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玩家到战国》苦烫

75、雍都来信

　　赢虔脸色苍白得可怕：“兄长！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嬴师隰摁着伤口，轻声问，“到底什么事，竟让你这样害怕？”

　　“我怕是见了鬼啦！”他夸张地说，整张脸都张大了，烦躁地在大帐里走来走去。

　　赢虔把刚刚他是如何射死玩家，又是怎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复活的事情结结巴巴的跟兄长说了一遍。嬴师隰一边听，一面沉吟。赢虔很慌张地抱着自己的头盔，嘴唇颤抖：“我不是触犯了神灵吧？”

　　嬴师隰拉住他的手臂，“此事我早听人汇报过，我在咸阳时就听来往商人隐约谈起过，说魏国有通生死之人。本以为是胡言乱语，现在来看倒是事实。”

　　“兄长！”赢虔惶惑地大喊，“那我们可该当如何是好啊？”

　　“不要怕。”嬴师隰拍拍弟弟的肩膀，命令巫医，“我要占卜，取蓍草来。”

　　巫医说：“既然是占卜有灵通之人，还是龟卜吧？”

　　“有理，速取龟甲来。”

　　沐浴更衣，焚烧蓍草，找不到牛羊暂且用了兔子顶替了，嬴师隰严肃地卜了一卦。干燥的龟甲在火焰上发出迸裂之声，静置一段时间后，嬴师隰亲自查看卦象。一望，大惊，他还从未见过一张龟甲上有如此多的裂痕，裂痕越多，对应的卦象自然也就越复杂。

　　他解不了这样的卦，把龟甲递给赢虔。赢虔郑重接过，左右捧着龟甲看了许多时候，嬴师隰耐不住问：“虔儿，这卦象到底如何？”

　　赢虔只摇头，放下龟甲眉头紧锁。“那些人现在在做什么？”左右斥候回：“跟平日里一样，不是在营地附近乱晃，就是在南面对着空气乱刺，招猫逗狗，捉弄些野兽。”

　　赢虔眉头更紧，“再卜一卦吧，兄长。”

　　嬴师隰问卜什么。

　　赢虔要卜个大的，“就卜秦国。”

　　嬴师隰又卜了一卦，赢虔对着新卦象看了半晌，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细细把卦相与兄长解释了。

　　“好。”嬴师隰吩咐，“既然如此，就莫要管他们了，只当着没见着他们便可。”他捏着下巴，喃喃自语：“秦国的命运……居然也和他们有关？”

　　士兵撤去祭坛，秦伯重新入了帐，对着地图看了半天，问：“少梁如何了？”

　　将领回：“内乱已经平了。”

　　秦伯立刻吐出一个好字，他说得太猛，牵动一阵咳嗽。赢虔来扶他，嬴师隰摆摆手，推开赢虔。

　　他把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很久。赢虔看见哥哥的手上皱皱巴巴的，全是堆积起来的褶皱，他似乎这才惊觉，哥哥变得多么苍老了。他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野草一般蓬在头上，甚至还在往更浅的透明色转变。眼睛的线条也不如往日清晰了，耷拉下的眼皮挡住了他们兄弟俩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眼，原本量身的皮甲现在也显得肥大了。

　　秦伯的喉咙赫拉赫拉作响，好一阵，赢虔才听清楚哥哥在说什么：

　　“如此甚好，甚好，如此这次的目的便达成了。”

　　嬴师隰很欣慰，缓了缓神，他再问：“魏武卒如何？”

　　将领再报：“探子说几次碰撞之后，魏武卒伤得厉害，不太敢再主动出击了。”嬴师隰冷哼，道：“闻名天下的魏武卒也不过如此嘛。——齐国那边如何？”

　　“还在马陵打得火热呢。”

　　嬴师隰眉飞眼笑，“谁承想，我们倒是与齐国打了个好配合哈哈！——咳！咳！莫要扶我！好好好，魏国大军与齐国撕咬着便无暇顾及我们，再围他个两三月最好，能让后面拿回定阳。若是定阳回来——”秦伯发出一声喟叹，“河西就总算是拿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没有一个秦人不在乎，不惦记着丢失的河西之地。如果河西真的能拿回来，光是想想，大家便激动起来。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轻松，还约定今晚沾沾荤腥。正说着笑着，忽听见军帐外一声大喊：“报——！”浑身灰土的探子一个猛子冲进军帐，顾不得嘴唇焦干，眼前发黑，大声急报：“戎人从北面南下，正在猛攻雍城！”

　　雍城是秦国的旧都，历史久远，和九州之一的雍同名，古雍州的治所，便是雍城。雍城更为重要的地理意义是抵御西北戎狄部族的屏障，戎狄想要进入中原必须经过雍城。秦人在这座城奋斗了几百年，哪怕是迁了都，对雍城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历代秦伯继任都要特意从咸阳去雍城举行仪式。

　　一听到西北戎狄居然趁着秦军入中原打到了雍城，嬴师隰瞬间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起得太猛，心脏突停了一拍。秦伯面色一变，血色飞快地从他脸上流走，他捂着心脏栽了回去。大家赶紧围上去。嬴师隰依着赢虔，面色苍白，大喘着气，问：“是谁？西羌、析支、空同氏、大荔、还是义渠？”

　　“是，是——为首的是个貉人，还有其他好几个部落一起！”

　　“貉人？貉人？！”秦伯无法理解，貉人不是一向聚集在赵国北部吗，怎么会到秦国去。无人能为他答疑。

　　若是他们去打咸阳秦伯反而没那么着急。可毕竟迁了都，雍城的兵力远不如咸阳。从赵国入秦国，直接可到咸阳，他们特意绕过咸阳去攻雍城，肯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若是他们和西北的义渠、东羌里应外合，雍城——！咸阳——！秦国——！！！

　　秦伯急火攻心，忽然双脚一瞪，整个人倒了下去。众人惊得不知道不知如何是好，只会团团围住，嘴里呼着国君。

　　赢虔一手护着兄长，一手推开众人：“起开！起开！巫医！巫医何在？！”

　　这才想起来唤了巫医进来，巫医给嬴师隰吃了药，请众人出去，在大帐里又是焚烧植物，又是拿着占卜器物不断地跳舞。

　　赢虔想起复活的怪人，想要割了一块他的肉给哥哥吃，或许哥哥吃了就也像那些人一样不畏生死了。可他找去，却猛然发现那具尸首不见了，只有地上被压扁的野草和那只三棱青铜箭可以证明这原本真的有一具尸首存在过。

　　望着这吊诡的场景，想起兄长的忽然发病，赢虔感到自己被一种神秘的感觉袭击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但那联系那么玄妙，他也无法说清楚。

　　抱着微妙的心情，赢虔守在嬴师隰面前寸步不离。

　　在那舞技精湛，医术不定的巫医帮助下，嬴师隰到了后半夜总算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只看见赢虔守在他的塌边，正扯着呼噜睡着。他努力地用手碰了碰弟弟。赢虔惊醒，惊喜地发现哥哥醒了，扑过来。

　　嬴师隰躺在床上，已是有气出无气近，半个身子不住地颤抖。

　　“虔儿……”他的声音极微弱，“快，快回去……我，我把渠梁交给你了……”

　　“哥哥！”握着嬴师隰的手，赢虔快要哭出来，“莫说丧气话，咱们要一起回咸阳啊。”

　　嬴师隰只摇头，“答，答应我……我，我不要人殉……你要帮助渠梁……帮助秦国……”

　　将死之人哽着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赢虔。

　　秦国远远落后于中原，六国废除人殉已经几百年，秦国却是在嬴师隰在位时刚刚颁令废除。在嬴师隰之前，秦国也因为嫡长子继承制的破坏，国内曾经经过“四代乱政”，赢家子弟人人都想当国君，整个国内乱成一锅粥。嬴师隰继位后虽然早早确定了太子嬴渠梁，可嬴家其他人的心没有那么好摁下去。无论如何，嬴师隰都不能接受因为自己死在国外的原因，使秦国重回到昔日的乱局中。

　　赢虔知哥哥心思，含着泪点头。嬴师隰心头巨石终于轻松了一点，他含笑闭上了眼。

　　赢虔唤了哥哥几声，碰了碰他，又反复探试他的鼻息和脉搏。

　　他呜咽着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国君死在国外，传到咸阳，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定会有所动作，想要赶到大军回国之前抢下君位。他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哥哥死去的消息，不能传出去！

　　赢虔猛地转头，望向了这间大帐里的另一人。巫医正跪俯在地上哭，难过地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

　　赢虔轻轻地说，“你跟了我兄长多少年了？”

　　巫医的擦了擦眼泪，回答：“我已经跟随国君二十年有余了。”

　　“你……”

　　好久听不见后面的话，巫医抬起头，平静地说：“公子不必开口，我知道公子的意思。”他站起来，平静地拿起嬴师隰金色的长剑，从上往下顺着刀刃抚摸了一下，双手将剑递给赢虔。

　　“为了秦国，公子请吧。”

　　赢虔握住剑柄，深深地看着这位巫医。

　　“庸医！滚！！”赢虔刻意压低声音，从喉咙里沸腾的咆哮，还真像是嬴师隰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巨响，巫医被扔出大帐。守在大帐口的人上前一看，巫医已经死了，此时又听见大帐里国君的声音咆哮：

　　“虔儿，快！回国！回去救雍都啊！”

　　没一会，赢虔卷着袖子走出来，宣布：“国君有命，速速拔营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