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我亲爱的牧师》陌风离伊

5、第 5 章

　　我站在落地镜前打量自己，愈发觉得脸部线条没有以前那么棱角分明。
　　如果现在我去朋友家里聚会，他们恐怕要问我究竟捉了多少少女才能把自己吃成这样。可这半个月以来，我明明没有给自己加餐，或许也算是有吧，比如艾维斯的硬面包和熏肉……
　　果然当初我就不该去蠢牧师那里蹭吃蹭喝，免得让那些变成乌鸦后吃的东西长在身上。这是生物象征形态会导致的必然结果，而我，作为血族贵族，自然不可能在回到城堡后不享用美食。
　　不能这样下去了！如果未来的某天我以真身与艾维斯碰面，曾经高贵优雅、身材完美的血族侯爵已经变成体态臃肿的油腻大叔，不！我肯定会在那之前就把自己掐死！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没再变成乌鸦去他家蹭饭，但为了防止单纯的小牧师误以为我曝尸荒野而伤心，我还是派出了一只乌鸦每天与他碰面，并隐匿于暗中悄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惜，派出去的乌鸦很是怕我，经常战战兢兢地吃饭，又慌慌张张地飞走，如果不是艾维斯看起来一如寻常，我几乎觉得要穿帮。后来，我索性放弃了这种监视，但也没忘叮嘱那只乌鸦要记得蹭饭。
　　除此之外，每个斜阳西去的晚上，我都会来到河边的树林，找个不易察觉的地方偷窥小牧师在河里洗澡。
　　他找的位置还算偏僻，倒也不会再碰见其他人亦或是我这样的变态。
　　至于那些香艳的沐浴过程，大抵会在未来两三百年的光阴里，无数次重现于我的梦中。
　　他可真是个撩人的牧师！
　　如此直到七月将至，我终于把身材恢复到了刚苏醒时的模样。
　　此时已是炎炎夏日，烈阳高照，其实相比于更南方的国度，帕斯维克兹根本不热。但身为血族，我还是很讨厌夏天和太阳，尤其这里的夏天要到很晚才会黑天，天亮又实在太早，如果不是因为牧师，我真的很想和洛伦去乔德米亚旅行。而现在，恐怕洛伦已经在那边和不知道哪个狗男人翻云覆雨了。该死的……
　　许久“未见”，着实想念，就连艾维斯那些掉渣的干面包都有些令人心动，起码它们不会进到其他……该死的乌鸦！
　　三个月了，艾维斯还没吃到，洛伦也跟狗男人度假去了，现在就连本该属于我的面包熏肉和坚果也入了坏鸟的嘴！我还剩下什么？剩下满脑子的艾维斯沐浴场景陪伴我度过那些孤独寂寞的夜晚吗！我又不是那些整日寻欢作乐的浪荡少爷，怎么可能天天以此慰藉！该死的！
　　我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尽管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也等不及去夺回本该属于我的食物！
　　可当我再次回到霍姆特小镇，艾维斯却并不在家。
　　现在明明是傍晚十分，按常理来说，这个时间艾维斯应该在家准备晚餐或者准备喂狗。我飞向高空，试图找到他的踪影。
　　小镇中心的广场上略显空荡，艾维斯站在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他把篮子里的面包碎抛到空中，吸引来各种鸟儿围在他身边，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这其中自然不乏有乌鸦混了进来，艾维斯也不把它们赶走，任凭广场外围聚集的商贩被扰得不厌其烦，破口大骂，依旧不为所动。
　　淘气的孩子们站在远处，捡起石子驱赶乌鸦，他倒是反过来把孩子赶走了。那些家在附近的孩子的母亲大多像是没了脾气，或翻个白眼，或暗骂几句就把他们拉回到屋子，用“砰”的摔门声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有零星几个撸起袖子似乎准备动手，却被她们的丈夫扯了回去。
　　广场上的鸟儿越聚越多，鸟粪像雨一样漫天飞舞。虽然这形容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毕竟连剩下那些赶乌鸦的臭小孩都跑远了。人们不约而同皱起眉头，一脸嫌恶，熟人之间走近些许，窃窃私语着什么，也不知道骂得有多脏。
　　现在，整片广场上就剩下这位讨人嫌的牧师和那群抢饭的土匪了。
　　艾维斯简直是个疯子，愚蠢至极的疯子！
　　我站在屋顶上俯视着一切，恨不得用爪子把瓦片碾成齑粉。
　　这该死的牧师竟拿我给他的钱去投喂那些畜生，他们哪来的资格得到本属于我的东西！
　　不一会儿，艾维斯洒空了一篮子面包，他拍拍手上的面包屑，朝回家的方向走去。那些商贩见状，几乎大喜过望，连忙抢占起摊位，还不忘驱赶那些贪食的傻鸟。
　　艾维斯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嘴角也勾着浅淡的微笑，篮子在他手中小幅度的甩来甩去，脚步轻快得像只在枝头跳跃的小鸟儿。
　　等他终于到家，喂了猫狗，准备好晚餐上楼吃饭，在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我。
　　艾维斯愣了一下，连忙放下餐盘，打开窗户，“你终于回来了！”
　　什么终于？
　　“你刚才吃了吗，我在广场上洒的面包……看样子没吃到啊，那这些给你。”说着，他迅速把盘子里的面包撕成小块推到我面前。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就那样盯着我，许久没有动弹。
　　“怎么不吃啊？是想要吃火腿吗？”他尴尬地笑笑，“真不好意思，我家没有火腿了，等下个月我再给你买。”
　　果然又穷得叮当响了。这个白痴！
　　我张开翅膀把盘子打翻在地，飞到他头顶敲他脑袋。老子给你钱是让你给我改善伙食，不是让你替我慷慨解囊普度众生！
　　我气得哇哇大叫，劈头盖脸揍他一顿才终于解气，悻悻然跳到他桌子上，顺带踹倒了他的墨水瓶。
　　艾维斯苦笑着收拾残局，丝毫不顾自己凌乱的头发，反而讨好似的抚顺我的羽毛，“你生气了。为什么……”他停顿片刻，张了张嘴，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问道：“这些天你去哪了？你好像个负心汉一样，突然就那么冷淡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四天前我想摸摸你的羽毛，可你根本不让我靠近，然后就飞走了，任凭我怎么喊你都不理我，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
　　那该死的乌鸦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它死定了！
　　“我安慰自己说你是去找自己的同伴，就买了很多面包，每天工作结束后都去广场上喂鸟，但我认不出你，我甚至想过你或许根本就不在他们中间，可我真的很怕你挨饿……”
　　就算是野生乌鸦也知道该怎么觅食，更何况我身为血族侯爵，不但能重金聘请专业厨师，还饲养了专供血液的血奴，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废物操心？真把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们认识那么久，以为你会永远是我的朋友，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珍惜，我没什么可以给你，除了面包、坚果和熏肉。我想过抽时间去林子里打猎，这样就能给你更好的食物，可为什么，你突然就消失了呢？我哪里做错了……”
　　艾维斯着实唠叨，我听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朝他大吼几声叫他闭嘴。
　　他当即噤声，神情有些许紧张无措，手指也不由得攥紧，生怕再惹到我似的。
　　“你又生气了。”他声音很小，“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他眼神偏向旁边不敢看我，嘴唇不断嗫嚅着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再出口。
　　我盯着他，半晌沉默，就像两尊雕塑。
　　最后，还是艾维斯率先打破寂静，“你……你吃饭吧？”他把面包推给我。
　　我没吃，突然就觉得这像是他给我的施舍，还打猎，简直荒谬！我哪里需要别人可怜，我可怜他们还差不多！
　　是谁每个月拿着那可怜巴巴的一点薪水生活得捉襟见肘？又是谁能经常参加各种宴会，约朋友去猎场肆意放纵？拿着我给的钱买面包去救济畜生，还想把我跟他们并驾齐驱？还真把我当成一只傻鸟了！
　　艾维斯这个蠢货，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作为食物可以打赏饲主！他凭什么！
　　我恨不得现在就显出原形，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与我之间有着多么大的鸿沟！如果他不是血液味道鲜美，那根本就不配得到我如此的关注！现在他竟还妄想反过来施舍与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气死我了！继续呆在这个房间我肯定要骂人，多一秒都等不及！我头也不回地飞出窗户，任凭艾维斯怎么呼喊都没理他。
　　轰——
　　城堡里的窗户都在颤抖，仆人们更是不敢吭声。
　　我一边擦手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明晚十二点前把墙补好，不然全都给我滚出去！”
　　没人说话，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时间过去很久，直到我呼吸渐缓，眉头舒展，弗洛里安才端着一杯鲜血悄然出现，“主人今天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你觉得呢？”
　　“难道是因为艾维斯阁下？”
　　“不然？我真受够了，从一开始我就该直接去找约西亚，他肯定有办法让教廷把那蠢牧师革职，无非是付出些代价，我肯定能承受得起！”
　　“您又在说气话了。”弗洛里安无奈地笑笑，略作思索，最后还是问了我发火的原因。
　　我把今晚事情经过简要说明，本以为他会给出更好的提议，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
　　“所以你觉得反而是我的错了？他本来就没有资格！”我差点捏碎手里的高脚杯，连忙把它放回到托盘。
　　“不，主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艾维斯确实不知道您的身份，在他眼里，您只是一只乌鸦，与其他动物并无区别。我想，他恐怕没有您想的傲慢……”
　　“我知道。”我打断他，“但我不喜欢，无论是他把本属于我的东西分给别人，还是他的轻视和施舍，只有我可怜给别人的份，你懂吗？就像你，只能是我捡你回来，而不是你捡我。”
　　“您吃醋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又补充道，“还不想被他担心。”
　　“放屁！”我猛然站起来跟他对视。
　　“您明明可以打我，就像其他贵族那样惩罚他们的下属，就像那只因为不听话而被掐死的乌鸦，但您不会。”弗洛里安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严肃而认真，“您平时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除非您真的在乎。”
　　“在乎？”我冷笑，“你甚至觉得我会在乎洛伦是否跟别的男人出去鬼混？她是我什么人，值得我在乎？你在说什么笑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可你又算什么东西？”
　　“您又生气了，您从来不会对那些贵族小姐、少爷们发火，无论他们的要求有多么过分，您最多只是派替身去应付他们，因为愤怒没必要。”
　　“滚！”我指着门口朝弗洛里安大吼。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怎么可能在乎洛伦？她永远爱着那个死人，想跟我结婚也不是因为爱我，她跟我只是朋友关系，厌恶她跟别的男人上床也不过是我想独占她的身体罢了，我有什么理由在乎？
　　我怎么可能吃乌鸦的醋？杀死它只是因为它不听我的命令，我不需要这样的仆从。至于怕艾维斯担心？可笑！如果我真的担心他又怎么会派其他乌鸦顶替我？为什么不每天都围着他转？
　　至于为什么我不会跟那些贵族少爷小姐发火？呵！一群贱畜，他们配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何不派替身去应付了事？
　　在这一点上，艾维斯分明跟他们处在相同地位！
　　这一切明明如此清晰明了，弗洛里安那个蠢货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艾维斯只是我的食物，食物就是不该如此越界。这么明显的地位差距有什么可质疑的！
　　弗洛里安这个疯子！我当初就不该把他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