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藜粢

6、第六章

　　罗征知道了何禾作息时间后就放弃了到一楼的电梯厅，他直接到了五层何禾的文印室，果然如李佳佳所说，何禾到得很早，当他推开文印室大门的时候，看见何禾背对着自己，面对着窗台在做些什么，他没有惊动何禾，无声的走到她的背后，看到何禾正在擦拭着花叶上的灰尘，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

　　何禾拿起喷壶对着四周喷了喷，放下喷壶，眼睛望着窗外的某一点，脑子是放空的，这让她感到轻松自在，现在是属于她的，如果没有别人打扰更好，可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这里像植物园了。”

　　何禾猛地回身，差点儿没撞上身后的罗征，何禾忙稳住了自己，看见罗征微笑着看着自己，何禾定了定神，毕恭毕敬的喊了声，“罗总，早，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上次听你们这儿的李佳佳说你养了很多花，来看看，还真是。”罗征走上前摸了摸花叶，何禾心里有些怨起李佳佳的大嘴巴，她还真是什么都说，但为什么他们会说起自己呢？

　　“罗总见笑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只是为了办公室有些生气罢了。”何禾不急不忙的回答。

　　“你每天来得很早？”罗征继续问着。

　　“对。”

　　“喔，怪不得很难看到你。”

　　何禾有些奇怪的看着罗征，罗征也看着她，何禾发现他的眼神中带着她不明白的东西，她回避开那目光，没有再说话，罗征达到了今天的目的觉得没有必要待下去了，“那你忙吧，我上去了，再见。”说完走出了何禾的办公室，何禾望着打开又合上的门发着呆。

　　罗征走出了文印室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还早只有他一个人，罗征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的何禾，她不仅是外表变了，整个人的气息也变了，现在的何禾像是冷月，带着寒气拒人以千里之外。

　　何禾对罗征的来访没有多想，她只要简单的生活，复杂的东西都不适合她，她不会去想罗征今早的到来会是为了自己，她没有这个能力，当她在员工餐厅看到罗征的时候还是这么想，虽然公司的中高层领导从不在大餐厅吃饭，他们一般都在楼上的小餐厅用餐，也许罗征是为了某一个理由这么做，但绝不是因为她。

　　罗征端着餐盘在何禾的面前坐下，何禾点头示意，“罗总好。”

　　“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该讲究还是要讲究的，我喊您名字不太合适。”何禾拒绝着。

　　“我爸经常提到何姨。”罗征明知道这是谎话还是说了出来，父亲从不在自己面前提何云和何禾，这是他们父子俩人之间的禁忌，可这是能和何禾搭上话的唯一话题了。

　　何禾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她想到了罗瑞明，这是生命中对她付出真心的另一个，她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他，今天听到罗征提起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说的是罗叔叔吧，他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年纪大了，我又不会照顾人，身体很糟。”罗征故意夸大了事实，看着何禾的反应。

　　“喔，是嘛，那你应该带他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何禾心里暗自埋怨着罗征，明明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好好关心他呢？难道还像以前一样吗？他和罗叔的关系还是不好？

　　“我爸主要是心理原因，心病还需心药治。”罗征话中有话，这话到不假，罗瑞明主要是心里的郁结一直没有打开，何禾没有搭腔，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妈身体好吗？”罗征见何禾没反应，便问起了何云，何禾抬起头微蹙着眉头看着罗征，她有些不明白罗征提到母亲的意图，他讨厌母亲不是吗？但出于礼貌何禾还是耐下性子答了一句，“还好，谢谢罗总关心。”

　　罗征发现何禾有些不高兴了，他知道是因为何云的缘故，但何禾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明显，何禾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划了几口之后，她站了起来，“罗总，您慢用。”说完便丢下罗征走了。

　　何禾回到办公室，感到胃部又抽痛起来，看来明天要避开他，免得自己天天胃疼，罗征明明可以到楼上小餐厅用餐，为什么偏要到大餐厅来？

　　难道就为了打听母亲吗？还是试探自己呢？为什么今天早上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无数个疑问出现在何禾的脑海里，这些问题让她头疼，何禾苦笑着，好像只要接近他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何禾尽量选择没有人的时候去吃饭，每次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她不想再碰见罗征，母亲带着自己离开罗家，就是为了重新开始，何禾不想前功尽弃，更不想和罗征再有任何瓜葛。

　　罗征也发现何禾在躲着自己，只要有他的地方，何禾就会显得十分警觉，故意装作行色匆匆的样子，能躲就躲，这不仅让罗征有些怀疑起来，何禾不是已经忘记过去了吗？对于她来说，自己应该是陌生人才对，为什么她要躲着自己呢？

　　何禾下班回到家，何云不知在房间做着什么，何禾走进母亲的房间，看见何云对着镜子在贴膏药，何禾走上前，接过何云手中的膏药问道，“贴哪儿？”何云指了指部位，何禾贴了上去，嘴上没有停，“腰又疼了？”何云点点头，“这两天天不好，有些犯了，没事，过二天就好。”

　　何禾帮何云把衣服理好，何云坐在床边上揉着，“妈，要不明天我请假带你去看看。”

　　何云没有抬头，手上继续揉着，“看什么呀，老毛病了，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来，别乱花钱了。”何云这是旧伤，几年前被一个骑车人撞了一下，当时没有在意，后来落下了毛病，一到天气变化或劳累的时候就疼，何云不愿意去医院，她没有医保，完全自费要花很多钱，每次都买一点儿膏药回来贴一贴就当治过了。

　　“妈，你每次都这么说，这次不行，明天就和我去医院，我现在就和领导请假。”何禾说完拿出手机就要给老蔡打电话，被何云一把拦了下来，“你忙你的，工作要紧，要去我也不用你陪啊，我自己能走。”

　　“我还不知道你，不行，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何禾有些急了，何云手里抓着女儿的手机，“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又不是什么绝症，干嘛去医院啊，别烦了，出去吧，吃饭了。”何云把何禾往外推，何禾还是不甘心，“妈！”

　　“哎呀，你烦死了，你还是烦烦你自己吧，我给你闹得头疼，吃饭，吃饭。”何云把女儿按在凳子上，她不理何禾开始吃饭。

　　“我有什么好烦的？你别转移话题。”何禾端起碗，边吃边说。

　　“怎么不烦，都二十八了，也没有男朋友，你要到什么时候结婚？”何云瞪着何禾。

　　“妈，你老是用这招，能不能换点儿花样，耳朵都生茧了。”何禾低下头，她不想提到自己的个人问题，她没有结婚的打算。

　　“喔，你也知道啊，那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给妈看看。”

　　“妈，别说这个行吗。”何禾叹着气。

　　“为什么？”何云继续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结婚。”何禾干脆的答着。

　　“为什么不结，那你以后怎么办？”何云也急了，前几年何禾总说年纪还小等二年再说，现在干脆说不想结婚。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你以后怎么办？哪有不结婚的，你想让我急死是不是。”

　　“妈，你今天怎么了，好好的，干什么老说这事儿，不结婚怎么了，陪你过一辈子不好吗？我能养活自己，不需要别人来养我。”

　　何云把碗重重的往下一放，“我不要你陪，妈想你有个好归宿，找个好人家结婚，生个孩子，我还想抱外孙呢。”

　　“好好，你别生气，我结婚还不行吗，有对象就结，行了吧，吃饭，别生气了。”何禾哄着何云，把碗筷递给她，何云接过碗筷，“那我让隔壁的李妈妈给你打听着，有对象了你就先见见。”

　　何禾胡乱的点着头，“好好好，我会考虑，好了吧，吃饭吧，妈。”何禾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母亲放心，要不然今晚她不会放过自己。

　　晚上，何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何禾今天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安，女儿说不想结婚，何云不知道何禾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那段过去还在影响着她，可何禾不是已经忘记了吗？还是潜意识的反应呢？何云当然希望何禾不要受自己和过去的影响，能够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知道以家里的条件想要找到很好的对象不太现实，何云只希望何禾的未来能够平安就足够了。

　　何禾同样也在考虑母亲的话，她曾经想结婚，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何禾渐渐地对婚姻失去了信心。现在的社会你挑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挑你，何禾知道自己的外表不吸引人，学历、家世方面更没有可取之处，特别是还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何禾不想扔下母亲不管，一旦结了婚，男方是否能够接纳母亲，何禾没有信心。

　　对于自己的过去，何禾不想提及，可那毕竟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一直徘徊在心中多年，不放下过去自己就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到婚姻当中，可要如何放下呢?何禾自己做不到，又不能告诉任何人，长期的压抑让何禾已经快要无法承受，这就是她噩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