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一路•向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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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以人都可以情场失意考场得意的。
高三那年的夏天于我，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当我拿到最后的分数时，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于是我仰起头，迎着那最炽热的阳光，让一切都慢慢融化死去。
然后我在家闭门思考了三天，对爸妈说，我决定离开神奈川去北海道念书。
爸妈不解何为要是北海道，日本的最北端。
我回答他们说：因为那里冰天雪地。
就在我决定好的第二天，仁王来找我。
那个时候我正好在整理房间。
“你决定了？”他一进门第一句话就问我。
“嗯。”
“有必要去那么远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走得那么远的话，会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远走他乡，真是种愚蠢的方法。”
“大概吧。要不是怕家里负担不起的话我很可能会留学去的。”我自嘲道，“雅治，像我这么笨的人，也只有用这种蠢方法不是吗？”
“反正到时候我是不会来看你的，也不会在电话里听你抱怨如何如何想家。”
“嗯，雅治你不要来。放心吧，等我……等我全部都忘掉之后就会回来的。”我朝他一笑。
他倚着门沉默良久，然后说道：“走的那一天，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会的。”我点点头。
去学校拿毕业证书的那一天，天气很好。我沿着海滨大道一路骑车到学校。金色的大海随着曲折的海岸线时远时近，阵阵海浪卷起白色的浪花哗哗地奔向沙滩。凉爽的海风吹起我额前的细发，带来大海另一边的气息。
没有哪里会比神奈川的大海更美的了。
以前上学时我很少骑车。而现在，我几乎每天骑着车穿行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即将远行的心情使得眼前熟悉的景物变得格外美好留恋而带上了几分忧伤。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最终会在这个十八岁的夏天淡出我的生命。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去过札幌到过东京，也曾跨越整个太平洋去到另一个国家，却始终在没有真正的回到过这里。
来到立海大的校门口，很多毕业的学生站在那里拍照留念。曾经年轻的我们以为这世上的飘零聚散终会有再见之时，却不知很多人很多事在转身的那一刻，便成了永别。
柳生君，人海茫茫，我们，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时了。
“喂琉璃，我说你是要在校门口当雕像吗？”某人忽然在背后重重地拍了我一下，“赶快进去，否则要迟到了。”
“就让我一次看个够吧雅治，下次再来，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喂喂，别说得这么悲伤好不好，真是的！怎么弄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嘛，悲伤才适合毕业的氛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预感，好像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我转过身想朝他笑笑，却发现他一脸的凝重。
“雅治？”
他只是抬起头仰望天空，没有再说一句话。（不是45°角么仁王少年？）
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迟到了毕业典礼。
记得以前我曾经很向往那种“青春十八”的旅行方式。大概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对于流浪总是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好感和冲动，背上简单的行囊站在一个不知名的清冷站台上，抬起头，远处是延绵的群山或是坦荡的草原，沿着铁轨的两旁无限伸长。在不那么繁华的小山村中，或许会遇上一家温泉旅馆，所有的疲惫与寂寞都一扫而空，积攒起足够的勇气第二天便重新上路。
站台，列车，青春十八。
我以为这不过是一种姿态，是年轻的心对慢慢长路的远眺和回首。
然而，等我背上行囊远行之时，却是为了逃避和埋葬。
从此，便一去不返。
八月的最后一天，阳光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我站在这喧嚣的站台上，等待着那辆带我驶离青春的列车。
父母的脸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我看着父亲沉默的双眉，看着母亲一直未曾停止的双唇。而那个叫仁王雅治的少年，只是潇洒而不羁地朝我挥了挥手，却把他周身的阳光都染上了一层忧伤的颜色。
北海道。
那里让我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国》，想起了岩井俊二的《情书》，想起了渡边淳一《紫丁香冷的街道》。那里有茫茫的白雪和冰封的荒原，有漫长的寒冬和凛冽的北风，那里也有札幌的雪祭和富良野的薰衣草花田。那里有一切北国的风光而唯独没有你，
柳生君。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柳生君，我要去到没有你的远方。”
再见。
然后我合上了手机。
列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牢牢地注视着车窗外的人群，却怎么都找不到父母和仁王的身影。而那不断不断往后退的，是此处的风景还是我的似水年华？
12月，东京。
从千叶参加完不二的婚礼回来后已经一个月了。再过两天便是平安夜，东京的街头已经满是圣诞节的气息，如果再下点雪就完美了。
我不由得有些怀念起北海道。
这个时候那里早就大雪缤纷了吧。
初到札幌的那一年的确有些难捱，不过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雪景，以及其中梦幻般的圣诞，让人想起那位住在北极圈里的圣诞老人，觉得自己似乎离童话近了一步。
而东京虽然也下雪，却似乎很难积起来，更不用说可以看到那一望无际的纯白大地和纷纷扬扬无休无止的鹅毛大雪。
这里的街上，到处都是辉煌的华灯，穿着短裙的时髦女郎穿行于巨幅的电子广告牌下，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寂寞。
但我却想起了刚到东京时的那些艰难。
于是那个时候便整夜整夜地想着北海道，想着它那纯白的寂寞和安宁。
不二说的对，我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忘怀的人。
今后，当我到达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之时，是否也会如此怀念这个繁华喧嚣不甘寂寞的城市？
你讨厌东京吗？
不，不讨厌。这里有彩虹大桥，有上野公园，有银座池袋涉谷代官山，有一切关于浮华的梦想和永不停止的追求。
所以当初，我才离开北海道来到这个城市，寻找一种人生。
一种可以让我奋斗也可以让我遗忘的人生。
世间的千般风景，我都想一一领略。
即使，只有我一个人。
年少时的雄心壮志好像又一次回到我的体内，颓唐已经的热血又再一次沸腾不已。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离家万里？
那是因为我想要的人生姿态，
不是流浪，而是行走。
“西村？”
就在思索间，一个久违的声音破空而来，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停在我面前。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幸村君。”
他似乎永远都是年少时的样子，不曾改变。那停留在时光之外的容貌，即使在多年后，还是一下子把我带回了那个下着雨的黄昏。
“真是意外，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不是意外，是我刚才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又折回来的。”他微笑着说道。
“幸村君难道在东京吗？”
“嗯，是啊，从大学起就一直在这里呢。”
“真是不巧，没想到我们之前都没有遇到过。”
“西村也在东京很久了吗？”
“嗯。看来东京真的很大啊。”
原来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里，没有缘分也还是无法相见，那么更何况是隔着重重山水呢。
“有时间吗？不如我们去哪里坐坐，难得遇到。”
“好啊。”
虽然我跟他见过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他对我的事，似乎知道的很清楚呢。
“西村最近还好吗？”
“还可以。上个月刚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
“是不二君吗？”
“诶幸村君你怎么知道的？”
他但笑不语。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幸村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可是我们……”
“并不熟对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其实西村你不知道，自高中时代起我就很注意你，而且不止是我，我们整个网球社都是如此。”
“诶？！为……为什么？因为雅治？”可即使我跟仁王是朋友，也不至于要惊动整个网球社吧？
“也是也不是。”幸村看着我一脸高深莫测，“你的资料在莲二那里大概是除了对手之外最详尽的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眯起了眼睛。
我莫名地一阵哆嗦。
“因为……”他故意拖长了音，“西村你的杀伤力强大，抵得上我们的任何一个劲敌。”
“杀……杀伤力？”这是什么？虽说我少女时代是比较热血，但是除了有一次不小心踢坏了教室的门之外也没干过什么破坏力强大的事啊。
而且那次说到底都是仁王雅治这厮的错！！！
“西村是不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他忽然转了语调，一脸轻松。
喂喂，你不要转移话题给我说明白！什么叫杀伤力强大啊我什么时候成了杀伤性武器了啊？！还有你刚才那凌厉的气场算是怎么回事嘛？！
“呵呵，不过好在西村你也很迟钝再加上……雅治的关系吧，后来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会走到哪一步呢。”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你很有意思”。
幸村精市！我怎么忘了他曾经在立海大“主上”的威名而会被这张好皮相给迷惑了呢？
所以说那帮该死的网球社成员都是一路货色！！！
我的人生怎么会如此的多灾多难呢？
“总之那个时候是年少气盛，自我意识过强，把自己在乎的东西看得太重而很少去顾及其他，可以称之为……任性吧。”他一边用手撑着脑袋，一边很怀念地说着，“既然西村你到今天都没有明白那就……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喂！
“其实这样对你们都好。”他一下子神情严肃。
“算了。”我瞪了他许久，直到自己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了可他依然面不改色，“反正想从你们这些人精嘴里撬出点话来是不可能的，就让我笨笨死算了！！！”
我自暴自弃地说道。
“嗯，西村你挺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还是蛮可爱的。反正我就是逃不出为部员操心的命啊。”他很是幽怨地长叹一声。
我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去理他。
“那么西村，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到道。
幸村精市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么……我来问你好了。”他一副“反正我有办法知道”的样子，“你放在桌子上的，是什么？”
啊，糟糕！刚才我没有想到谈话的内容会变成这样所以就把它随手放在了一边都没有拿进包里。
面对幸村又变得锐利的眼神，我咽了咽口水：
“那是……那是公司的文件。”
“嗯西村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雅治一样都是庆应大学毕业的，自己学校的校徽我还是认得的。”他笑得如沐春风。
“你拿着这些……是想？”
“我想要出国留学。”
“所以呢？”
“我需要推荐信。”
“原来如此。我记得我们学校传媒学院的很多教授都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那么……你是想去美国？”
“嗯，是的。”
幸村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想法以前也是有过的。只是当时……发生过太多事，我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初衷，西村你的初衷是什么？”
“想要去到远方，遍览风景。”
“真是……很像你呢。十足的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
“大概吧。我原以为自己都快要不是了。生活真是磨练人。”
“那现在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个家伙的影响，果然人生还是要去追求的。”
“那么过去呢？”
“带着过去前行也并不是不好。未来，我想它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放弃过去不是吗？”我微笑着说道。
“西村……”他似乎叹了口气，“但愿你……”
我笑笑，然后把视线移向窗外。
“看，幸村君，外面下雪了呢。”
街上的人群都兴奋地停了下来，望着天空，那一张张冷漠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个城市，原来也有如此梦幻的时候。至少在这一刻，我们都是这样相信着的。
“那么，雅治的婚礼呢？”那天最后，我和他走出路边的咖啡馆，站在雪中，他问我。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美国了。不过到时候我会寄一份大礼的。难得他会收心。”
幸村点点头：“凛是个不错的女孩。就执着而言，跟某人还真是有些像。”
我并没有听到他后面那句话，而是想起那天见到仁王时的情景。
是的，我们都长大了，懂得逃避和躲藏了。
第二年夏天，机场。
还记得我十八岁那年离开神奈川时，尚有父母和仁王来送我。
而这次我要去到另一个国家，却只有不二的一通电话。
“真的没有想到琉璃子你居然申请到了。不过为什么是哥伦比亚大学呢，要是在西海岸的话还方便一些，要多飞3个小时呢。”
“这也没什么，毕竟当初刚到东京时那么难都熬过来了。不过周助难道你是想要来看我吗？”
我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看着窗外的飞机和跑道，不知这一去会是多少经年。
“呵呵，或许吧。那么祝你一切顺利了。”
“嗯，周助。真的很谢谢你，不管是当初的那段时候还是现在。”
“琉璃子……你可不要哭啊。所以才不来送你的。”
“我才没有！”
“好好努力吧琉璃子，这样也好。”
“这样很好才对。周助，你难道希望我一直都不往前吗？”
“不，琉璃子，不管你去到哪里，你都会一直在那里，从不曾离去。”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十八岁那一年的夏天。
那一年，至远不过去过长野的我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神奈川，离开了本州岛，去往北海道。当列车驶过青函海底隧道的那一刹那，我忽然间泪流满面。纵然津轻海峡是那么的狭窄，纵然日本的新干线是那么的纵横广布无所不至。可是，可是我却知道，自己将再也不会回来，再也无法
见到你。
后来在大二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去了小樽。那一天的雪下得很大，我走在齐膝深的雪里，看着那千年的寂寞化为寒冰从无尽的苍穹高高飘落之时，多想就此把自己和往事都一起深埋进着冰冷的雪里。
可至少，至少我还曾告诉过你，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这件事。
柳生君。
若我会再见到你，时隔经年。
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一路•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