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江湖谁的情》妖虹

12、第八回·两仪

　　沐浴更衣之后，我们换上了同款的纯阳道袍，一样的素白飘逸，看起去颇有些神仙眷侣的味道。
　　我们在三清殿外找到祁进复命，祁进让马蹄带我们先去太极广场见过于睿，再去纯阳宫拜见掌门李忘生。
　　于睿美丽非常，望去如同脱尘仙子。她的手中捧着一册书卷，顾盼之间透出一种超凡的灵气。她受下了我的拜师之礼，道：“我看你骨骼清奇，眼目灵动，却是可造之才。不过纯阳弟子入门需经过掌门同意，尔等穿过前面的阴阳两仪门，再往上走，就可以见到他了。”她双眸一转，又说道，“对了，掌门向来不喜拘泥常理、不能随机应变之人。因此定下规矩，凡外人拜见，必须要同时穿过‘天意’‘人愿’两仪门上山。尔等若能做到，他自当接纳。记住，‘万物皆虚幻，大道本无形。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我俩衔命而去，但见从太极广场通往纯阳宫的山路上，巍然耸立着一座牌楼，两扇门洞上分书“天意”“人愿”。
　　我支颌仰望着山门，不解道：“既非‘人愿’，也非‘天意’，那还能是什么？”
　　皓月狡黠一笑，道：“那就什么都不是！万物皆虚幻，大道本无形。门即是空，路自在门外。”
　　我恍然，“明镜本非台，何处惹尘埃。她是想告诫我们，所谓的悟道，就是要跳出问题的本身去思考，是吗？”
　　我们相视一笑，并肩从牌楼边绕了过去。
　　掌门李忘生显然早已接报，他教我们行了入宫之礼，然后捋着花白的长须，语重心长的说道：“天地无极，大道自然。两仪门只是考验尔等的悟性。修道之人最怕执著己念，不能超脱。两仪门是虚幻，先过后过也是虚幻，修道之人，不拘泥于三界桎梏，跳出五行方能寻觅大道，达到天人合一之境，这就是越两仪而至太极的道。两仪门上书‘天意’‘人愿’二语，便是告诉世人这个道理。尔等既然有此慧根，那就留在我纯阳修行吧！”
　　就此，我们才算是正式拜入了山门——皓月跟随紫虚子祁进修习以太虚剑意为主的外功心法；而我则在清虚子于睿门下主修内功心法紫霞功。
　　就像皓月说的那样，清晨，我们在玉洁冰晶的雪峰顶，迎着华山的日出吐纳打坐；午后，我们在晶莹皎洁的冰凌花树下，嗅着寒梅的清香读着杂集或道学书；夜晚，我们在堆银砌玉般的雪原上，披着朗月的清辉合璧舞剑。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安好，除了祁进的白发……
　　或许是因为相思，又或许是因为悔恨，祁进额上的黑发竟在极短的日子里褪去了颜色。雪白的发衬着他冰雕般的俊容，愈发显得不近人情了，再加之他一贯的严厉，害得泰半的纯阳弟子都对他敬而远之。
　　幸而熟悉他的人早已摸透他的性子，无视他的冰冷关心着他。像是在三清殿卖锁刻字的那两个师兄师姐周小龙和风絮儿，总是时不时的去招惹他，用他们的话来说，纯阳太冷了，得要让师傅随时保持热度才不会冻坏。拜他俩所赐，时常被拖下水的皓月和我，在祁进的责罚下，门派的基本功倒是越练越扎实了。
　　入宫月余，于睿嘱咐道：“自古以来，华山险峻陡峭，对于练习轻功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我们纯阳派就有这样一种轻功，双腿一跳，仿佛踩在云梯上，轻松越过险要的悬崖。尔等加入纯阳已有一段时日，可以去老君宫附近找孙玄通了解技能的学习。”
　　穿过三清殿后那座烟锁雾绕的廊桥，便是灵虚子上官博玉驻守的老君宫了。我们在一处矗立的巨石前找到了孙玄通，“两位同门需要买药吗？”他这样招呼我们，呃——他是个郎中。
　　待我们说明来意，他呵呵一笑，说：“这纵云梯是吕祖当年在坐忘峰修习时所创。你看见我身后那块巨石了吗？上面站着那位便是刘莘师姐，她的梯云纵曾经受过吕祖亲自指点，是宫中的翘楚。现在我教你们些梯云纵的基本口诀和门道，你们自行修习，只要跳上这块巨石见过刘莘师姐，她自会点拨你们。”
　　——气凝丹田，上下贯通，纵身提气，形若飞鸿。
　　我们依照他教的口诀，在巨石下跳了半天，却总是差那么丁点儿。愁眉莫展间，却瞥见他在一旁偷笑。我和皓月对望了一眼，顿时了然。
　　于是，皓月摸出银子陪着笑脸向他买了几包伤药，不出所料，他又开口告诉了我们一些方才“忘记”说了的事项：“嘿嘿，我的梯云纵虽然没刘师姐的厉害，但我还有一个取巧的办法。你们可以转到石头后面那棵小树，聚好气劲后，不要跳跃，慢慢移步到树干上，只要上去一点点就好，对着刘师姐的位置，向前同时跳起，立时便可上去。”有了这番指点，我们果然轻松得到了刘莘师姐的教导。
　　学会了梯云纵，我和皓月闲来无事，便在老君宫溜达溜达。老君宫后面有一处幽静的荷花池，池中清香甚远，池边白鹤翩舞，本是个花前月下的好去处，却被一旁那个苍白着脸蹲在地上干呕的师兄坏了兴致。
　　本着同门之谊，我和皓月上前关切了一番。那位自称燕小霞的师兄说道：“这池子后边有个废墟，最近总是传来异样的动静。听说以前那里是间客栈，后来不知怎么被废弃了。有谣传说那里来了个三头六臂，虎背熊腰的食人鬼！”说到这，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却故作镇静的说，“我辈修道之人，理应除魔卫道。本来我今日已准备前往捉拿这害人精，无奈突然肚子痛的厉害。我施法运功，全靠丹田一口气，这下肚子一痛，气提不起来，只怕着了这小鬼的道，只有让他多活几天了。我看两位气宇不凡，虽然比我差点，身手定然也很了得，不如替我前去探查探查。”
　　不容我们推拒，他已指着池子另一边说：“你们沿着这座木桥一直走到那边那个亭子，亭子后面就没有路了，需要跳过水里几个石头才能到对面。然后沿路走就可以到兰若废墟了。你们不要靠的太近，在远处看看，回来告诉我鬼怪的位置就行了。待我肚子不痛了自会去收拾他。呃，你们不会不敢去吧？”
　　好吧，既然他都给自己找好了台阶下，那我们也不能不给他点面子，于是我和皓月就依着他往后山探去。
　　后山是一片苍郁的竹林，傲立在晶莹的冰雪中，宛如墨玉。穿过竹林是便是燕小霞所说的那处废墟了，冷风阴笑着自断垣残壁间穿梭而过，间杂着细微的呜咽声，让人顿生寒意。
　　是谁在哭泣？难道真如传闻那般有鬼？我瑟缩在皓月的身后，觅着哭声寻去。
　　空旷的院子中间，杂草芜生，一个孱弱的女孩正埋首哭泣：“呜呜，胭脂盒，我的胭脂盒……”
　　这个女孩甚是诡异，可她无助的样子却又是那么的楚楚可怜，让我忍不住想帮她；“小妹妹，你怎么了？”
　　“我的胭脂盒不见了，姐姐你帮我找找我的胭脂盒吧！”她捂着脸哭诉，“奶奶买给我的，若兰还没来得及用。”
　　我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下，果然在不远处的杂草中觅见一个古旧的胭脂盒。我拾起胭脂盒，递给她问：“是这个吗？好漂亮的胭脂盒啊！”
　　“胭脂盒，胭脂盒，是我的胭脂盒。若兰可以化妆了……”她腾出双手接过盒子，雀跃的抬起头来——那是张空白透明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有的只是一片骇人的茫然……
　　我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放声尖叫，拉住皓月转身就逃。身后，那个叫做若兰的女孩，孤独的伫立在废墟中央，凄凉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