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我亲爱的牧师》陌风离伊

4、第 4 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个傍晚都会变成乌鸦来艾维斯家里蹭吃蹭喝，如果他忘记开窗，我就会用喙敲他的窗户。而这自然也被镇上其他人察觉到了。
　　“嘿！你知道吗？艾维斯阁下最近收养了一只乌鸦。”
　　“那当然！我可是亲眼见过他在窗口喂它。那可真恶心啊！而且你知道吗，他居然还摸乌鸦的羽毛，天知道那玩意有没有被恶魔污染过，光是想想我就要吐了！”
　　“有没有污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只乌鸦经常拿东西砸艾维斯，搞不好是羊粪球什么的，真是脏死了！”
　　我站在树枝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睨着在街上议论的傻子们。这么喜欢羊粪球的话我不介意联系其他乌鸦给你们送一些，至于我……高贵优雅的血族侯爵怎么可能捡这种东西？就算变成乌鸦也不可能捡！
　　忽然瞧见不远处拎着包裹往家走的艾维斯，我连忙飞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丢给他一枚亮晶晶的薄片。艾维斯轻松接住，摊开掌心一看，是枚五面额的拉奎尼铜币。
　　见周围人投来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艾维斯只是笑了笑就把它塞进了兜里。这确实没什么好炫耀的，拉奎尼铜币通常只能用来找零，只有在特别偏僻、物价低廉的地方才能买到东西，比如在霍姆特小镇买三分之一个干面包。
　　可这已经足够让人嫉妒，在他们看来，艾维斯只是用几片面包就换到了远高于物价的报酬，这其中虽然有幸运的成分，但谁不想用芝麻换西瓜呢？如果他们还知道我已经提前预付了2派斯铜币，和一粒金沙作为接下来更长时间的伙食费，说不定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一边想一毛不拔钓大鱼，一边做出伺机潜入艾维斯家偷窃的壮举，以他们铁公鸡般的高贵品质来看，后者的实施概率还会更大些。反正小镇上没有治安官，牧师们奋力反抗致人重伤还得坐牢，他们里外都不吃亏。
　　很快，艾维斯回到了家，照常给他的猫狗们准备好晚饭之后才轮到我们一起进餐。
　　我面前的碟子里装着切好的面包、熏肉和一些坚果，对于其他乌鸦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丰盛的晚餐。可我并不觉得满足，或者说，除了第一天外，我都不满足——艾维斯没有亲口喂我。
　　那种类似间接接吻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忘，它会让我忍不住幻想他嘴对嘴渡给我食物的样子。我与他从唇齿相依，到舌尖缠绵，最后他津液从嘴角溢出，再被我轻轻舔舐。一番纠缠过后，他会用怎样的目光注视我，迷离悱恻还是羞愤交加？我想不论哪种，我都会非常欢喜。
　　艾维斯心不在焉地吃着他的黑胡椒土豆泥，而我的目光则从他的嘴唇慢慢移动到喉结处。它不停滚动着，毫不吝啬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每一次律动都仿佛鼓点般敲击在我的心脏上，让我恨不得立刻舔咬上去，把他压在身下，逼得他发出难耐的喘息。
　　但我不能这样，只有熟得恰到好处的果实才最为甜蜜，当艾维斯于我采撷下来的那天，我无法想象他将会是多么慌惘又痴迷。
　　“你又在看我？”牧师突然开口，“你好像总喜欢看我，我有那么好看吗？”
　　他笑眯眯的，单手托腮的样子在斜阳辉芒下显得温暖而清俊，如果有年轻姑娘看到这一幕，定会羞红了脸忸怩告白，然后开启一段蜜果味的恋爱。但很可惜，艾维斯面前的人是我，而我只想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压在我唇上狠狠掠夺。
　　“好吧，其实以前就有人说我长得好看，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长得还不错，除了发色……”艾维斯随手揪了揪刘海，“它实在太深了，我喜欢浅色，尤其是淡金色，就是诗歌里传唱的王子标配的那种。我觉得那很酷！”
　　确实很酷，金发碧眼的美人谁不爱呢？比如我就很抢手。哦不对，我已经是金发赤眼了，只有混入人类贵族圈子的时候才会用法术进行遮掩。
　　“我经常想，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把发色变浅就好了。从成为牧师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研究草药，不过很遗憾，我至今都没找到法子，倒是经常把手指染成其他颜色。或许教廷的图书馆里有记载的相关知识吧，但我……”说到这里，艾维斯顿了顿，忽又欢快道：“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我头发的颜色，就算改变不了也没关系。相比这个，我更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更强大的牧师，就是在四方云游的那种，不必干农活，也不必为了居所和钱财发愁，等那时候，我就要把头发留长扎起来！你知道低马尾吗小乌鸦，我觉得没有什么比那种发型更适合我的了！”
　　我当然知道，那就是我平时的梳妆打扮，但艾维斯可能这辈子都达不成这个心愿。除非他蠢到真的以为牧师可以脱离教会的掌控和安排，他所谓的那些强大的牧师多半是打着牧师幌子，乔装打扮出来的猎魔人。他们这些牧师最多只会因能力提升，被调离到大城市里定居，安然度过一生，而这也只是小概率事件。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普通圣职者因容貌姣好被教会高层纳为“亲信”，从此再也无法逃离半步，甚至作为礼品，送到我们这些贵族手里。真是可怜又可悲的东西啊！多少人以为这将是人生飞黄腾达的台阶，可实际上这只会让他们坠入深渊。如果有谁觉得作为礼物送人是天降馅饼，那可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哪位贵族子弟的玩偶能被完完整整丢弃，甚至包装起来的。
　　“但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上那种生活吧……”艾维斯突如其来的悲伤语调拉回了我的思绪，“无论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一样……”
　　他的话没头没尾，以至于我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望着面前美人眼中含泪的悲伤模样，我的心竟好似被针刺了一下。
　　我跳到他肩上，轻轻磨蹭起他的脸颊，他靠近过来，同时也不忘抬起袖子擦拭眼泪，而直到现在，我终于发现他右手无名指指尖缠着一块布条。
　　“对不起，小乌鸦，我今天大概是状态不大好。临村又出现吸血鬼了，这一次很强，我们的消耗都有些大。”见我盯着他无名指处，他又姗姗解释道：“这是刚刚做饭时不小心切的，我已经用草药水清理过，不要紧的。”
　　该死的生物象征形态！为了最大限度不暴露自身，它封闭了我很多强大的感知能力，尤其是对血液的敏感度。
　　我气急败坏地正要大叫出声，却听到了艾维斯温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发现了吧？我其实是左撇子，虽然我很努力的改过，但很多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用到它。”
　　可这跟你切菜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平时做饭不是用惯用手吗？
　　“你或许不知道，我从小就因此被嘲笑，明明在我读到过的历史里，从来没有相关的记载。难道就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才会被如此对待吗？可这又凭什么？我生来如此，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我没有办法，只能试着和他们一样，后来我以为当了牧师或许就会好的，可现在……到底为什么呢……明明是我救了他，可他却说什么因为我是左撇子所以反应慢，差点害了他……我本想反驳，但其他人……他们都……算了……大概是我活该吧……”
　　他渐渐说不下去了，眼角也慢慢湿润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说实话，我很少碰见左撇子，血族之间也不在乎这个。至于人类那边，或许是因为人类的王公贵族并不待见他们而将其矫正，我参加晚宴的时候都不曾发现过他们，更别提得知他们现在的处境。
　　乌鸦是没有手的，我无法帮艾维斯擦干眼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眶越来越红，指缝间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个不停。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或许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没心没肺。
　　我在这里陪了他很久，直到他准备做祷告的时候把我送出窗户。
　　夜深人静之际，艾维斯已然入睡，随后我出现在他床边。他的眼尾依旧红着，冷水并没有为他消去浮肿。我伸出手敷在上面，试图用自己冰冷的体温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我很想做些什么，至少给那个欺负他的蠢驴找些麻烦，但这很可能让我暴露自己的存在……突然，我灵机一动，谁说一定要让艾维斯发现呢？我又不求他报答我什么。
　　我一边敷着艾维斯的眼睛，一边入侵了他的记忆，很快，我找到了那个该死的混账。他看起来很眼熟，应该也住在镇上。
　　又过去些许时间，见艾维斯已经好了很多，我施下一个安眠法术，转身消失不见。
　　霍姆特小镇东南角的某栋房屋外，我捡起一根枯草色的头发，确认其主人正是我要找的混账后，迅速以它作为媒介布下诅咒。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这个人渣将被各种厄运缠身，它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肯定会倒霉，而且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为之，更别提解除它带来的影响。
　　做完这一切，我欣然往城堡飞去，希望弗洛里安在我到家之时，刚好备完茶点。

　　拉奎尼铜币，派斯铜币：帕斯维克兹通用货币；10拉奎尼＝1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