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23、绝密档案

　　诺里又一回住进了学院医疗室，不过这次医疗仓只是轻轻在她的身体上扫描了一圈，蓝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脆弱的精神经过一晚睡眠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她睁眼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的一抹光华。白萌和玖鸠的脸都贴在玻璃上，像看奇景一样望着里头光裸的诺里，这教诺里来不及羞赧，先是吓了一跳。
　　负责的医官还是凝宁，她一脸的淡定，对着诺里的透视扫描图什么也没说。诺里只穿着两根布条出来，白萌赶快给她披上外衣，玖鸠则嬉皮笑脸地拿出视讯器，说：“我把昨晚的领奖仪式录下来了，是队长替你领的奖。”
　　诺里摇摇手，表示不想看，她先摇晃了两下脑袋，教脑壳里的浆糊消散下去。白萌又亮出自己的账户记录，“第三名有500枚星币奖金：第一名是1000枚，第二名是800枚。”
　　“我把一半给了白萌，”玖鸠接着说，“剩下的我们和夏味平分，你觉得怎么样。”
　　诺里点点头，觉得光是在脑袋里想想几个数字，也够头疼了。
　　凝宁拿出一只小玻璃管，里头封存着一点颜色清凉的药水，她将一只尖细的注射器刺进了诺里的后颈，效果显著，诺里立马就觉得清醒多了。医疗室里有一块巨大的视讯屏，诺里一眼瞥见，登时一个机灵，有点本能的害怕。
　　白萌若有灵犀，与她说：“刚才学院长过来看望你，他说帝国卫视想要做一期以我们学院为主题的节目，要你一定要参加。”
　　玖鸠接着说：“是真的，你昨晚英姿飒爽，加上几天前在外星大战外来种，现在可以说全国闻名。女英雄，你要红了。”
　　诺里躺回医疗仓，“我还是再住几天院吧。”
　　好几天不见的诺宾斯.斯宾塞小姐敲了敲门，不情愿地走进来，跟诺里说：“学院长想见见你。”
　　诺里僵直了一下，终究还是站起身来，脚尖落地时不免虚软了一下。诺宾斯带领着，穿过重重钢板拼接的光亮走廊，学院长办公室在最深处的钢铁洞穴里，两边有两尊古董样的石刻雕像，是两只同样形态的怪兽。诺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光景进屋，里头姜尚好像正等待着她来，他正襟坐着，一直看着诺里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里，这种平滑光洁的白色塑料椅其实是有保温效果的，诺里坐上去的还是温热的。
　　他示意诺宾斯出去，只有两个人在屋里，他还是先停顿了一下，好像要给诺里一个缓冲，“我决定把你调到B组。”
　　诺里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坐在地上，人还是蒙了许久，“你说什么？”
　　“我说，要把你调到B组。老实说，当初把你放在Z小组，也是一个临时的决定，早晚你都会升组的。”
　　诺里努力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我已经习惯待在Z小组了，我觉得Z组挺好的。”
　　“没有人不想要往上升，”姜尚平静地说，“毕竟Z组是个很耻辱的地方，你应该知道吧，就连体检的时候，校医也会盯着你的胸牌看是不是？”
　　诺里站起来，“我觉得凝宁校医不会这样。”
　　姜尚也冷色起来，“那么说，你不想去B组了？”
　　“对，我不想去。”诺里答得很利落。姜尚却是立马就脸色冰冷，他眼睛微眯起来，迸发出一抹冷厉的光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进B组去？转校一周就能从Z组升到B组，这简直就是奇迹。”
　　“可惜，奇迹这个词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喜欢待在Z小组，我好不容易熟识了每一个成员，包括想要吃软饭的组长多锐，我不想从头再来一次。”
　　姜尚盯着她，忽然嗤笑了一声，“你真是嘴不饶人，跟你妈妈完全不同。”
　　诺里打了个冷战，“你认得我妈妈？你以前见过妙澜.梵女士？”
　　“是的，曾经我们同属国家学科研究院，而且我们都参与了亚当项目。”
　　“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诺里呐呐默语，“她甚至很少提到曾经的事。”
　　“或许她觉得过去并不太愉快，”姜尚摊摊手，“我曾经和东莱一起追求过妙澜，显然，我输了。”
　　“这倒怪了，实际上我觉得您各方面都比东莱先生强多了。”
　　“是的，”姜尚忽然苦笑了一下，“但是他做到了关键的一点，就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能陪在旁边。”他从桌下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满杯褐色酒液，然后一饮而尽，“她现在还是那么爱絮絮叨叨，大惊小怪吗？”
　　诺里耸耸肩，“您对她的评述太对了，她就是这种性格。不过我没有再见她搞过科研，这几年她都是踏实地过着乡村生活，养鸡养羊也并没有比别人养得好。”
　　姜尚有些好笑，“她怎么做得来农活？我认识的妙澜，连生化服也没洗过，那时候她所有的家务都是机器人替她做的。”
　　诺里犹豫了一下。问：“我能问问，他们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帝都，去到东区生活的？”
　　姜尚往后仰着，依靠到椅背上，“如果你答应乖乖调到B组，我就告诉你。”
　　诺里也有些好笑，“我不会调到B组，而且我也并不是特别好奇他们的事情。”
　　姜尚忽然间变得严肃极了，“无论如何，你必须去B组，这是命令。”
　　“我是个学生，又不是军人。难道我不是拿了学费在这里学习的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你毕业不想进科研院所，能在B组走一遭，也足够在任何的帝都企业任职了。”
　　“实际上我刚刚就收到了一份邀请，”诺里拿出视讯器，调出自己邮箱的页面，上面最顶端有一封来自一间魔轮车设计工场的入职邀请，“他们希望我能在毕业之后去当工程师。”
　　姜尚的表情变得严肃，“你只想在一间小小的制车工厂做个工程师么？如果你愿意进B组，到了毕业时，完全可以去军部的机甲设计院。当然，这还要看你的意愿，实际上我倒觉得你更适合去军部的武器研发部门，你总是充满了想象力。”
　　诺里直勾勾地看着他，“为什么？身为学院长，为什么对我这个新来的学生这么关心？”
　　“哼，”姜尚轻笑了一声，他沉吟了一下，好像在组织着语言，“妙澜应该跟你说过吧，在生理学上，东莱他并不是你父亲。”
　　诺里忽然浑身发冷，她几乎霎时就明白了什么，“……所以，所以是你么？那个生理学上的……”
　　“我想妙澜的话，一定会好好跟你解释的。当年因为一个……生物实验，妙澜自愿现身科学，她提供出自己的卵子，那时候我们还是一对情侣，所以我就提供了自己的精子，我们制作出了你，可能你觉得制作这个词太过冷冰冰了……”
　　他没有说完，诺里就猛地站了起来，她瞠目结舌，眼瞳紧缩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泪光挂在眼角上，直愣了许久，她就这么转身走出了门，一路茫然地往前，直到冷白走道的尽头，这里需要通过一道关卡，但是她却不知道把胸卡放到扫描器下。看了光无一物的墙壁半天，她才用颤抖的手指把视讯器拿起来，进入联邦户籍网络，一般来说，凡是在有营业执照的医疗诊所出生的新生儿，都会建立一份户籍档案；更不要说小学部和国家学院入学的学生。不过一般平民的档案都善乏可陈，没有什么可看的。但当诺里输入自己的公民号码时，却无法打开档案页面，一行巨大的粗体保密字符，像是魔咒一样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帝国卫视最想做的节目其实还是十字战团的特辑，但是这涉及到太多保密条令，是绝对不行的。其次最受欢迎的节目是亚当的专题采访，当然，斐尔卓长到这么大，做过的专题节目也无计其数了。这回的主题是魔轮比赛前五名的个人专题，但第一名的黛儿只是露个脸说句话就完了。第二三名的斐尔卓和诺里同属于国家学院，可以一起做成一集节目。姜尚看样子对这个非常在意，他命令学生会、永动之芯等核心小组都为拍摄做好准备。因为是融合了白家、橘家、金家等多方势力的暗涌，所以节目效果可以说相当华丽，诺里一来就看见了白萌专属的化妆师，像只穿花蝴蝶似的忙得上蹿下跳。这回多锐好像要正式出镜，他穿着堪比正装的作战服，头发是从未有过的服帖平整，用发油抹得铮亮。诺里第一眼甚至没认出他来。
　　诺里脸色苍白，额边虚汗点点，神情明显恍惚，脚步飘飘晃晃，但是还能装成比较正常的样子。她坐下后先跟白萌问：“玖鸠哪去了？”
　　白萌也压低声音，“跟龙七去宾馆了，还没回来。”
　　诺里觉得只能用省略号回应这句话，“克里斯知道吗？”
　　白萌还是很迟钝，“跟克里斯有什么关系？”
　　边上金莱和夏味坐在一起，但是他们缩在边角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太过扎眼。另一边斐尔卓独自占了一张沙发椅，他像平时一样的傲然独立，冷淡无趣。主持人是跟武氏单店主一样的半生化人，可能是退伍士兵。她的一头浅褐色长发可能是假发，因为头顶靠近头皮的一块发散着金属冷光，像是一块拼接钢板。她的声音也有点金属感，感觉是喉颈的皮肤下埋着个发声器。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帝国卫视‘早安，世界’节目，我是主持人密未安，现在我在帝都国家学院，今天我们的嘉宾是昨晚世界魔轮赛的前五名，首先我们先来介绍一下三对学院情侣。”
　　诺里左望一眼，右望一眼，忽然愣住了。
　　“你们怎么自己就开始了，我们还没入场呢。”玖鸠穿着早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衣服——当然，早上还不皱。她的小外套拎在手指尖上，裸露出麦色的两端肩头，边上的龙七也是一脸慵懒，脸颊边还残留着没抹净的红色唇印。两个人一看就知道刚干过什么好事。
　　密未安愣了愣，很快回过神，用扩声器说：“好的，现在是四对情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