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慕子楚

16、第 16 章

　　星期天的时候，方母与顾家一行人来到明阳山上。早上十点钟阳光明媚绚烂，背山环海的景色，一群别墅迎风而立，北欧的建筑风格既庄重又温馨，一看便价值不菲。
　　顾振文在前面带着郭欣惠观看房子的内部结构，听见身后面顾江凌在问：“伯母，怎么方姐姐没有来？”
　　郭欣惠回头笑道：“她跟她们经理一起出差去了。要一个多星期呢。她也说可惜。”
　　“哦。姐姐工作好忙呀！” 顾江凌一边说，一边跟顾江晞眨了眨眼睛。
　　顾振文在一边搭话：“小雨也二十五了吧？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呢。这孩子呀对这些事情一点不上心，我说也说不得。她小时候其实很活泼的。也不知道长大了怎么倒变得安静了。” 郭欣惠叹息道。
　　“要不然，让江晖和江城在他们那群人里找找？”
　　顾振文回过头来，问顾江城说道：“江城，你看你身边那些教授、导师，都至少硕士毕业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小雨介绍一下？”
　　顾江城正站在窗边想什么，听到叔叔的话，不知为何兀自怔了一下。半晌，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顾江凌看了，笑嘻嘻地插言：“叔叔，说不定人家不喜欢书呆子气太重的人呢？还是让江晖哥找找吧！他认识的人大都有钱有势，一般人眼里的‘金龟婿’，姐姐一定喜欢。江城哥，你说是不是？”
　　顾江凌说完，发觉顾江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顿时有点委屈，回头想看顾江晞是不是站在自己一边，却见他也不痛不痒地转过脸去。顾家小辈里她年纪最小，顾江城和顾江晖一直都最为照顾体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她扁了扁嘴巴，心里越发不服气地埋怨。
　　“江凌也是好意嘛！” 郭欣惠并没有把刚才略带讽刺的话放在心上，安慰地对顾江凌笑了笑，接着又说：“方雨虽然是个女孩，不过性格要强，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来吧。再说，我听她说过他那个上司，人长得又好，事业心又强，指不定她暗自心里有数呢。上次我还见他下班专门送她回来……”
　　顾江晞听了，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顾江城。只见顾江城静静地伫立在窗边，沉吟不语，望向窗外远处的眸子漆黑如夜，添加了某种繁杂纷乱的情绪。半晌，顾江城似乎从封闭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来，他的表情明明并无波澜，顾江晞却在瞬息之间便明白了什么。
　　看了几片房区，顾振文与郭欣惠便已经决定在先前看过的房子里定居。选中的房子并不是最大的，但是主要是比较新，风景面对海湾，而且离商业区近了一些。整栋房子设计得浑然一体，无论是哪个房间都阳光透彻，宽敞舒适。
　　傍晚回去的时候，顾振文开车去送郭欣惠回家。顾江城开车送顾江晞和顾江凌回学校宿舍。中途的时候，顾江城下车去买点东西，顾江晞和顾江凌两人留在车里。顾江晞从后车镜里瞥了一眼顾江凌不悦的神色，说道：“又有什么事情惹到我们顾家大小姐了？”
　　顾江凌狠狠地瞥了顾江晞一眼，没好气地回答：“哪栋房子不好，偏偏选到我最喜欢的？”
　　“明阳山上房子那么多，你随便再选一栋不就好了？我看你是小心眼在计较。”
　　顾江凌被说中心事，赶紧辩驳：“那一栋风景最好嘛！上一年的时候，二叔可是指定说要给我的。”
　　“那你可要问江城哥了，房子本来是他们家的，给不给他说的算。二伯这会儿在北京，正赶上忙的时候。不过，我劝你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哼。她们还没成为顾家人呢……”
　　顾江晞回头顽皮地笑了笑，“我看江城哥和方雨交情并不一般。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再怎么顺着你，惹到他可是另外一回事。”
　　“你瞎说！江城哥最疼我了，你什么时候见他跟我发火过？”
　　“今天不就撞墙了吗？”
　　顾江凌想要发小孩子脾气，却见顾江城正从商店里回来，不服气地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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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方雨这边，不到四天之内跑了三个地方，行程很是辛苦。早上六点钟起，等到看完厂家，听完介绍之后大抵是晚上七八点，回到酒店再工作一阵子，其余也干不了什么就要睡觉了。
　　出差的最后一站是离A市比较近的X市，也正是“飞跃生化”的工厂所在地。在到达X市的前一天晚上，方雨接到了刘锡的电话。
　　“上次在同学会上一听王秋萍说你在颐信工作，我就觉得我们很有缘份。这样，你们明天下飞机，我派车去接你们？顺便帮你们把酒店都安排好？希尔顿怎么样？方雨，我们是有历史的了，有什么要求千万别跟我客气。再说我们老同学之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跟你们采购部主任还很有交情……”
　　刘锡到底是做销售为生的，整个电话讲了将近半个小时，方雨愣是没能插进几句话去。到底是在最后婉拒了他的热心，说机票和酒店都早已经定好了，不方便再移动。他在电话那边听了，又立刻讨好道：“那没关系！至少走的时候让我们去送？要是生意谈得顺利，什么都好商量是不是？”
　　方雨推脱不得，打发道：“到时候看看吧。”
　　挂了电话，方雨觉得自己的位置有点尴尬，且容易招致怀疑，后悔自己没有早跟李定衍说明。
　　在去工厂的路上，她终于跟李定衍说道：“李总，我想跟你报备一下。我认识‘飞跃生化’的一个销售经理。”
　　“哦？是吗？”他正在开车，所以无暇转过脸去，口气听起来并不惊讶，“是负责我们的项目的吗？”
　　“嗯。如果你觉得可能有利益冲突….”
　　“呵呵。方雨，国内这种事情多了。再说，你也一直没有偏向他们，对吧？我们等到看到他们厂家的情况再做决定吧。”
　　到了“飞跃生化”，果然是刘锡接待的。场面相当隆重，颐信只来了两个人，不算是正式的核审，可是“飞跃”来接待的却有十多个人，从工程师到技术人员，甚至还有技术部主任也一起来了。
　　方雨一边观看流程，一边问了不少关于材料、制作的问题。果然与她预期的一样，一问到核心问题，技术人员都回答得模棱两可。产品介绍上说的功能，实际运用上还存在很大的差异。每每到这个时候，刘锡都会上来圆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他们以前做同学时候的私事上，搞得方雨很是不耐。李定衍也似乎看出了什么，后半天都是他来发问。
　　回拒了刘锡再三要做东道主的请求，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却还没有吃晚饭。李定衍与方雨两人的房间都在同一层上，方雨回房的时候听李定衍在身后问：“等放下东西，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哦，好。”
　　酒店楼下是不错的餐厅。等方雨下楼，李定衍已经在等了。
　　她略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时间已经很晚了，餐厅里没有几个人落座，显得格外幽静。铺着红色桌布的方桌上放了一盏水晶剔透的烛杯，她下意识地用手环抚住了烛杯，红色的烛光从手指间映出来，暖意瞬间游走与身体之中，鼻间流动着玉兰花浓郁而温热的香气。
　　李定衍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只见她一双墨玉分明的双瞳在烛光里闪烁着明亮愉快的光泽，霎时间便照亮了整个幽暗的角落，唇角不由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你冷吗？”
　　“有点。”
　　“过一会儿要杯热茶吧。”
　　“嗯。”
　　“出来一个多星期，有点想家了吧？”
　　方雨想了想，摇摇头：“一个星期不算太长。”
　　“嗯，我差点忘了。你国外一呆七年，一个星期的确不算什么。”他微笑地望向远方，思绪似乎带着回忆，“我跟你提过吗？我其实跟你算是校友，也是斯坦福毕业的。”
　　“听别人说过。李总自己倒不到处对人讲。”
　　“呵呵。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说出去让人觉得老啦。”
　　“岁数的概念在男人和女人身上是不一样的。” 方雨耸耸肩膀说道：“这一点上，女人比较吃亏。”
　　“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子？”
　　“我？”方雨抬眼想着，觉得这个想法遥远得几乎不可及，“一般来说，三十岁以后吧？”
　　“三十岁。这么晚，父母会同意吗？”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呵呵。很有女强人潜质啊。” 李定衍笑道。
　　方雨立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垂着眼睛笑了笑，问道：“李总，对于‘飞跃生化’你怎么看呢？”
　　“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个公司很不扎实。技术可能是外国的，学得四不像，到处都是敷衍了事。即使是便宜也不能从他们那里买仪器，否则绝对会误事。”
　　“嗯。” 李定衍点点头称是，“你觉得，采购部的人完全不了解这个公司的实质吗？”
　　方雨想起刘锡在电话里跟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他跟采购部里的主任多有交情，自知此时说话应该谨慎，所以小心翼翼地回答：“水至清，则无鱼。”
　　李定衍笑了笑，“你看得很准啊！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方雨，等你到三十岁的时候，或许会比我更有好的发展。”
　　“李总开玩笑吧。”
　　“我不是开玩笑。”他一字一句，并无半点玩笑之意，“女子一般都以家庭为重。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对你来说，你会甘心吗？”
　　方雨一时间无法回答，只听他又说：“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就以这十年的经验说，有的时候一个机遇便是‘人上’与‘人下’的区别，只看你有没有魄力去争取。”
　　“那你争取了吗？”
　　“没有。”
　　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眼角扬起细细的、温暖的纹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