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相亲》蔺乔

7、第7章

　　没人能给令人心动的笑下个定义。
　　甜的、坏的，甚至是痞里痞气的，只能说人的喜好不同。
　　张屹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就对她动的心。
　　要说长得漂亮，韩珂嘉也不算是第一眼美女，甚至看的次数多了，也没人说她真的多漂亮，这一点韩珂嘉自己也知道。从小到大别人夸她最多的好像就是长得高，女孩子这身高的确很够用了。

　　张屹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他对身高这方面没什么硬性要求，有比韩珂嘉还高的，一米六以下的也有。要说是被这身材吸引的，可能也不具备说服力，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里不乏身材热辣的，反观韩珂嘉的身材很平，是没有多少起伏的那种平。
　　但是韩珂嘉的身上就仿佛透着那种魔力，她生着一张清冷的脸，身子骨也极为纤细，眉眼虽不精致，却有一股子疏离感，她的皮肉紧致，脸上没有多余的脂肪，除了那几道眼角的纹路和浮在颧骨附近的几颗浅淡的斑点，就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已经到了三十岁。

　　两个人在封闭的空间里并没有太多交谈，才刚认识就搭乘了他的车，韩珂嘉也说不清楚原因。
　　可能是最近糟糕的经历让她需要有一些不一样的开始，她也到了面对感情不需要忸怩的年纪，一切似乎都刚刚好。
　　说不定，这也许这是好的开端。

　　“张先生……”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张屹就行。”
　　韩珂嘉没这么叫他，她觉得两个字的名字念起来显得很是生硬，也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如果想要念起来亲切好听，还是要取个ABB式的名字。

　　“你一直在河海么？”
　　“大部分时间不是，但是每年会回来待一阵子。”
　　韩珂嘉没再说话，一切还没有开始，但现在又好像没有必要开始。

　　张屹察觉到了氛围瞬时的凝滞，他能猜到她沉默的原因，但也没打算骗她，目前这就是事实，但是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解释，“不过我以后要回来这边的，我家是河海的。”
　　听了这句话，韩珂嘉的想法也并没有什么改变，毕竟这种话并不能够当作什么承诺。大家都已经成年，谁都没有对不切实际的浪漫抱有幻想。只是第一次碰面，她也没必要真的确定什么。
　　张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内后座，韩珂嘉侧着头，似乎是在看向窗外，他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韩珂嘉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她不过只是想找点事情做，一开始是想看看路人，但是她发现路人行走的速度跟不上车子行驶的速度，她只好数这一路路过了多少个十字路口。
　　很多，到这一刻，已经有七个。
　　张屹也没急于这一晚，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他从不着急，一切自有安排，况且你急也急不来。

　　第十个路口，红绿灯的时间有些长。
　　车内的安静愈发明显。
　　就算韩珂嘉没有抬头，她也知道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方向，她没想去迎。
　　张屹在等红灯的当口一直在看她，他忍住了无数次想点燃根烟的冲动，不是因为烦躁，他只是有这个习惯，等待的时间实在漫长，他需要找件事情做。

　　“您想抽烟的话，请随意。”韩珂嘉听到了他用指头敲打方向盘的声音，里面透着点不耐。
　　张屹只愣了一秒钟不到，随即就笑了。他也没继续忍耐，从旁边的扶手箱取出包烟来，不疾不徐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根点燃，他把窗子开了道缝隙，夹着香烟的手伸出窗外。
　　烟灰顺着风会有零星飘落回来的，香烟燃烧产生的特殊香气也会一点点弥漫开来。
　　韩珂嘉觉得这个红灯的时间有些长。

　　烟还没有抽完一半，红灯就被绿灯所代替。
　　张屹把烟熄灭，剩下的半截随手扔到一边，他没有浪费烟的习惯。
　　韩珂嘉看到了他的动作，笑了，她觉得这可能真是个烟鬼。

　　韩珂嘉也会抽烟，但是她并没有什么烟瘾。相反，她并不喜欢抽烟。
　　下了雨的苏州湿气很重，和这边不同，她觉得那种寒冷总需要点什么东西驱散。空调的暖风是由外向内的，可烟吸进身体，给人带来的感觉确是自内而外。不过韩珂嘉也知道那东西吸进肺里并不好，她刚学的时候总呛得眼泪直流，哪怕抽了几年还是不太习惯。
　　话说回来，她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抽过烟了。是从什么开始戒掉的，她记不清，想来大概还是和刘津然在一起的那几年。

　　刘津然是她第三任男朋友，也是差点儿就结了婚的那个。
　　他骨子里传统，还有些大男子主义，他觉得女人吸烟被人看到了可以算是件丢脸的事情。
　　韩珂嘉就是那时候开始戒了烟。
　　要说多爱他呢？韩珂嘉自己都为难。
　　她并没有多爱，只是那时候觉得相处起来还可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往正轨上迈。只是还没迈进去婚姻这道槛，两个人说散就散。

　　“前面的路口左转？”
　　韩珂嘉刚刚浮起的思绪被打断，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确已经快要到地方了。
　　“嗯，麻烦您转过去把我放到路边就行。”
　　“好的。”
　　下个路口再左转就到了韩珂嘉小区的门口，她并不会麻烦张屹送她到楼下，而且张屹也不会这么做。

　　很快，第十二个路口也如期而至。
　　似乎今天碰到的红灯很多，他们在这个路口也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
　　可这是正常的，如果碰到一个红灯，那么一路都可能会碰到红灯，这不算玄学，只是因为车速一定，每个路口的红灯时间长短一定，除非你提高车速，或者刻意放缓速度，否则就一定会都碰上。
　　左转的车辆不少，她们等过一个红灯后，并没有来得及过去，前车也只是刚开出一半就停在了等待区域。
　　张屹有些想要再点燃一根烟，在片刻犹豫后，他也这么做了。

　　黑色的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韩珂嘉和他道了谢，说有空请他吃饭。
　　请吃饭这事儿大概就像日常打招呼一样，并不能算作真的邀约，他们两个都明白。
　　张屹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一点点从夜幕里消失，他捡起了那半截烟，这半截烟的时间大约是一分半。
　　他抽了一口，余下的是自燃。
　　他不是第一回见这姑娘了。
　　可这是第一回和她说上话。

　　那年张屹去参加高中一哥们儿的婚礼，他开自己的车跟在接亲队伍后面。
　　他对婚姻和爱情一直没什么概念，每次见到婚礼上男女双方潸然泪下的场面都嗤之以鼻，他不相信会有什么地久天长海枯石烂，甚至觉得能维系婚姻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被造出来。
　　那天去参加婚礼的人很多，韩珂嘉并不是伴娘，所以并不算被放在了焦点，她也没怎么打扮，可张屹还是一眼就在一堆人里注意到了她，就是那时候遇上的，他记得韩珂嘉是新娘的同学。
　　这世界不小，但是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

　　那一年，韩珂嘉回河海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之所以是回，是因为她还在苏州上班，那时候她是请了年假飞回去的。
　　那天从新房出来，她们几个同行的人要去坐同一辆车去酒店，结果她走到跟前发现位置满了，她转去了一边那辆没什么人的。
　　车是黑色的，没绑气球和彩带。
　　不过当天停在车队后面的，除了婚车，其他的也都是两边的亲戚朋友，这种场合也不分到底是哪家人，她见还有空位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上车一旁已经坐在车里的人就和她搭起了话。
　　她低下头整理裙摆，并没注意到驾驶位上的男人从前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倘若她那时候抬头就能看到，那个男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留着点儿胡子，笑起来带着那么一点儿坏。

　　她记得那天车上的人是新郎那边的朋友，当时也互换了名字，只是她并没记住。
　　她记得跟她说话的是个女生，那个女生还特意问了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王字旁加一个可的那个珂，嘉是嘉奖的嘉。”
　　新娘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尽管穿了款式宽松的婚纱，还是有点显怀。虽然新娘想直接把捧花送给韩珂嘉，可韩珂嘉笑着拒绝了，她说自己还不想找另一半，这辈子都不一定想结婚，别耽误了别人讨好彩头。
　　这话当时被站在一旁的张屹听了去，他觉得这姑娘跟他倒有几分相似。

　　韩珂嘉回到家，果不其然，男女混合双打的风暴就近在眼前。
　　吴华芝率先发出一记直球，“韩珂嘉！你给我说说的你到底什么居心？！”
　　声音震耳欲聋，不过这居心二字倒真有点儿夸大。

　　韩震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像个犯了错的学生靠着墙，低头摆弄着手里没剥完的橘子。
　　韩珂嘉觉得今晚很累，她也没想跟她妈因为这个问题吵起来，她把高跟鞋脱下，换了软和的拖鞋，一下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服下来。
　　接着韩珂嘉又把外套脱掉挂在了门口的衣挂上，对她妈问出口的话一直没做出回应。

　　“韩珂嘉，你是不是耳朵塞棉花了？听不见我跟你说话？”
　　吴华芝这么多年站在讲台上的经历，让她不容许自己的问话被任何一个学生忽视。
　　韩珂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似乎是习惯，在沙发上坐着身板也挺得很直，她抬起头直视着吴华芝，“妈，你坐下，有话咱俩好好说。”
　　吴华芝并没有打算跟她好好说，她的五官都表现出来她很是生气，“还说什么？你跑去跟人家相亲，还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感情经历，不嫌丢人你？”

　　不出所料，辛磊这人还真是没让她失望，他倒是真的知道要抓主要矛盾。
　　“妈，你就不好奇他跟我都聊了些什么么？”
　　韩珂嘉的语气很是平静，她也没有拿出一贯冥顽不化的态度，倒好像是真的想要和吴华芝心平气和的谈谈。
　　吴华芝自然不会就这么偃旗息鼓，还是韩震走过来打圆场，“你跟闺女你们娘儿俩好好说说，我就不掺和了。”
　　“嘿，你……”吴华芝还想说些什么，韩震倒是很快回了屋，把门关上。
　　韩珂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八点半了，她还不知道张屹送完她这会儿到没到家。不过她也并不知道张屹家在哪里，她也没办法大致算出来时间。

　　吴华芝今晚的火气也都是源于韩珂嘉的这次相亲，所以也没揪着韩震不放，她转身走去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面对着韩珂嘉，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韩珂嘉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而后放下，她思忖了半分钟，而后才面向吴华芝，一本正经地说：“我遇到喜欢的人了，所以明天开始不用再帮我安排相亲。”

　　“什么？！”吴华芝嗓门又高了起来。
　　韩珂嘉觉得耳膜要震裂了，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我是说真的，等我觉得稳定了就带回来给您看。”
　　吴华芝对她的话并未相信，“你不会是为了逃避相亲，故意编了这么一个人骗我的吧？”
　　“不是，是真的，只是还没确定关系。”
　　韩珂嘉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这一点吴华芝清楚，“那是怎么认识的？人靠谱么？”
　　韩珂嘉自然不会说是今天在相亲失败后遇见的，至于靠不靠谱，她目前了解也不深，所以这两个问题，她没有一个能给出回答，只是说：“等确定了我会告诉您的。”

　　吴华芝没再多问，可是一想到韩珂嘉这丫头今天相亲时的表现，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可以不再给你安排相亲，但是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有点儿太过分了，你刘阿姨电话里给我一顿说，她说她跟人家那边说你千好万好，结果你去了弄这么难看……”
　　韩珂嘉本来也不想多做解释，但是她这会儿也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她高估了辛磊的包容力和宽容度。
　　“妈，你见过相亲的时候一上来就问人脸上哪儿还没动过刀子么？”
　　还没等吴华芝回答，韩珂嘉继续说：“他还问我能不能接受结婚后不要孩子，他说将来是打算丁克的。”
　　吴华芝对此颇不认同，所以听了这话好像一下子消了气，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此刻也从心底里觉得这个男人不大合适。

　　韩珂嘉说完这些就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吴华芝催她结婚的原因也不过就是想让她早点儿生个孩子，在上一辈人的观念里，这辈子有个孩子才有个依靠，免得老了以后被送进养老院挨打挨骂没人管，过得孤苦无依。
　　虽然吴华芝的方式是不大温和，但是确是打从心底里为她着想的，这一点韩珂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