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燕归君不归

3、第三章

　　苏晴飔靠在小道旁的椅子上，凝视头顶斑驳的日光，想起第一次见柳絮时的光景。
　　那次她本来不打算跟母亲外出赴宴——每次宴会不是陪笑就是看别人陪笑，是在无聊的很。
　　但实在拗不过母亲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去了。
　　她不喜欢凑在人堆里，索性到了宴会就避开人群跑到花园里躲清闲，也是在那里偶然发现了柳絮。
　　柳絮当时靠在吊椅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夜空，莹白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她身上，荡起一片光雾。
　　风一吹，光影如万花筒般浮动，绚丽夺目。
　　苏晴飔站在树影中，望向吊椅上的人。
　　嘈杂的交谈、钢琴与诸多乐器的合奏、烟花爆破以及草丛中的虫鸣声顺着风交织传来，但苏晴飔都听不到了。
　　她追随着那细碎的，跳跃的光，一寸一寸的，徐缓的滑过那光润莹洁的皮肤，突然想起某个清晨，阳光下破碎的玻璃和满室的光点。
　　那一刹那，苏晴飔急切的渴望去探索那片光。
　　探索那光下时隐时现的忧戚。
　　后来，苏晴飔找遍宴会也没再见到柳絮。
　　但那天月光下的人与斑驳的光影，却反复跳跃在苏晴飔梦里。
　　她期盼着，与她重逢。
　　助理的脚步由远及近直至停下，苏晴飔回过神，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飔飔，东西放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车裘姐又要发飙了。”提到裘萦柔，助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怕什么。”苏晴飔不紧不慢的起身，朝出口方向徐步慢行，“她是我经纪人，就算骂也是骂我。”
　　“但我是你的助理，必要时得提醒你啊！”助理有些抓狂，“要是再跟前几天一样，我会被裘姐杀死的。不过，那天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又要准备东西，又要赶通告。”
　　苏晴飔：“有事。啧，小孩子家家的操那么多心干嘛，当心长白发。”
　　“行行行，我不问。但您老下次好歹提前知会一声，不然小的一问三不知，交不了差就算了。”助理苦口婆心的劝道，“但真就这么跟你拜拜了，你可就没这么可爱的助理了！”
　　“哦。”苏晴飔拍拍身旁的脑袋，安慰她，“放宽心，我不同意，没人能辞退你。”
　　不远处，柳絮站在树后，直到助理找到苏晴飔，确保她身边有人跟着，才转身前往教务处。
　　她走得不快，时不时有学生经过问好。经过樱花小道，顺利把拿到书折返，等到办公室时苏晴飔已经走了。
　　雨亦晴课间到办公室送作业时，为了避免之后麻烦，柳絮索性让她把所有上课用书先带到教室。
　　解决了书的问题，柳絮松了口气。刚坐下，便看到教案旁放着几颗软糖，兔子模样，可爱得很。
　　以前，柳絮很喜欢吃软糖。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从不特意买这些，但包里隔三差五就会冒出几颗，一直没断过。
　　后来，就不常吃了。
　　偶尔心血来潮，她也会在经过糖果店时买上一些，但味道总不对，也就没了吃得欲望。
　　可今天，看到糖的那一刻，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尝一尝。
　　软糖化开的那一刻，浓郁的白桃香在口腔中弥散，久违的熟悉感——是之前的味道。
　　柳絮把剩余的几颗抓在手里，伸香垃圾桶的手，在边缘停了两秒，又收了回去。
　　柳絮懒得深究苏晴飔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和目的来到学校拍综艺，又存了什么心思留下这些糖。
　　但，至少这一刻，她不舍。
　　柳絮分辨不清到底舍不得什么。她告诉自己，也许是舍不得久违的、幼年时触手可及，而后来苦苦寻觅却得不到的甜。
　　最终糖还是留下了。
　　她带着几分自己都未觉察的眷恋，将它们放到包内侧的口袋里，如同无价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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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星期一都是柳絮最头疼的时候。这一天事情格外的多，这时柳絮总会格外羡慕哪吒拥有三头六臂，左右开工，再多事也不怕。
　　但她没有，只能将事情排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处理。
　　而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带新同学——苏晴飔，入班。
　　新同学很勤奋，早早在办公室等着。柳絮到的时候她已经签了两轮名，并与各班老师谈笑风生，夺得了办公室所有男女的好感。
　　柳絮进屋，笑着跟众人打招呼，解释了原由要把人领走。
　　愉悦的气息瞬间消散，所有人扭头幽怨的盯着柳絮，仿佛她是拆散小情侣的恶毒妈妈。
　　柳絮岿然不动，笑着打趣同事，不着痕迹的淡淡往旁边扫了一眼。
　　苏晴飔察觉到柳絮的视线，心下一动，快步迎向门口，眼含笑意与众人挥别，约定有时间再聊。
　　柳絮没有再催，跟同事寒暄完，站在门口默默等着。
　　摄影小哥扛着摄像机先从屋里退出来，路过门口时朝一旁点头算作打招呼。
　　柳絮面带微笑点头回应。
　　接着苏晴飔终于在众人依依不舍的挥别声中脱身，她在门口站定，看到不远处等着的柳絮心下十分愉悦。她下意识想靠近，待扫到一旁的镜头，心底一惊。
　　差点忘了还在录制，想到粉丝的疯狂，苏晴飔背上冒出了些许冷汗。
　　如果在节目里表现的太过，怕是会给柳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晴飔没有再走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柳老师等久了。”
　　“没事，时间还算足够。”柳絮没太惊讶苏晴飔态度的转变，利落转身，把人往教室的方向带。
　　苏晴飔加快步子跟上，两人并排走在樱花小道上，清风拂过，雪般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盘旋，将两人包裹，后渐次落下，停留在两人的头上、肩上。
　　远远望去，落花飞扬穿插其间，如诗如画。
　　摄影师在后面跟着，也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眼疾手快的将画面记录在了镜头下。
　　“柳老师。”苏晴飔指着旁边的小楼，“这栋楼是做什么的？”
　　柳絮：“实验楼。”
　　“刚刚走过那栋呢？”苏晴飔又问。
　　柳絮好脾气的解答，“办公楼。”
　　苏晴飔的视线扫向前方，“那……前面那栋呢。”
　　柳絮接着答，“活动楼。”
　　“做什么用的？”
　　柳絮瞥了苏晴飔一眼，轻言细语的介绍，“跟你平常练舞的楼差不多，像辩论赛、合唱比赛、观影活动，座谈会等都会在这个楼里进行。如果想看内部，可以等课后。”
　　苏晴飔听柳絮提到练舞，猜测她多少有留意自己的近况，心里喜滋滋的，笑吟吟的问道，“那柳老师课后能带我看看，顺便介绍一下校园吗？”
　　似乎怕柳絮拒绝，又加了一句，“这里我只熟悉你一点，其他人都不大认识。”
　　胡说，刚刚还在办公室跟人聊的喜笑颜开的，分明很熟悉了好嘛。
　　柳絮转头端详着眼前笑靥如花的人，自初见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她的变化。
　　以前的苏晴飔直白的可爱，现在倒是学聪明了。
　　不过帮新学生熟悉学校本来就是班主任分内的事，没什么好拒绝的。
　　柳絮点点头，并没有推辞，“如果有时间，当然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苏晴飔松了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个yes，眼里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
　　两人走到教室时，离早上的第一节课还有十多分钟，学生们已经吃罢饭，整齐的坐在教室自习。
　　不过因为知道苏晴飔今天到，所以明显能看出大部分学生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推开门，柳絮领着苏晴飔进入教室。学生们抬起头，一秒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甚至有学生按捺不住的拍起了桌子。
　　柳絮在台上站定，抬手示意学生噤声，平时一两下就见效的动作，今天如同超时过期了一般，完全失效了。
　　柳絮无奈的回望了一眼，失笑的摇摇头，不知怎么了，她想起自己幼年时也曾这样。
　　近距离接触喜欢的人靠近，总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好了，知道你们激动，但也请先不要太过激动，给我个时间，不然等会就上课了哈。”柳絮敲敲桌子，提高音量，避免声音被盖下去。
　　苏晴飔在一旁悄悄竖起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台下一下子安静下来。
　　柳絮余光扫到这一幕，忍不住打趣台下的学生，“你们这么听新同学的话，有考虑过我这个班主任的感受吗。”
　　“没有！！”学生哄笑着，在下面异口同声的回喊。
　　“行吧，那新同学我带走了，你们自习吧，就当我没来过。”说着，柳絮摆摆手，作势带着苏晴飔离开。
　　底下学生坐不住了，七嘴八舌的开始嚷嚷。
　　“不行不行！苏女神得留下！”
　　“柳老师脚下留情！求求了！”
　　“别走别走，柳老师最好啦！”
　　“我们可听话了，是你最听话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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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晴飔在一旁安静的观察着，柳絮没有生气，学生们都清楚，但依旧乐意配合。
　　她真切的感受到，柳絮很喜欢这群孩子，而孩子们也十分的在意柳絮。
　　这种喜欢与在意不似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却更真诚动人。
　　“行吧，看在你们如此真心实意挽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柳絮往旁边迈了几步，将讲台留给苏晴飔，“那就请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苏晴飔回神，嘴角勾起，眉眼含笑，“大家好，我叫苏晴飔。很高兴能与大家成为同学，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话音刚落，台下再次炸锅。
　　“啊啊啊啊，我跟苏女神是同学了！！”
　　“关照！必须关照！”
　　“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了！”
　　“苏女神也太温柔了！！！！！我要晕了！”
　　听到底下此起彼伏“苏女神”，苏晴飔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暗暗看了柳絮好几次，“咳……，大家……不要女神女神的叫我，叫我‘晴飔’或‘飔飔’就可以。”
　　“好了，知道你们激动，但马上上课了，赶紧平复一下自己心情，不要影响了接下来的课程。”柳絮在一旁不放心的嘱咐道。
　　“苏同学就坐到第三排空白的桌子那儿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亦晴。”柳絮指了指桌子旁坐着的对女孩。
　　雨亦晴冲下台的苏晴飔笑笑，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课业或是其他什么，如果有不清楚的，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苏晴飔礼貌道谢。
　　周围同学羡慕的盯着雨亦晴恨不得取而代之。
　　能跟苏女神同桌，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呜呜呜，我也好想跟女神坐一块啊。
　　而前后桌的俩学生激动的都不能呼吸了。
　　最初的好奇过后雨亦晴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柳絮身上。
　　有什么好惊呼的，柳老师这种带着书卷气又柔婉雅静的，才是真好看好吧！
　　又点了几处注意事项，嘱咐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柳絮转身打算离开。
　　走出门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折返回门口，“亦晴等下课到办公室一趟。”
　　“好的。”雨亦晴满心欢喜应了，眼中闪烁着期待。
　　同桌的反应过于激烈，苏晴飔生出些许危机感。
　　突然感觉有个新同桌也没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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