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45、短柄要塞

　　“你……确定要一起进去吗？”
　　坐在维修店的地下车库里，诺里犹豫着问，“你可以把我放在这，我会自己想办法活着回去的。”
　　斐尔卓目光奇特，表情转变成戏谑，“用完就丢？”
　　“什么玩意？”诺里坐直了身体，“我以为你一直把当保姆这件事看成一种痛苦呢。”
　　“痛苦……还不至于，我倒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诺里对他这种观点表示反对，“你感觉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离击败橘氏似乎又近了一步。”
　　“也有可能，我看你玩得也很高兴。”
　　诺里气闷地开门下了车，从狭小得像油桶的电梯上到店里。这里一切都脏乱差，充斥着贫穷的气息。斐尔卓的表情渐渐变得疑惑，“你是不是被人洗脑了？待在永动之芯里小组活动不好吗？”
　　诺里没有搭理他，手动打开铁门，武士单就坐在他最常用的那把破椅子上，对面还有斯坦、白茗、玖鸠和夏味。
　　诺里瞪大了眼睛，“你们……什么情况？”
　　时间倒退半小时，玖鸠带着白茗和夏味两个人回来，却没在宿舍看见诺里，她很吃惊，“怎么回事？她竟然不在她的小桌子上画图纸？她是不是昏倒被人抬去医务室了？”
　　夏味在绘图台的垃圾桶里翻了翻，皱起眉，“她手动画图纸来设计机甲？我现在相信她确实疯了。”
　　白茗觉得这里很有意思，“听说我有一个小妹妹住在这？可惜我没见过她……应该没有吧，或许某个大型家族活动时远远看过一眼。”
　　玖鸠的惊讶转移了目标，“你们白家究竟有多么庞大？有多少的子弟以至于长这么大还来不及认识？”
　　“大到超过你的想象……可能也超过了我的。”白茗说话慢悠悠的，对这个话题一点也没有兴趣。“我听家族里嘴很碎的老人说过，白氏以前不怎么样，我说的是很久以前，联邦还没有雏形，皇室如日中天的时候。白氏祖先是个热衷于传宗接代的人，他的孩子太多了，满城皆家。后来他掌握了最初的基因编码技术，使后代越来越优秀，所以我们白氏的人很多不需要基因矫正就能超过别人……当然了，除了我以外。”
　　玖鸠忍不住吐槽，“一般这种故事都经过了无数的粉饰，真相都很丑陋。”
　　白茗不在意她说的，“有可能，但是橘家的历史更丑陋。”
　　玖鸠立马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历史？跟我们说说，橘吉那个整天鼻孔朝着天的人知道吗？”
　　“她们是基因编码的第一批实验对象。传说皇室曾经热衷豢养栾宠，想要通过人工繁殖，培养出最漂亮的宠物。”
　　玖鸠马上觉得倒胃口了，“别说了，我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不对呀，她们明明就是一群女暴君，漂亮嘛……我先不评论了，但是和宠物相差太远。”
　　白茗点点头，“因为她们经历过几代之后，就夺取自由，逃跑去了一处很隐秘的地方。她们开始自己编写基因代码，想要改变柔弱宠物的命运。”
　　“哦……所以适得其反，现在成了一群暴力神经病。”玖鸠最后总结了一番。
　　斐尔卓看着今天难得滔滔不绝的白茗，“我以为只有金氏才这么八卦，没想到白氏也一样。”
　　“你没想到的多了。”
　　诺里在边上已经忍了很久，“你们偏题了，我刚才问的是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哦……那时间继续倒退半个小时。”
　　白茗打断了玖鸠的话，“实际是刚刚已经说了一部分，现在应该倒退二十分钟。”
　　“我们从宿舍出来，想看看小诺里能跑到哪去。我马上就想到了这里，诺里的生活太乏味了，不是上课就是在这工作。”
　　诺里无奈地发出长长的嗯了一声，“我确实是比不上你的生活丰富多彩，相好的遍布佣兵部队、帝国学院甚至周边小店……”
　　“谁说的？陆军部队里也有。总之这不是重点，我们到了这，就看见店长和这个老佣兵相谈甚欢，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位置。于是我决定先和佣兵团接个头，商量一下合伙弄深渊初号的事情。”
　　诺里忙不迭点点头，“所以你就是不肯死心，非要拿深渊初号下手？”
　　玖鸠显得很不耐烦，“我不懂深渊初号和追魂射手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好像就是要试试而已。”
　　要不是现场的人很多，诺里就笑出声了，“那你们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吗？”
　　“有！”玖鸠马上骄傲地抬高脑袋，“我和斯坦已经商量好了，我负责提供不同的机甲外形,他可以允许我们使用钢铁绿蔷的原型机。”
　　“啊……”白茗忍不住纠正她的话，“实际上是诺里负责提供原型机外壳设计，我们可以将所有资源提供出来，共同使用。”
　　诺里沉默了一阵子，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把绘制台上的一叠图纸一张张翻过去，这些图纸充满了佣兵的风格，粗犷直白，大同小异。
　　玖鸠干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现在时间很紧张，要你在短时间内画这么多的外壳图纸确实很难为你。”
　　“我觉得不需要。”诺里把墙上的投影打开，连接上自己的视讯器，“这么做实在是个很笨拙的方法。不管做多少种变形版的钢铁绿蔷，内行的机械师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多的钢铁绿蔷号，在现实中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即使获胜了，胜利的价值也大大降低了。”
　　斯坦点点头，“你所说的，我们都已经预料过了，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致胜武器，我们必须要这么做，现在只是需要将它做得更完美一些。”
　　“你们想要一台机型战胜深渊初号，但是不能被别人看出来钢铁绿蔷的痕迹？可以。”诺里打开投影，上传了一张图纸，上面细密的走线密密麻麻，草草勾勒出了一个形状。
　　“拾荒者？”玖鸠摸不清头脑，“这是拾荒者的变形机种？所以……为什么是拾荒者号？”
　　“因为这个机型我最熟悉。”诺里放大了图纸，对焦到细节处，“对它，我太熟悉了。每个关节，每个零件的拼接组装，都十分熟悉。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好使用它来做基础变形。”
　　一直没说话的夏味贴上前，仔细地观看，“你将拾荒者完全分解了？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拾荒者最大的优势是它的生存能力，所以我将这一点发挥到最大。”
　　夏味的眼光在图纸上移转着，变得迷惑，“但是……它的驾驶舱在哪？”
　　“驾驶舱在机体外。”
　　“什么？”夏味过分地震惊了，不光是夏味，连带边上的所有人都在震惊里。“什么意思？驾驶舱不在机体里，那么怎么样保护驾驶员的安全？上来直接被人歼灭吗？”
　　诺里将图纸缩小，使新机型的整体结构图全部录入到屏幕中。原本驾驶舱的位置仍然空在头部中央。她按了个按键，整个机型分裂开，变成一片一片的，驾驶舱放大到近前，旋转了半圈，这不单是个基础仓厢，而是个飞行器。
　　“废墟看守号……暂且叫这个名字吧，我不会起名字。它不是一台完整机型，而是由200个子机型拼合成的。连接处需要翠晶材质制造零件，包括线路和硬件接口。当它遭遇到外部打击时，由完整机体分解成独立的元机。每个元机都受驾驶舱领导，即是说驾驶员能远程操纵每一块机体组织。”
　　夏味渐渐地弄懂了她表述的意思，“驾驶舱是独立飞行器，所以当敌人绕过这些元机攻击驾驶员时，就变成了逃生追击战？诺里，这……这太冒险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开着飞行器去挑衅机甲，这就跟自杀没有区别！”
　　“但是我有200个元机可以利用啊，就跟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区别。”
　　“说到这个，就更难以想象了。你要驾驶飞行器躲避机甲的攻击，还要直接操纵着200个元机，你只有两只手！这个小飞行器里装得下如此庞大的面板吗？”
　　夏味确实很敏锐，她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诺里叹了口气，又将图纸放大，驾驶舱平铺开，从一个小坚果似的黑团扩转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线球。驾驶舱里除了座椅靠背连接着整面钢板，其余三面都是显示屏，操纵平台上左右壁垒分明，左手边是传统的飞行器面板；右手边格外另类，200个元机分成5组编排，由5个传导束分流。
　　夏味的表情不太赞同，“左右分工？不嫌太直白了一点吗？”
　　斯坦看着这张图，若有所思，“就跟血源本初号一样……你或许是不经意的，但是恰好和血源本初号的控制核心十分相像。”
　　“哦太好了，据我所知，血源本初号可是难倒了所有驾驶员的难搞机型。”玖鸠也加入了反对的队伍，“我知道时间太紧张了，确实太难为你了，但是你不觉得这个设计太……天马行空了一些？”
　　“这只是线上虚拟对战，即使失败了也没有伤亡。”
　　“那倒是。我知道奇葩的神经病机械师大有人在，你这个绝对也不出挑。”玖鸠最终还是无奈地望着诺里的眼睛，站在她那一边。“好吧，好吧。我也没有别的主意，我就跟着干了。眼下只有一个问题，你这构想需要的软体支持太复杂了，我没有能力在几天之内完成。”
　　诺里有点纳闷，“会吗？不是只要把每个元机的软体连接到传导集束上？这只是数量问题呀。”
　　玖鸠感觉非常抓狂，“可是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东西！我……我甚至没见过几百个单体的集束什么样？万一我连接得不对呢？你在线上对战的时候，可能忽然像瘫痪了一样卡在半空。”
　　夏味接话，“没关系，我可以找几个金氏的工程师来帮忙。”
　　“那太好了。”玖鸠松了口气，“软体的问题我们解决就好，你主要负责把元机的具体图纸完成。”
　　斯坦说：“我会提供出所有有关翠晶的信息，帮你制作接口结构。”
　　武士单一直提着咖啡壶，在后头坐着，这时也欢快地开口，“那么我只能提供这个地方，供你们交流活动了。”
　　最高兴最兴奋的还属玖鸠，“我们这个队伍今天正式成立了。这个囊括了学院和佣兵团、金氏，加上天才小诺里的组织，专为了打败深渊初号及它身后的橘氏建立。我们肯定能一鸣惊人，狠狠地挫败那个怪物，还有那个怪物家族。”
　　斯坦看了斐尔卓一眼，“不包括亚当吗？”
　　斐尔卓把眼光转向诺里，微微蹙着眉，“你有多少把握？”
　　“那得看你有多信任我了。”
　　“我信任你，当然了。但是你现在处在冲动的阶段，你一冲动就没好事情。”他的眼珠子锁定着诺里的位置，随着她细微的举止在轻轻收缩。“但我还是信任你，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最需要你做的事情，你都做好了。只要金莱尽快把所有录像给我就行。”
　　斐尔卓的心里依旧不太明白，观看那些现场摄录的影像，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经过了全组讨论，最终莫什小组的机型称号定为：超莫组长。科莫苏显然不很满意，但是他也不善于起名，所以最终只能认同了。除了风川介参与了数据模型建造的工作，其余人尤其以基多为代表的驾驶员完全不懂得这些，他们只能抱着祈祷的心情，希望这次科莫苏能完美发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这次要翻车。”缪慈偷偷摸摸地跟基多交流，“我从进入自由力场，认识科莫苏开始，就没见过他办成一件好事。为什么风川介和组长依然这么看重他？要我说早该外聘机械师。”
　　乌雅在三步远的地方哼笑了一声，“我们是机械设计学院，外聘机械师这像话吗？”
　　“这有什么？胜利总是要不择手段得到的。”缪慈骄傲地仰起头，“这是我多年来跟缪兹斗争得到的经验。”
　　“科莫苏……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基多皱起眉，“难道他是组长的亲戚？风川介虽然也是以组长弟弟的身份入组的，但是他很优秀。组长并不是只讲情面，不看详实的人。”
　　自由力场的活动室大概从没这么安静过，风川介和科莫苏一起来的，他们推着一台巨大的东西，装载在手推车上，实际上是存储器拼接组装的数据盒子。超莫组长的所有数据模型几乎要了两个人的老命，也过于巨大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也还有很多的简化工作需要做。
　　缪慈的表情非常严肃，她看着所有人在接连盒子和操作面板，问风川介：“所以，到底驾驶员是谁？你决定了吗？”
　　“哦。”风川介竟然少见地叹气了，“你们一起上。”
　　缪慈的表情仿佛魔幻，基多直接就呆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复杂，确实，我们没接触过机甲的矩阵模型，这太超出我的预料了。一个人是没法操作这个巨大的家伙的。”
　　“可是……”乌雅上前两步，想要跟风川介单独谈谈，“这需要练习！我们一起合作操作一台机甲这种事，根本从来没有过。这甚至不是几天就能做到的！现在马上就要上场了吗？”
　　“练习与实战并不会两相耽误。”风川介一摊手，“我们最缺少的是时间，反正这些只是虚拟数据，随便我们怎样去练习。”
　　基多拿起已经非常熟悉的手柄，背面的连接板上密密麻麻插着线路。
　　风川介无奈地说：“简洁的的手柄面板完全无法胜任机甲稍作，就好像妄想用一节小电池带动整栋建筑的电路。所以只能分解整台机甲，每人操作一个部分。”
　　缪慈也并不太赞同这个主意，“每人一手或者一脚？这是个坏主意。我光是用想象的，就能想到翻车的画面。”
　　“你应该庆幸，对面的是没有感情没有记忆的数据，所以今天我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蠢事，都不会教真正的十勋团成员看到。”风川介也拿起一只手柄，示意基多和乌雅就位，“现在是检验我们的默契的时候了。”

　　追魂射手所在的要塞像一柄汤匙，前部微微向内凹陷，后部细长，两旁高地上修建着高墙。参赛的选手必须从正面空旷的荒野突破追魂射手的阻击，穿过城门直穿过细长的钢铁回廊。
　　超莫组长就像个刚刚出生的宝宝，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战场入口，黑色底边上细细的光线勾勒出山地模型，然后渲染器瞬间加载了真实的沙土材质。
　　缪慈控制着左脚，她和控制右脚的基多一向默契不错，但是还没到达共用一个身体的程度。在基多还没控制着脚掌落地时，缪慈就摇动手柄向前了，整个机甲晃颤了一下，往前扑倒一头栽进地里。远远的，追魂射手看着这一幕，好像有点呆住，并没有应对过如此的一幕情景。
　　“起来。”风川介一向沉稳镇静，负责着指挥官的职务，“基多先动，缪慈稳住。”
　　超莫组长颤颤巍巍地艰难地爬起来了。爬起来这个动作对于一台机甲非常少见。
　　“嗯……”基多在完成起身的动作之后，陷入了迷惑，“攻击是什么？这台机甲它有攻击技能是吗？”
　　科莫苏马上迅速地按动手柄，“当然，双手武器，脉冲光线。”
　　“等一下！”风川介刚喊了一声，但是科莫苏手更快，武器已经启动，随着一声尖锐震颤的冲击声，一束极亮的火光击中了远处追魂射手的胸甲上，他被微微震动得退了一步，然后……十字形光弩张开，像是四只触角缓缓地打开。
　　风川介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我们眼下的目的是利用一切时间来练习配合，并不是和他死磕，在他攻击之前先不要出手。”
　　“啊……你说得可能太晚了。”乌雅绝望地闭上眼，十字光弩爆发出了一股光柱。
　　科莫苏急匆匆地按动按键举盾，“快快，是基础激光武器，这个并不难防御。”
　　厚重的钢盾遭遇光柱，仿佛遭遇强酸，发出刺啦的尖叫声。超莫组长号被外部冲击击毁了平衡，整个机体摇摇晃晃了几秒钟，风川介马上指挥各部分，“基多，缪慈，稳住平衡。科莫苏，停止操作动作。”
　　“他冲过来了！”乌雅惊呼一声，然后迎面一道光芒，把机体撞得人仰马翻，四个人感觉自己像只被翻转过壳的乌龟，在张着四肢努力挣扎。追魂射手逼近到了眼前，他像一道诡魅的青烟，飘无声息而动如奔雷。几乎是贴着脸的一箭光射，莫什组全体下线。
　　缪慈瞪着眼前的登陆窗口，她吃惊到惊慌的地步。“这不可能！风川介，这跟你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我们不可能这样下去，这就是死路一条！”
　　“冷静一点。”乌雅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这只是初次尝试，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可是这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缪慈丢下手柄站起来，“你们敢说这个设计思路没有问题？我觉得我们的根本方向不对！”
　　风川介看着她，稍稍思索了一下，“这不是有标准答案的考试，这本身就是军部搞的尝试。我们除了一次次地反复总结失败教训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缪慈压低身体，与他双目对视着，“如果到了最后依旧没有结果，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说你该怎么办？”
　　“嘿！”没想到他会不高兴地挑明了说，乌雅急忙打断了两个人。他挤在他们之间，把缪慈隔绝得更远了一些。“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把所有时间用在练习上吗？我们没有时间吵架，而且这样也毫无意义。我们自由力场一向最有力的武器是什么？就是团结。”
　　风川介的脸色变得有点青，他的表情，大概可以用尴尬概括。“团结不是武器，如果一个团体里，所有人的能力都不怎么样，那他们团结得好像一个实心石膏圆球，也依然办不成什么事。”
　　乌雅在近处惊呆了，“……你非要现在说这个吗？”
　　缪慈发出一阵低沉惨烈的笑声，“我进入莫什学院的那天早晨，到现在我也忘不了，出门前缪兹看我的眼神。她好像看讽刺喜剧似的，看着我，说这是个二流学校，我只会交二流的朋友，学习二流的课程，以后也永远只能过二流的生活……我恨死她了，她生出来就什么都有。我每天都要压抑着半夜拿着激光武器冲进她房间把她捅得稀巴烂的冲动……但是那个瞬间，我没有一个字能反驳她。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这次真的完了。”
　　基多惊诧地望着她，他从来没看见过她这么消极的一面。
　　“但是这次不一样。”缪慈的声调和音量都转高了，她神情亢奋，杂糅着冲动和激愤，“这次性质很严重！如果我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作用，就只能寡廉鲜耻地去倒贴黑主，像个求偶期的动物一样。我宁愿死了。”
　　乌雅贴近她，有些迷惑，“如果你不愿意，有谁可以在这事上逼你？”
　　“呵呵。我生在一个第二姓氏家庭。你们平时总是羡慕我这一点，但是你们明白第二姓氏家庭什么样子吗？就是每个人都要有用！缪兹她注定要当机械师进入机甲部或者武器部，在父亲心里他也早为我估价了，我注定要联姻用！他会把我抛给黑氏，就像抛一个装了金币的扑满。装满了以后，需要的时候直接打碎，就是我的宿命，你们以为他会心疼吗？户政部的部长可从来没有心。”
　　这种命运太消极也太阴暗了，基多和乌雅还都只是经历单纯的少年，他们当场就被说得蒙了。风川介倒是不怎么吃惊，他脸色如常，“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团结不是武器，我们自由力场真正的武器，是我们丰富多样的成员。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可以身兼多职因为学识庞杂而且经历丰富。我们不是所谓精英工厂创造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产品，也没有那些没用的孤傲与自命不凡。我们比他们坚忍顽强，更踏实可靠。”
　　风川介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比所有人都激动，“我哥他当初创立自由力场，把他所有野心勃勃的念头都注入了这里，这个地方的起点很沉重。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有嫌隙，我不了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他抛弃了这些，毅然加入先遣军去了。我告诉他要来莫什时，他说要送给我一件小玩具——就是自由力场。”
　　这是一桩隐秘的往事，风川介从来没提过。甚至涉及到自由力场的诞生，但是几个成员根本就没听说过。
　　“我可从来没当玩具看过，自由力场是我的全部，现阶段而言。我会小心地照顾它，保护它，让它名扬千里。有一天，风川狭会在遥远的地方听说这个小组，他会用复杂的心情回忆过往，后悔自己配不上这个优秀的纯净的组织。”
　　缪慈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她沉静下来。
　　“对不起……都怪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说这些东西，应该集中精力到操作上。”
　　风川介没有再说刚才的事情，好像他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缓和过来了。“我们再来一遍，我重复强调一下，不要主动攻击，先远距离观望。”
　　“缪慈，你跟我调换一下。”乌雅忽然说，“你到上方可以仔细观察追魂射手的动作。一直在下面操作，你就无法镇静地观察。等到几轮之后，我们再换回来。”
　　缪慈渐渐感受到同伴的关爱，她重新有了勇气和力量。几个人重新登入账号，迅速检查了连接线路。科莫苏拿起手柄，递给风川介，“你应该在指挥官位置。我来掌管远程武器使用。”
　　“你确定？你用过吗”
　　“没有，但这是我设计出来的。”
　　风川介接过了手柄，“实际上，我能确定这是一件B+以上的设计，我们发挥得够好，怎么也能赢下一两分。”
　　乌雅和基多的配合很好，缪慈在上方不免有点嫉妒地发现，他比自己和基多配合得更好。乌雅是个多面手，既是个灵巧的驾驶员，也是半个机敏的指挥官。
　　追魂射手依旧静静伫立在短柄要塞之前，他好像一只细长光亮的哨箭刺在土里。超莫组长迂回着走上前，渐渐加速成小跑。追魂射手举起他的□□，缪慈赶忙操作着机甲的手臂抓住护盾。
　　“不要遮挡视线，小心他的光弩，那个才是大杀器。”风川介刚提醒了一句，十字光弩霎时闪过一道光芒，超莫组长被掀翻了，基多和乌雅一时压不住全身重量，缪慈急忙飞速按动按键，抓住了地面浮土，全力停住了。
　　“拉开距离。基多，乌雅！”
　　追魂射手突进得太快了，打破了几个人的配合。还是缪慈反应最快，她拉紧手柄遥杆，将机体全部重量支撑起来。乌雅迅速配合，科莫苏拉动武器栓。
　　哆——一枪，烟尘四起。追魂射手的方形脸壳贴在眼前，原本应该没有任何表情神态的钢板，现在隐隐透露着冷锐的怒意。
　　风川介敏锐地注意到，可能缪慈更适合做主攻手的位置，她虽然不及基多力量狂猛，但是敏捷迅速远远超过了基多，有些时候这是更重要的。
　　不过她也比较脆弱，面对黝黑的枪口，缪慈倒抽了一口气，“再见朋友们。”
　　屏幕熄灭，小组再次全体下线。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科莫苏试着开口，“至少，这次我们打中它了。”
　　“我们可能需要一个远程攻击火力。”乌雅思考着说，随后缪慈就反对：
　　“跟追魂射手比赛远程攻击？这肯定是个错误！我们应该把有限的精力和人力用在对的地方。它是个程序……对不对？我觉得如果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应该是在战术上。”她眼光转向风川介，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悄然赞许的神色。
　　随后她恢复了苦恼的样子，“但是没有时间，我现在全无主意。”
　　“吸引、拉住他的注意。”风川介在安静的环境里缓慢地开口，“追魂射手的面向火力范围非常开阔，但也不包括他的背后。”
　　“这是一个新思路。”乌雅的眼睛开始发光，“它一定是扫描敌人体型来判断位置的，如果我们能放出几个大小相等的替身，就能争取到反击的时间。”
　　“别天真了，小朋友们。”戴妃娜提着个大纸箱走进门来，她一向都神采奕奕，穿着规整，但是今天却有点狼狈和仓促，头发也散乱地翘着。“不过有想法，还是应该表扬勇敢的开创性。”
　　她把大纸箱放在桌上，“但首先，我们要先开个研讨会。主题是关于追魂射手的作战习惯研究。”
　　听见学术性的问题，基多就皱紧了眉毛，“这有用吗？”
　　“研究了再说，不过我能肯定地回答你，比你们一次次自杀性尝试有用。”
　　缪慈最崇拜戴妃娜老师了，首先迎上去，“您终于同意做我们小组的领队老师了吗？”
　　戴妃娜的表情有点犯难，“……算是吧，虽然我真的非常讨厌风川狭……”她的目光转向了风川介，“但是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希望你别学他：动动眼珠就背弃培养他的集体，还把同伴们贬得一无是处。”
　　风川介难得地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对他又爱又恨，但是谁叫他是我哥。”
　　“情况怎么样？”戴妃娜飞快转换了频道，她的思考速度飞快，已经迅速浏览了一遍录屏的历史记录。
　　“正在焦灼当中。您有什么好的主意？”
　　“白蒂，是白氏历史上最年轻的驾驶员兼具狙击手。”戴妃娜调出图表，最上面是白蒂的单人照片。“他性格很不合群，与白氏的整体氛围、家训也完全不同，属于黑羊那一类。但是太优秀了，白司令当然偏袒他，在所有方面。上一辈的十勋成员是白司令那一脉的正统嫡系，就是他亲叔叔。但是白司令却任用了极远的旁系残留血脉，这充分说明白蒂超群的驾驶技巧，还有白司令宽广的远见——这才是能够传承至今的大家族作为，相比之下，我对橘氏现在还没玩完表示怀疑。”
　　戴妃娜思路清晰，口齿李伶俐，相当活泼机灵。缪慈马上被她逗笑了，“那，我们不应该选他吗？”
　　“不，我觉得选得好。这是一次不算很正统的，游戏性质的比赛。虽然军部表面上表现得很看重，但是他们准备仓促，规则订得模棱两可。如果你们经过慎重讨论，最后选了两个孩子驾驶的极乐比翼鸟，或者传说中的移动仓库浮空鬼岛。即使赢了，评论也会很不光彩。真正的大赢家，赢得的是聚焦和风评。”
　　乌雅点点头，“这些风川介差不多分析过了。”
　　“那我就跳过这些，快速进入他没分析的部分。”
　　几个人立马集中精力，仔细倾听。
　　“追魂射手除了擅长外星殖民任务，以前它还有其他的工作，就是学院教头。白司令是从军部下属讲武堂做起的。那个时候，白蒂被他任命为机甲驾驶教官。所以，追魂射手曾经是学员陪练。”
　　基多一头雾水，“哦……这些历史是挺新奇的，不过这些跟比赛有什么关系？”
　　风川介却差不多马上领会到了关键，“现在这台追魂射手的数据模型，是提取那个时候的？所以，它依然保留了培练时的状态和习惯？”
　　“对！你懂我的意思了。只要你们打的像个正规的学院派驾驶员，老老实实的好学生那样，追魂射手就不能下死手。”
　　“等，等一下。”乌雅站起身，“可那都是好久以前了，我们怎么知道那个时候的学院派是什么打法？我依然觉得这个主意有点魔幻。它听起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但很难实行。”
　　戴妃娜的眼光又移转向风川介，让他的表情略微僵住了，他想到了她真正的意思。
　　“我哥他……那个时候他确实在讲武堂待过……”
　　“只有你能做到了。风川介。”戴妃娜语重心长地说，“他不会在乎我们任何一个的，我们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价值。只有你，应该会有不同，我也是想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