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少年》江千苏

3、第三章

　　苏叶生日在晚秋，那时树上火红的枫叶已经落了一地，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咔擦咔擦”声。

　　苏母难得多做许多道菜，摆了满满一桌，但是没有苏叶想吃的蛋糕。临开饭前，家里突然停电了，苏母差苏叶出去买几根蜡烛回来。

　　苏叶便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买完蜡烛顺道买块小蛋糕回家，吃一半，留一半第二天给陆川柏，把愿望也攒着分他一半。

　　或许少年时的快乐真的很简单，光是想想陆川柏，苏叶的心跳就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雀跃与期待一觉醒后可以见到的人。

　　可意外发生了。

　　一个双眼凹陷的干瘦男人潜伏在巷子口里，见到经过巷子口的苏叶时如同沙漠干渴的人见到了水源，发了疯似的死死掐住她脖子，嘴里口齿不清地大喊着“给我给我”。

　　苏叶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脖子上铁爪般的手。男女力量的悬殊在此时彰显得淋淋尽致。

　　空气愈发稀薄，她艰难地仰着脖子，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意识一点点模糊。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陆川柏。

　　“阿叶！”

　　少年扔下了手中的蛋糕盒子，朝着她奔来，一脚踹在了干瘦男人的腰上，干瘦男人疼得立马松开了手，瘫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腰呻.吟。

　　陆川柏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舌尖抵了抵牙根，随手从地上抄起根木棍就往男人身上狠狠抽去。直至木棒断成两截，他仍旧没打算停手，猩红着眼又重重补了几拳，将干瘦男人打得只能趴在地上喘气。

　　脖子上的桎梏突然松开，苏叶失力地顺着墙面滑坐地面，双手抱住膝盖死死地贴着墙根。

　　陆川柏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蹲下，才发现她的眼里含着泪，丢了魂似的空洞地视线无定点。

　　“阿叶。”他鼻尖微酸，放轻了声音：“别怕，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苏叶这才像是注意到他，眼睫微微颤了下，朝他看了眼。

　　这一眼，满是残存的恐惧和绝望。

　　少年眼眶也红了，将她拥进怀中，哄孩子似的轻轻顺抚着她的脊背，语气温柔缱绻：“阿叶不怕了，我在，不用再怕了。”

　　苏叶鼻子一酸，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扑簌滚落，泅湿了少年的T恤。她轻轻地哽咽，小声呜咽，最后终是压抑不住劫后余生的后怕哭得声嘶力竭。

　　那晚，回到家时，饭菜早已凉透了。

　　等从公安局里出来，苏母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叫你做什么都做不成，你为什么总能碰上这样的事情？”

　　“好好的，买什么蛋糕？尽不让人省心，你脖子上的伤回去好好——”

　　苏叶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那就都是我的错了吗？”

　　她只是想吃一块生日蛋糕，和陆川柏一起。

　　就有错了吗？

　　苏母没想到她会顶嘴，又惊诧又气，“那难不成还是我的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什么心思，我都看见你日记本里藏着的陆川柏的照片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把大合照里的你们俩抠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苏叶，你也是会妄想。”

　　“人家努力优秀，你呢，你是个什么成绩？你告诉我。你不好好学习，是觉得以后能靠脸吃饭？”

　　“我警告你苏叶，以后少来往！”

　　直至后来很久很久，苏叶都无法释怀苏母的这段话。她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静下来想想，有难过，有绝望，但更多的大抵是失望吧。

　　对苏母。

　　对自己。

　　原来她是真的很糟糕。

　　*
　　后来苏叶才知道，那个干瘦男人是吸毒人员，碰见她的前不久毒瘾发作了。

　　那天之后，陆川柏无论苏叶找徐惊杉请教到多晚，都会在教室外等她一起回家。他似乎把巷子里的那句话当真了，开不断始查找考公安大需要的材料。

　　年级里关乎苏叶和徐惊杉的传闻喧嚣尘上。有好奇八卦的同学来问，苏叶都一一否认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

　　徐惊杉说了句：“是。”

　　那天放学后，他主动向苏叶提起这件事，难得为难地开口请求她暂时不要解释，“就当是补偿....陆川柏每次在班上跟仇人似的盯着我。”

　　苏叶一愣。

　　徐惊杉轻轻一笑，打趣道：“可能是，夺妻之仇？”

　　苏叶微默，又听徐惊杉问，“你喜欢陆川柏吧？”

　　苏叶倏地抬头看向他，慌乱的心像是人紧紧扣住，下意识害怕地否认：“没有，你别胡说！”

　　话音落下，教室外传来一声轻轻地碰撞声。

　　苏叶脸色唰地白了，视线追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好像一切只是她的幻听。

　　可那晚开始，陆川柏只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一旦她想要靠近，便又往后退了开去。

　　他也要讨厌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