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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拜酒所赐,这一夜我无梦无魇,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翌日被光线刺开双目,方才彻彻底底苏醒过来。
      茵茵的房间面向金角,采光很好,家具与摆设井然有序,兼之此时她不在屋内,一室就愈发显得通亮清寂。我不晓得她昨晚是否也在此下榻,但此刻我身上穿着里衣,想必是她在我熟睡之际,替我除去的外衫。

      思索间,房门蓦然开启。
      但见入内之人有着凝脂般的秀靥,妆饰素雅透着干练,一套淡紫襦裙衬得她身段秾纤合度,竟较昨夜初见还娇美几分。
      此人正是茵茵无疑。
      她见我已起身,不由展笑招呼道:“你醒啦!”

      “你好。”我回之一笑,礼貌地问了声早。
      茵茵却扑哧一乐,推窗让阳光充盈了整间屋子,笑脸盈盈瞟向我,揶揄道:“哪还早呀,瞅瞅,都日上三竿了。”

      “呃……”我目瞪口呆望着天色,待反应过来,拔腿便要往外跑。
      “嗳嗳嗳,瞧这冒冒失失的,是做什么呢?”茵茵忙不迭拦住我怪问。
      我脸皮有些挂不住,吞吞吐吐答道:“那、那什么起晚了,自、自然是赶去伺候我家小姐。”
      茵茵又是一乐,“得了吧,这时辰前去又顶何用。而且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好意思出门晃悠吗?”

      我低头一瞧,两颊不由一臊,自己可不是只穿着里衣。
      哎,无地自容啊,从小到大我一向是天没亮便起,不想今日居然、居然……哎,头一天就醉酒误事,这往后的日子倒叫我颜面何存?
      我不住地叹气,暗自发誓将来再不沾一星半点酒水,哪怕是钟爱的酒酿丸子,也坚决戒食。

      就在我默默潸然之际,茵茵再度开口。
      她道:“其实你无需太焦急,大夫人清晨说,你为张罗婚事已接连操劳了数日,特叮嘱你今日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好生静养着。”

      茵茵口中的大夫人自然是指蔓吟。现如今蔓吟已嫁入林家,除了我仍管她叫小姐,林子秋还直呼她名字外,其余人等皆是按规矩对她改了称谓。
      说实话,这‘夫人’二字听着显老。我头一遭听人这么称呼蔓吟,总觉得别扭和怪异,愣是适应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向茵茵道了声“多谢相告”。

      “甭客气,今后都是姐妹了。”茵茵呵呵笑着,声音像黄莺,清脆有韵。她和蔓吟一样,笑起来均十分俏皮。差别在于蔓吟体虚气色不佳,甜美之余,情态自有一番楚楚可怜,而她脸色红润,看上去很健康,笑容明媚而动人。
      “你叫玉苓是吧。”她背着双手,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柳茵茵,茵陈蒿之茵,入秋便满十八,现下专门伺候二公子,家兄柳苌楚,是这家的管事。”

      “原来。”我故作惊讶点了点头,当然不能告诉她,这些我早已猜得十之八九。
      随之实言相告,“我年纪比你长些,是癸酉年二月十一日出世。”

      茵茵轻“呀”一声,笑容亲切拉上我手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唤你声姐姐呢。”
      我连忙道:“不必不必,都是同辈莫整这些个虚礼,你叫我玉苓即可。”
      “好啊。”她欣然应允,遂松开手走到一旁,俯下身去掀衣箱。

      背对着我,茵茵一面挑选衣物,一面问:“玉苓,你对昨夜醉酒之事可有印象?”
      “恩,有的。当时我正晕头转向,多亏遇见了二公子。”虽然那捉弄人成瘾的林子昭挺招我恨,可不得不承认,他昨天确实帮了我。

      “哼,他要真是古道热肠就好了。”茵茵的语气忽然变得酸不溜丢。直起身,她捧来一套崭新的粉色袄裙递给我,撇着小嘴道:“一会儿要我寸步不离照看你,一会儿又吩咐我为你打点新衣,整宿啰啰嗦嗦将人折腾得够呛。我劝你自己可得留神些,他这人花花肠子不少,没准呀,是对你存了歪心思,想讨你欢心呢。”
      我干笑一声,一来觉得她多虑,二则不解她态度的转变。

      鉴于我初来乍道,对周遭一切尚感陌生,是以同茵茵相处时,自然事事听任她安排。
      茵茵为人不错,起大早为我烧水,让我得以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驱散满身酒气,待我梳洗干净,又亲自将午膳端进房中,与我同桌而食。

      她很健谈,看上去心灵性巧、精明干练,只一番闲聊,便已令我对林家上上下下有了基本的了解。诸如:林氏兄弟的秉性如何,平日里,他们都有什么喜好与忌讳。再如:家中大小事务目前皆归柳苌楚掌管,对内柳苌楚是管家,在外他就成了林子秋生意上得力的助手。至于林子昭,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家业上,除了舞文弄墨,嗜好一切与薄荷有关之物,似乎对其他东西均不感兴趣。

      我看得出茵茵心仪林子昭,因为每每提及对方,她便眉飞色舞、口若悬河。那飞扬的神采,就别提与当初热恋中的蔓吟有多相似,虽然末了,她总不忘提醒我一句,要我留心提防着林子昭。

      我嘴上应好,内心却是颇感纳闷。
      却说柳氏兄妹原也出身商贾之家,只是后来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兄妹二人走投无路方寻上世交林晋,借居的林家,且这一住便是十来年,故而茵茵和林子昭堪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理当不至于有这诸多偏见才是。

      不过这些俱不是重点了,正所谓礼尚往来,她如此热忱相待,作为回报,我自然也将蔓吟一些习惯透露予她知。
      我俩交谈甚欢,一直聊到未正一刻,我见天色不早,这方起身告辞,去找蔓吟。

      主卧内不见林子秋踪影,这会儿蔓吟午觉刚醒,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秀发仅用一支凤簪绾着,打扮得十分随意。
      日头正暖,她原正慵懒地倚着栏楯,百无聊赖朝漏窗外丢着鱼食打发时间,见我出现,不禁欣呼一声抛去手中之物离座,光着脚丫跑来一把抱住我,愣说一夜未见,想我想得紧。

      我哑然失笑。心知她最惧妇德说教,便故意打趣她姿容欠妥、举止轻浮。
      而她果然不耐烦地堵住耳朵,之后与我笑闹,照旧将我驯得服服帖帖,又拉着我叽叽喳喳闲扯了好一阵,才终于肯放我离开。

      蔓吟变了,可这蜕变是好的,行止看上去就像盛开的蝴蝶兰,随风翩跹起舞,婀娜高贵。
      做个幸福的小女人。
      这一份纯粹,不正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吗?
      所以我感激林子秋,感激他给了蔓吟庇护,给了她如此单纯的幸福。

      原先的担忧当下似乎均不见了踪影,蔓吟过得不错,又添了茵茵这个妹妹,我抿唇笑着,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

      “玉苓。”
      冷不防听见回廊间有人唤我,我足下一顿抬起头瞧,只见前路晒满日光,却是林子秋迎面走来。
      “姑爷。”
      褪去昨日茜绚的喜服,此刻他换回一身朴索,濯濯如玉树,清旨宛若秋天的和风。他手里拿着一方豆腐大小的锦盒,见我问候,不由微笑颔首,遂停在我面前,将锦盒递了过来,道:“烦劳你,替我保管好此物。”

      我疑惑接过,不明所以望着他问:“这是?”看这小小的锦盒布艺精致,难保里头不是藏着宝物。
      “蔓吟的新药。”林子秋眸底似有一丝伤感一闪即逝,声音变得涩涩的,道,“从今往后,她须得改用此药。”

      “换药?”我诧愕不已,一颗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无端端的换药作甚?
      莫非蔓吟的病情加重?抑或……
      我满腹狐疑,不知何故,就觉锦盒透出阵阵寒意。看对方神情颇为惆怅,我终是惴惴不安追问:“换药一事非同小可,但不知我家老爷可否知晓?”

      林子秋扯了扯嘴角,眉间忧郁若有若无,答道:“自然清楚,此事在蔓吟未过门前我便向他请示,且已征得同意。”
      我闻言松了口气。既有徐尚把关与认可,那必是稳妥的。

      接着,林子秋郑重其辞嘱托道:“此盒所盛药量有限,每隔一个月需得一续,请你过后务必将盒内标注的剂量与服用方式铭记于心,期限一到我会再找你。日间我常不在家中,恐怕无法亲自看护蔓吟,所以自明日起就由你督促她准时用药。若是她问起换药缘由,你且说自己不甚清楚,事后我自会向她解释。”

      “诶。”我颔首应承道,“姑爷尽管放心,玉苓明白的。”
      “好。”他神色欣慰轻轻一点头,转身离开时,几不可闻浅叹了一声。

      我打开锦盒,盒子里头果然躺着张说明,而新药的模样却和旧药相差无几。
      我对药材知之甚少,实难从气味分辨出两者区别究竟何在。
      或因林子秋远去的背影太过孤寂。
      于是,适才那股异样的感觉重新涌上我心头,像蛇一般萦绕着,轻轻啃噬着,驱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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