过你把他当作父亲的,那是一个儿子会和父亲做的事情吗?”
抬手甩开贺司潇的手,看着他由着他的力侧过身体,那转向一边的侧脸,在窗外透进的柔和的月光下,显得那么洁净柔和。多想扶上去,和着月光一起勾画他的脸,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时间也不走。微抿的嘴被咬着,有什么不能说出口吗?对于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他已经原谅自己了,你该去看看他。”
漆黑的眼珠转到眼角,望着夏程巍的眼神里,尽然没有那略带俏皮的风情,而是扯着自己的心更疼的忧伤和眷恋。是也在难受吗?为什么解读不到一丝悔意,你一点都不后悔吗?
“你不解释?”一点也不想解释,不想要我原谅你,要我回来吗?
“如果你见到他,如果你还想听我的解释,来找我,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任何解释。”
没有任何解释?那冷冷的绝望的笑浮现在脸上,夏程巍没有任何掩饰,对贺司潇的失望。
“你还爱我吗?”尽管自己也觉得就现在,这个问题很傻,却不甘心,要亲耳听到,哪怕是否认。
“从我知道自己爱你开始,我就没有停止过,也不会停止,只是……呵呵……现在才终于领悟,原来爱一个人,和那个人本身,真的可以没有关系。那么你呢?原谅自己吗?”
“什么?”
“原谅自己还爱着我。”
平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躲闪。这个男人和自己一般高,而在过去的记忆里,在这个屋子里,这个人懒着自己,坐在自己身上时,却那么自然地忽视了,那瘦弱的身体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由着自己疼爱着,是对自己的信任和爱吗?就像三年前那次手术后,他作为一个初生的婴儿醒来,现在,长大了。
“我是爱你,可是和Ju爷,我真的……你是我的爱人,他,我一直把他当爸爸,你哪怕只是想象……”
“对不起。”贺司潇插话,嘴唇有些哆嗦,不敢听夏程巍接下来可能会说的。很怕,怕这个人真的不要自己了。来之前还信心满满地,说要把这个男人追回来,而现在……那个“爸爸”就像一个炸弹,在脑子里爆了。是不是宝贝已经刺破了你的底线呢?什么都是有底线的吧。“不是我做的事情,是我让你……难受了。”
“你一点都不后悔,是吗?”
“去看看他。”往后退了几步,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哭,是自己不对,所以不该自己哭。“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去看看他,毕竟他把你养大了,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别怪他。”
没有再留下去,转身跑了,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听不到身后人一样溢出口的泣音。
坐在车里,打开音响,然后放声大哭,听不到手机在响,听不到音乐里快乐的声音。
“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放弃的,混蛋!……夏程巍,你个混蛋!……巍。”
15楼的窗口,一个人影站立着,望着楼下停靠在路灯边的车辆,久久地望着。
“贺司潇,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宝贝?”
重新开车上路,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莫景东的,一个是华清昊的。平稳了呼吸回过去,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事。莫景东是关心Ju爷和族里的事情,而华清昊说已经把小琪移走了。
含含糊糊地应答着,不知不觉中也回到了他现在在E城唯一可以回的地方。
Ju爷还昏迷中,常邵宇趴在床边睡着了。轻轻地拿起毯子给他盖上,这个努力成熟努力担当的孩子抓着他唯一还可以抓住的,在夜里偷偷落泪,现在睡得那么熟,希望做的是个好梦。
“爸爸……潇……爸爸……”
“傻孩子。”贺司潇在常邵宇身边坐下,听着他呢喃。“常乐,我们一起撑着,他们一定不会离开我们。”
Ju爷在这个晚上,睁开了一次眼睛,看到的是两个黑黑的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身侧,不用看得太细就知道是谁。嘴角微微一翘,真是一个好梦。转眼,床尾的地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小小的,就像个豆丁。
Ju爷死了,他知道,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早,Ju爷,从未存在过。
接下来的几天,夏程巍依旧没有出现。而Ju爷的“葬礼”也是时候该举办了。
贺司潇和常邵宇轮流守着Ju爷,葬礼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出面。期间莫家人来看了一次,当然,他们都没有能进这个病房。Ju爷死了,他们不是来看病人,而是来凭吊的。
“小贺,他……真的死了吗?”莫景东把贺司潇拉到一边,抓着他的手,很小声的问。
“Ju爷死了。”抽回手,低着头。“Ju爷已经死了,景东。”
“对不起。”请节哀,这样的话,还是觉得生疏。不顾抗议地硬把人给抱住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哪怕只有一分钟,给你靠着,好好靠着,然后,贺司潇,去面对它们。”
“谢谢你,景东。”可是靠着你们任何人都会让我想起他,只有他的肩膀,才有安心。“我可以了。”
莫源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来,尽了礼数,也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莫景东跟着走,回头望了眼蜿蜒而上的楼梯。他和Ju爷他们的生意还在,反正也从来不是经过Ju爷的手,对于他倒是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他想,夏程巍,或许再不会以他商业伙伴或对手的身份出现。
“怎么没见夏程巍?他不是该陪在小潇身边吗?”莫源为妻子开门送进车,自己绕到另一边时,轻声问了站在自己车边的莫景东一句。“而且我听说,他已经好多天没有露面了。”
“可能是内部的事情,他……放不下贺司潇的。”
“也是,我多虑了。”莫源笑了笑,进了车,接住妻子送上的吻。
莫景东站在一旁看着,耸了下肩,也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昨天晚上在近郊的一个废弃停车场,有一场小小的火拼。这个,贺司潇应该不知道。族里有谁去了,他也不清楚,不过经过那一场,估计有些生意在他们那里,确是断了。夏程巍……应该没有去吧。
莫景东想着,发动车子跟上莫源的。贺司潇和夏程巍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的,谁,也管不了。
Ju爷的葬礼拖了那么多天,是因为族里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那些长辈互相牵制着,加上各自收到的秘密文件,事关他们犯罪的证据和背后小活动的证据,不敢明里挑开,只好在族里的整合会议里全力配合。
一些少爷走了,出去自立门户,司空没有阻止,总有一些孩子长大,后会离开。
葬礼那天,倒是难得的好日子。12月快过完了,又是新的一年在眼前,真是好结果,好开始。
Ju爷身前说过他想要海葬,骨灰是他们几个少爷一起撒的。贺司潇站在人群里,一直看着天空。
夏程巍还是没有出现,只是每天都会收到贺司潇的短信,说着琐碎的事情。
然后一切开始慢慢回到正轨。Ju爷倒是真的醒了一次,还挺清醒,不过,没有持续太久。
“Ju爷,你真的什么都算到了?”
“我只是了解你们,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父亲,明白他爱着的孩子。”
“他们……会好吗?”
We are all brothers under the skin, and I for one would be willing to skin humanity to prove it.
表皮之下,我们皆为兄弟,而我,作为其一,愿意剥去人性的皮以证明这点。
—— Ayn Rand(俄裔美国作家,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