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31、狂欢派对

　　面对周六的到来，诺里渐渐感到自己有点——怂了。特别是对比跃跃欲试的玖鸠，和淡然平常的白萌的时候，她越来越想要找个借口不去，然而想出来的借口都显得自己——很怂。
　　“我觉得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段考，听说考得太烂会开始末位淘汰制。”诺里干巴巴地说完这段话，玖鸠立马打断：
　　“可是你不是说要去买件新战斗服吗？再说明天晚上的派对你要穿啥呀。你还……你还用准备段考吗？你说说你除了格斗搏击课之外，有什么可准备的？明明连飞行器驾驶都溜得很。”
　　诺里哑口无言，默默闭上嘴。可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高兴？派对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大家集体装B，看谁装得像。”
　　“这是帝国名流联合皇室一起举办的派对，而且正赶上比尔特老师要举办机械师全国比赛，肯定能见到很多成名已久的大神。”玖鸠两眼放光，“要是表现出众被哪个公司或者团体看见，不就是妥妥的入职门票吗？”
　　诺里直勾勾看着旁边桌的玖鸠，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那些大佬都去约炮的派对上招人吗？”
　　这一堂课是比尔特的机械理论，他急匆匆走进门，不同于往常，显得非常兴奋。这使得他将视讯器放下时太急了，几乎是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光扫视全体，最后直直地瞄着诺里的眼睛，“刚才我接到国家设计院的通知，说将要举办的机械师大赛会被帝国传媒直播，而且最终决赛会由军部主办，联合十勋团一同参加。”
　　气氛有一瞬窒息住了，之后回响起许多不可思议的抽气声，诺里还在想这到底意味着多大的荣恩，转头看见了玖鸠狂喜到近乎颜艺的表情之后，决定还是不猜了。原本小众的机械师技术宅猎奇比赛，忽然之间好像变成了封神之战一般神奇的存在，所以原本只想凑个热闹露一脸的学院机械师，可能都一起打了针鸡血。
　　比尔特毕竟还是偏心自己的学生的，所以这堂课他几乎没有讲什么新课，而是认真详尽地讲述了一番自己曾经的参赛经验，和许多参军时的见闻。想也不用想，这也是有史以来大家听的最入神的一课，没有人怀疑，这些零碎内容里会包括比赛的主题。
　　头一回的，下午的趣味搏击竞赛受到了冷落，学院的电子图书室里挤满了人，特别是有关机械师历史和比尔特个人传记区域。
　　“真可惜我对比尔特老师了解太少了，完全猜不到他会出什么题目。”玖鸠由衷地叹息，然后看看手表，“哦，我和龙七约好了，我得走了。”她急匆匆抓起外套，手指点着诺里的方向，“你要是猜着了什么一定的要告诉我啊。”
　　诺里挑眉望着她瞬间不见的背影，“……她还有心思去见炮友，可见也不怎么在意比赛么。”
　　白萌坐在边上，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太奇怪了，军部为什么会忽然重视起来机械师群体？”
　　诺里诧异地问：“难道以往我们这个群体都不怎么受重视吗？”
　　白萌摇摇头，“机械师当然是个不错的职业，但就是因为容易有丰厚回报，所以机械师群体的基数是非常庞大的，只要腰里别着个扳手扭扭螺母的人，都会自称是机械师。帝国对待这些半流民的文盲群体是不待见的，我觉得……可能十勋团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军部急于挑选一些高水准的机械师出来。”
　　诺里心中一紧，觉得白萌或许看到了什么真相。白萌虽然还算是天真的小姑娘，但她从小生长在白氏家族，浸淫权利变更和辛密内幕，有很强的预测嗅觉。
　　晚上的时候，诺里随便在商场买了件全新的战斗服，虽然只十来星币，但是一身冷白色看来蛮贵的。她稀里糊涂地付了账，就连视讯器响了也没听见，结果就见到了姜尚的小飞艇又停在了公寓门口。
　　姜尚好像很不高兴，微青着脸，“听说你晚上要去个派对？”
　　诺里迟疑着点点头，这听起来好像是件不大好的事。没想到姜尚却露出了个有点欣慰的神情，“光和那个白家的小姑娘一起不行，你们得要个男伴。”
　　“我们还有玖鸠。”
　　姜尚顿了一下，“她也不行，我叫了斐尔卓和你们一起去。”
　　诺里当时头皮都炸起来了，“什么？不不不，饶了我们吧！”
　　“相信我，到时候你会庆幸斐尔卓跟着来了。”姜尚若有深意地一笑，他已经缩回头去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好好长个见识，我准备叫你回归姜氏家族。”
　　诺里忍不住冷笑了声，“这话你跟妙澜.梵女士说过吗？”
　　“我正准备要说呢。”姜尚拿着视讯器的手晃了晃，这叫诺里忽然间一阵心悸，她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对未来的预料，不得不说，如果是妙澜.梵，可能她会十分赞同姜尚的决定。于是诺里决定还是把话题转移开吧：
　　“为什么是斐尔卓？你好像使用他非常顺手啊，亚当不是很孤高的吗？”
　　“亚当是国家工具，”姜尚挑起一抹轻笑，“我是国家公务员。”
　　诺里抓着小飞艇光滑的侧翼，小心地靠近，能从姜尚脸上那个巨大黑超上看见自己的投影，“那你准备教我成为下一代的公务员吗？”
　　“你想多了，小女孩，起码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及格。”
　　诺里心情比较沉重地回到宿舍，看见玖鸠和白萌两个人都已经穿戴好了，蠢蠢欲动。并且，第一眼惊见的华丽程度，闪得她差点瞎了。
　　“你们就这么……恐怕斐尔卓的那辆小飞艇，够呛能塞得进去。”
　　玖鸠一惊，“斐尔卓要去？为什么？”
　　白萌的反应正相反，她好像挺高兴的，“太好了！如果是斐尔卓的话，就没有人为难我们，也没有人轻视我们了。”
　　诺里分外的惊异，“还有人敢为难你们白家的人吗？”
　　白萌神情比较苦涩，“要是白苓的话，当然没有人敢。”
　　玖鸠过来搂住白萌软绵绵的颈子，转头跟诺里说：“真奇怪，我们育幼院长大的倒是很快乐很自由，怎么第二姓氏的大小姐反倒满腹的苦水？”
　　诺里翻了个白眼，“你以后在飞艇工厂上个班就能过一辈子了，她们可是要进军部机甲部的，这能一样吗？”
　　玖鸠皱着眉，拉下脸，“我可不会在飞艇工厂当个机械工，我以后要参军当工兵的。”
　　诺里也皱起脸，“陆军一向伤亡最大，工兵就是外星尖端武器的试验品，这些你都知道吧？”
　　“比尔特老师以前就是陆军机械师顾问。”
　　“所以，他只剩一条腿了。”
　　白萌连忙拦住两人的争辩，“我们非得现在辩论死亡星云之战的对错吗？我们该走了，现在不是该开心一下吗？”
　　讲真，参加派对一点不能叫诺里开心一下，但是丽星名园的风景真是不枉此行：作为帝都第二高的建筑，顶层的观景玻璃尖顶直逼城市空气穹顶，细腻的三维投影技术巧妙营造了一片星光，投射在观景台周围。并且室内小花园里有几丛真正的花草矮树，像个真实的小型生物园一样，仿古式的金属笼里还有几只莹蓝翠羽的小鸟。
　　斐尔卓全程一言不发地泊好了车，又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拖着巨大臃肿裙摆从小飞艇里挤出来的两个人。诺里在边上，简直已经尴尬到可怕，斐尔卓可能同样十分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心情很不好。但是他作为亚当，真的对姜尚的口谕一点都不能违抗吗？诺里悄悄将脑袋转了十度，打量了几眼，斐尔卓穿着件黑色礼服式战斗服，下摆模仿燕尾成两条飘带状。脸上的巨大护目镜变成了一副黑超，整个亚当好像是要去拍摄手撕虫族的未来英雄电影。
　　正在腹诽时，斐尔卓猛地侧过脸来，将诺里吓了一跳，两步窜到白萌和玖鸠中间与她们并排走。
　　这地方更像是个小型沙龙，主要活动区有几张软绵绵洁白方沙发，冷白色台案上整整齐齐码放着装满酒的晶石杯子。本来这种场合少不了需要些小甜点，但是在末世这原本就不可能，所以淑女联盟从皇室请调了几位善于变化花样的厨子，他们将稀释的营养液和糖浆混合，做成一块块颜色各异的食物块。
　　本来觉得沙龙气氛还挺小清新的，但是等到人员到齐，群魔乱舞简直不输那天魔轮比赛现场。其中还有几张熟悉面孔，缪斯.y.娅米是和狄朗.麦克顿一起来，除了见到白萌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对玖鸠和诺里几乎是视而不见。最叫人惊奇的是白苓也来了，他带来的女伴则算是众多妖艳贱货之最，整个人都是一种均匀的亮粉色，浓密的大卷发梳成整齐的一颗粉球，带着一份同样闪瞎人眼的粉色粗框大眼镜。诺里乍一看，竟觉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白萌拉了拉她战斗服袖子，低声说：“那是缪家的女儿，缪家姐妹撕逼大战已经撕得整个帝都都知道了。”
　　“就是说她是缪兹的死对头？”
　　白萌咋咋舌头，“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
　　“她们是一个爹？”
　　“对，跟所有第二姓氏家庭一样，同父异母不共戴天。”
　　诺里看看缪氏姐妹两人的配色，简直难以想象缪家的老爷子倒底是个什么样。因为直白脑补的话，只能想象出来一个一半紫色直发，一半粉色卷发gay里gay气的怪老头。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白苓忽然瞪过来一眼，好像预测到她们会讲他的是非。白萌一惊，赶紧缩到两个人身后，玖鸠却从来不带怕的，把自己往软塌塌的白沙发上一扔，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缪兹会跟黑主一起来呢。”
　　白萌压低声音，“黑主很讨厌这种场合，肯定不会来的。而且……他也很讨厌和缪兹的事情。”
　　诺里难免好奇，“她和黑主有什么事情？”
　　玖鸠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有婚约，姜氏和缪氏的联姻。”
　　诺里忍不住瞠目结舌。缪兹……和黑主？简直就好像青鸟和树鱼，完全就是两个品种。
　　“缪兹和缪慈她们老爹就是户政部部长缪舟，他是个……古怪老头，放眼六部各级官员都很头疼他。”玖鸠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缪兹的方向，“你相信吗？曾经帝都全体公务员联名声讨缪舟，要他下台。”
　　白萌轻轻抖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为了人口的增长，用尽了办法，曾经颁布过很多非常过分的政策，包括人口分类制度，还有严格居住权筛查。竟然注明不行使生育权就不能留在帝都居住，还要把人口按照生育能力分类，颁发登记证明；他甚至提议过搞生育能力测试，和驾驶证、射击证一样作为特权证书。反正他就是疯了，那阵子帝都被搞得乌烟瘴气，连皇室都忍受不了，少见地和军部站在一条战线。”
　　诺里好奇地问：“那他怎么还没下台？”
　　玖鸠叹气，“因为人口的确在锐减，这是个悲哀的事实。总有人要干脏活儿，缪舟愿意干，军部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甚至他提出的几条奇葩政策还被保留了下来，比如说单身税。”
　　诺里觉得自己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个传声鸟，干巴巴地重复着玖鸠的话，“单……单身税？”
　　白萌叹了口气，接过话题，“过了二十岁，如果没有订婚对象，就必须参加户政部社区委员会组织的相亲联盟；27岁以后，如果还没订婚，他们就会把你从联盟里挑出来，放进一个叫单身俱乐部的东西里，其实就是密度更大的定期相亲活动。三十岁以后……你就得参加心理辅导班，开始上税，随着年龄增长，单身税曲线上升。”
　　诺里感觉到一阵窒息，“我开始后悔来帝都了……我不想上学了。”
　　白萌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像是……吓到人的成就感，“而且，这些可怕的规矩就连第二姓氏阶层都不能幸免，因为缪舟以身作则，他的缪氏就严格遵守这些。他曾经召开过公开的族长会，对着来参会的整个家族成员说‘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照办，谁要是搞小动作，我就用抽签的方式让你们原地结婚，一秒钟就修正你们的错误。就连我的亲生女儿都不能例外。说真的，我欢迎你们监督她俩，如果你们谁发现了缪兹或者缪慈没遵守我的规则，我可以奖励告状的人。’”
　　玖鸠笑倒在沙发上，“听起来好像他和女儿有仇似的，不过这就是他的个性，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所以贵族还是给了他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联姻年龄提早，让他没话可说。”
　　诺里可没感觉到丝毫的好笑，她只觉荒谬，失真感教她的脸都白了。玖鸠在她的肩侧拍了拍，安慰她，“别怕，我敢说缪老头没几天好蹦跶了，他现在位置岌岌可危，他的前妻——就是缪兹的老娘正在拼命挖他的墙角，积极备选户政部部长职务。”
　　“可是……户政部长久以来都是缪氏把控，如果被篡权……这恐怕是全体第二姓氏不能忍受的事。”诺里迟疑着说，“我不看好这件事。”
　　玖鸠眯眼冲她笑了笑，然后挺直身体，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六部已经被瓜分干净了，即是帝都已经被瓜分干净了。但是第二姓氏群体毕竟是少数群体，我不信他们能长久维持这种平衡。”
　　诺里也压低声音，“但是他们掌管着武器和使用途径。即便你是优秀驾驶员或者机械师，也必须通过六部办的学院学习上岗，最后在军部挂职。”
　　玖鸠耸耸肩，“我不是野心家，我只想过逍遥快活的日子。谁掌控局面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只要不是缪舟那种疯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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