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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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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夫人,这小童又是怎么回事?”崔宽看向赵胤之,好奇的问道。
“他叫赵胤之。”何溪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拉着赵胤之没放,便把手抽了出来,淡淡说道,“我看他哭的可怜,就想着能帮的话顺便帮一下,但他似乎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苦衷,恐怕不是我将他送回家就能解决的……其实刚刚如果你们没有突然出现的话,我已经将他送到卫兵那里去了。”
“那夫人如今还想管吗?”
“……”何溪其实是有点不太想管了的,她又不是什么圣母,出手帮助别人,除了是因为生长在一个和谐有爱的社会,道德感使然,也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小孩子被拐、卖,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地狱,而他的家庭也会因此坠入深渊,永远难以释怀。但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微不足道的一点,是她喜欢帮助别人之后得到的正向感情回馈,那会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而赵胤之从开始到现在,并不肯配合她的帮助,也不肯告诉她原因,只是一味痴缠。要不是她脑袋还算好使,发现他一开始是在撒谎,还不知道后面要造成多少新的误会。虽然她也知道这可能是他无可奈何之下能想出的唯一自救办法,但她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芥蒂。
而且就算她真的要帮他,那也不是靠的她自己的力量,而是永安侯——一个她曾经或许深爱,现在却已经想不起来的人。在还不确定对方到底待她如何,有多高容忍度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像是等待宣判结果的囚犯一样战战矜矜,又怎么敢随意开口,说要去帮一个或许背后有很大隐情的陌生小童呢?
可是……
何溪看向那双重新牢牢攥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又觉得拒绝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道,“再说吧。”
“夫人也不必太过纠结,想帮只管告诉主子就是了,在这京城里面,还没有什么是我们主子想做却做不到的呢。”崔宽压低声音说道。
可我纠结的正是需要你们主子来帮啊……何溪苦笑一声,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崔宽见她还是面带忧愁,便也不再说了,反正无论夫人现在如何担忧烦恼,等到见到主子之后,自然都会被一一安抚下来。
现在就让夫人一个人静静也好。
他这样想着,但天不遂人所愿,没过半刻钟的功夫,坊市的另一头突然一片骚动,而前面游玩灯市的百姓们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都开始往他们这边涌过来。
“夫人小心!”崔宽连忙将何溪和她身边的赵胤之拦到了自己身后。一旁的卫兵们也在常宏的指挥下分了二十人出去探查情况,引导百姓们有序分散,剩下的人则被他重新分成了两列,又将何溪崔宽等三人夹在了中间。
被围得像是夹心三明治中的夹心一样的何溪,“……”很好,非常的有安全感。
只是这般人挤人挤人下,作为被护在最中间的那一个,多少有些感到喘不上气。
“夫人,我看这场骚乱多少有些蹊跷,这些百姓就像是被人故意驱赶过来的一样。”崔宽一边抵挡着涌过来的百姓们的冲击,一边提高了声音对背后的何溪说到,“您小心一些,千万不要离开我身后!”
“好的。”何溪说,只是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变成一声尖叫。
在涌过来的人群之中,居然混入了一个一身黑色短打的蒙面人,并且趁乱绕过了两旁的卫兵,一下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抓住赵胤之的衣领就要将他扯走。
“夫人救我!”
“崔宽!”
何溪的声音和赵胤之破了音的呼救声差不多同时响起,而她大惊之下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没想,就下意识的抱住了赵胤之,用力往回拽。
“求您不要松手!求您救我!”
赵胤之也借机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腰,一边哭喊着,一边两腿乱蹬,拼命想要挣脱蒙面人的控制。
“大胆!”此时崔宽也一声怒喝拔剑冲了上来,手腕斜挑,将那蒙面人逼的松了手,往人群中退去。
崔宽没敢贸然去追,而是又将何溪她们重新护在了身后。卫兵们的武力本来就十分稀松,顶不上什么用,又被因为这一通打斗而惊的四散奔逃的百姓们冲的七零八散,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夫人了。
然而还不等他将这一个念头转完,身后的何溪又是一声惊叫,那蒙面人居然还有同伙,并且又趁乱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去夺赵胤之。
崔宽只能再次折身将人逼退,但他就是身法再快,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在这般混乱的情况下,为何溪筑起的保护墙就像是个筛子,处处都是可钻的疏漏。很快就被两个同时冲上来的蒙面人逼的左支右绌。
然而蒙面人还远不止这两人,人群中很快又出现了第三个,并且刚一现身就立刻去抢人,目标十分明确,没有半点要跟崔宽缠斗的意思。
何溪拖着怀里的赵胤之在崔宽的匆忙回护下勉强又避开了两次蒙面人的抢夺,终于没有力气了,一边猛喘气一边晕头转向间,依稀听到有个蒙面人说到,“他死抱着侯夫人不肯放,怎么办?!”
“没办法了,小侯爷马上就要过来,只能把两个人一起带走了!”
一旁的崔宽也听到了蒙面人的交谈,目眦欲裂的喊道,“别动我们的夫人!若要那个小童,你们带走就是了!”
以他的心性和为人,此时喊出这种话,说明确实是阻拦不住了。
只是已经晚了,而且这种时候,也已经不是何溪不肯放弃赵胤之,而是他一直死死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两名蒙面人携手将崔宽拦下,剩下的那名伸手提了何溪和赵胤之,翻身上了房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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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溪被那蒙面人倒提着,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崔宽的怒喝声越来越远,没过几息就彻底听不到了,耳边剩下的只有身边的赵胤之忍不住的牙齿打颤声。而那蒙面人一路提着他们翻越屋檐,跃过城墙,朝着郊外跑去,体力消耗可想之大,却连喘都没喘,可见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就是十个她现在一起奋力反抗,恐怕也是不够看的。
于是她便逐渐不慌了——反正慌也是没用的。
而且听那些蒙面人之前的对话,似乎他们对她的身份十分顾忌,抢夺赵胤之的时候也因为他一直死抱着她而束手束脚,连武器都不敢用。想来她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至于赵胤之会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可她之前已经拼命护着他不被抢走,现在更是因为他而身陷险境,为一个陌生人付出至此,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圣人了。如果等会儿那些蒙面人执意要伤害他,她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力拖延时间,但也仅此而已了……
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
若是真的死了,也没办法。
被倒提着久了,一阵阵眩晕不住的袭来,何溪慢慢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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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带着他们一路狂奔了大概有一个多钟头,最后到了一处黑漆漆的破庙。
他先将何溪他们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然后从堆在破庙的杂物中翻出一根草绳,将何溪的手脚牢牢捆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何溪并没有尝试挣扎,只是微垂着眼,仿佛已经放弃希望。但她心里很清楚,蒙面人这样做,反而意味着他们确实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她现在是安全的。
果然,蒙面人将她捆好后,说道,“今夜之事本与夫人无关,将您一起掳来只是无奈之举,我等绝没有半分想要伤害夫人的意思。也望等到天明后夫人能将今夜之事‘忘’个干净,不要在小侯爷面前提及——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您说是不是?”
何溪没理会他。
当然蒙面人也并不是非要她的回答。
他起身看向赵胤之,冷冷一笑,讥讽道,“靠着痴缠卖傻,还连累侯夫人陪你一起被绑来,终于多活了这几个时辰,你也该知足了吧?好了,乖乖站起来跟我走吧,别等我过去抓你。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在外面的树林中自己挑个赴死的地方。”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雪亮的刀身在透过破庙破烂屋顶漏下来的月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赵胤之从来到这座破庙,被丢在地上后,就自己松开了抱着何溪的手,即不哭不闹,也不再发抖,沉默的像是丢了魂的木偶。
这时被蒙面人催着去死,他也只是抬起脸似哭非哭的看了何溪一眼,轻声道,“对不起,谢谢您。”然后就低垂了脸,麻木的站了起来,跟上了正在往外走的蒙面人。
何溪终于等来了赵胤之的道歉和道谢,心里却不太好受。
她抿唇忍了片刻,在他们快要踏出破庙大门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要去哪里?”
“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蒙面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都被何溪听到了狗耳朵里,转过身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难道侯夫人还想跟来看看这小童是怎么死在我刀下的?那场面血淋淋的,我怕您看了会做噩梦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溪说,“我只是想说,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个破庙里面过夜,又捆了我的手脚,万一半夜有附近的乞丐流民来这过宿,我该怎么自保?”
“您说的是,是我考虑欠妥当了。”蒙面人又带着赵胤之折返,“我这就解开您身上的绳子,您只管自行回去就是。”
“怎么回去?现在深更半夜,我又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出了这间破庙,万一路上遇到野狗郊狼,岂不是要白白送了性命。”
“……”
蒙面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您只是在拖时间吧?”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京里人人都说永安侯夫人有颗菩萨心肠,管束着永安侯都变得和善了许多,今夜一看,果真说的不错。”
“但您现在做的这些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您真的以为自己能救下他?我不妨实话告诉您吧,这小童非死不可,今夜就算您夫婿永安侯亲自来了,也只会选择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