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燕归君不归

12、第十二章

　　“亦晴还没醒？”苏晴飔靠在门外往病房里张望。
　　“嗯。”柳絮锤了锤酸疼的肩膀，迈着沉重地步子走到座椅旁坐下，长舒一口气，“医生说是情绪激动造成的昏迷，没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苏晴飔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当时她把餐馆老板绑好后后进里间看清雨亦晴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外面，餐馆老板还在锲而不舍的挣扎叫嚷，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在嘈杂的吼叫中苏晴飔心中的怒气达到顶峰，她扭过头，一步一步走到餐馆老板跟前，扬起手使出十足十的力气，一拳砸在他孕妇般隆起的肚子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餐馆老板之前已经认出苏晴飔是谁，他笃定苏晴飔作为一名公众人物不敢真对自己怎样，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没料到苏晴飔真敢出手打人。
　　打就打了，还要挑时候吗？
　　苏晴飔早就看餐馆老板不爽了，这会怒气头上更不收着了，使着又疼又不留痕迹的巧劲，三五拳下去餐馆老板只有哼哼唧唧的瘫倒求饶的份了。
　　不过，毫不意外，她又进警察局了。
　　而手书上，她二“进宫”的词条毫无疑问又炸了。
　　苏晴飔懒得理会网上乐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和上蹿下跳的黑子，直接手机关机，连经纪人和助理的电话都不准备接了。
　　“其他的……医生有说什么吗？”苏晴飔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柳絮锤着肩膀的手顿了一下，隐晦的说，“没事，只伤到了脸。”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苏晴飔侧身挨着柳絮坐下，扳动手侧的肩膀让人侧对着自己，熟稔的给她捏肩。
　　清浅的呼吸带动气流回旋在耳侧，化作股股电流划过四肢，柳絮睫毛颤动，像只受惊后煽动翅膀的蝴蝶。
　　她坐立难安，不自在地想躲，但被苏晴飔死死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便只得妥协，“等雨亦晴醒后问问她的意思吧。但是出院后她一个人住难保今早的事不会再发生，在雨亦晴父亲被找到前，我想让她先住我哪儿。”
　　苏晴飔听罢手微微一顿，嗯了一声，垂下眼好一阵才说话，“要是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你今天已经帮了够多了。”柳絮侧头视线落在苏晴飔身上，睫毛微垂，眼神晦涩，低声回绝，“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谢谢……
　　柳絮的话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狠狠扎进苏晴飔心头，即使知道留着要忍受钻心的痛，但依旧不想拔除。
　　这是柳絮给予的，不管好坏，她要受着，都想留着。
　　苏晴飔压下心底的苦涩，试图做出轻松调侃的姿态。但终究没忍住鼻头一酸，哑着嗓子低声道，“以前你不会这么客气。”
　　“你也说了是以前。”柳絮死死攥着手心，她听出苏晴飔声音里的难过，却不敢明白她为什么难过，只是说，“晴飔，我们都长大了。”
　　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而我是老师。
　　我们都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学生了。
　　“那又怎么样？”苏晴飔红着眼圈，慌乱地抓住柳絮的手，急切地说：“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路过的护士好奇的望了两人一眼，幸亏苏晴飔带了帽子口罩没被认出来，不然就又要被挂上热搜了。
　　柳絮察觉到护士的视线赶紧起身把人带进病房，vip病房里更清净些。
　　把门关上，柳絮松开攥着苏晴飔的手，靠到一边墙上，轻声说，“早就回不去了。”
　　“阿絮……”苏晴飔上前一步，伸手战战兢兢的抓住柳絮的衣角，眼里蓄满了水，声音哀求，像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猫，“我知道错了，不要丢下我……”
　　柳絮别过眼，怕自己再多看两眼会忍不住把人揽到怀里安慰。
　　苏晴飔总是这样。
　　明知道她最见不得她难过。
　　“别哭了。”柳絮叹了口气，掏出纸巾一点点擦掉苏晴飔脸上泪痕，语气温柔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惆怅，“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世上的事哪能件件都如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等综艺结束就回去，不要再回来了。”
　　苏晴飔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心底的无力感潮水一般涌来，令她窒息。
　　她好像总是弄丢东西。
　　不管是小时候的玩具，家里宠物狗，喜欢的发票，或是曾经朋友，凡是她珍爱的总会离她远去。她越想抓紧，越是留不住。
　　她已经丢了太多东西了。
　　每个人都告诉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会给你更好的。
　　可这世上除了家人不会有柳絮待她更好了。
　　她不想失去她。
　　若是连最重要的也丢了，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呢。
　　这一回，她不想等那个所谓更好的了。
　　“不。”苏晴飔倔犟的仰头，直视柳絮，目光坚定，“我只要你。”
　　柳絮僵在原地，空气在一瞬间似乎凝固了，只能听到苏晴飔因情绪不稳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努力忽略内心的波动，柳絮强装镇定后退一步，正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只要你。”苏晴飔重复着，认真而专注，“不管要付出什么，我都想再试一试。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有些迟了，但……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这一次，你只需要在原地，我来走完所有的路。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浓稠凝固。
　　柳絮垂下睫毛，抽出再次被抓着的手，静静地望着苏晴飔，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天晚了，让助理接你回去吧。记得吃点东西，不然要胃疼。”柳絮嘱咐道。
　　“阿絮……”苏晴飔正要说什么，一旁的病床上传出窸窣的声音，雨亦晴睁开眼，想坐起来，撑到一半又跌坐回去。
　　头更疼了。
　　“亦晴！”柳絮急忙上前扶起雨亦晴，眼中满是关切。
　　雨亦晴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视线聚焦到柳絮脸上，她强忍着疼痛，撑一抹微笑，声音干涩，“柳……老师……”
　　“我在。”柳絮轻声回应，伸手把雨亦晴扶起，又掖了掖被角，声音温柔关切，“要不要喝点水？”
　　雨亦晴点点头，苏晴飔绷着脸将接好的水递过去，柳絮要接，她却将手绕开，妥帖的放到雨亦晴手里。
　　柳絮：……
　　很好，心眼还是那么小。
　　柳絮在心中扶额叹气。
　　雨亦晴接过水杯的瞬间微微抬眼，敏锐地捕捉到苏晴飔眼神中的不悦。
　　雨亦晴：？
　　不是，不就递杯水，至于火气这么大？
　　等等……
　　雨亦晴悄悄抬眼，小心翼翼打量起对面的两人。
　　苏晴飔眼神幽怨，直勾勾盯着她和蔼可亲的柳老师。而柳老师低着头，强压着嘴角，眼神上扬，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嘶……
　　不对劲啊，她温柔和善的柳老师怎么越瞧越像狐狸了。
　　压下心底的惊讶和探寻，雨亦晴抿着苍白的嘴唇，像是回忆起什么难以启齿的景象，怯生生地问，“柳老师，那个人呢……”
　　“别怕，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柳絮握住雨亦晴冰凉的手，安抚道，“以后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嗯……”雨亦晴红着眼，颤抖着点点头，像只受惊后缩成绒球的兔子，相当惹人怜惜。
　　但柳絮看不见的地方，雨亦晴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真是便宜那个男人了。
　　早知道柳老师过来这么快，就该先揍一顿解气，还周旋个鬼！
　　艹，那个臭男人还敢咬我！
　　我不干净了！！
　　雨亦晴越想越气，脸色比刚刚又白了几分，越发像纸了。
　　柳絮心疼的揉揉雨亦晴的脑袋，“是不是又头疼了？要不要再躺下休息会儿？”
　　“嗯。”雨亦晴躺倒病床上，将被单扯到鼻子下，两只手攥着被单，只留眼睛在外面扑闪着，“柳老师，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走，今天就留这。”柳絮问道，“醒了这么一会是不是饿了，有没有想吃的？”
　　雨亦晴相当乖巧的摇摇头，“您看着买，只要是柳老师买的都可以。”
　　不出意外的，苏晴飔脸色又隐隐黑了两分。
　　雨亦晴心下了然，眨巴眨巴眼，建议道，“不过，今天苏同学跟着您跑上跑下的肯定饿了，您带她去吃点东西，顺带给我买点就行，我还不是太饿。”
　　“那也得吃点。”柳絮起身往门外走，苏晴飔很自觉的跟上，走之前睇了雨亦晴一眼。
　　雨亦晴扑闪着大眼，显得无辜又纯良。
　　两人走出病房门，柳絮才发现小助理已经到了，还没等她开口问好，结果助理便一溜烟跑进病房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放心去吧！这回我一定不睡觉了！绝对不会再把人看丢了！！”
　　柳絮：……
　　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她这么一说突然有点不放心起来。
　　柳絮：“要不，咱们等会再去？”
　　苏晴飔听完气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雨亦晴就那么重要吗？
　　好气！！！
　　柳絮要是能听到苏晴飔的心声，一定会忍不住翻白眼。
　　没事跟人生病的小姑娘叫什么劲！
　　但柳絮不知道，她放慢脚步，眼看就要停下来往回走。
　　苏晴飔忍无可忍，拽着人往外走，咬牙切齿的喊：“我！胃！疼！”
　　柳絮哪能不知道苏晴飔的心思，也不辨别什么，任由苏晴飔拉着她往外走。
　　点菜的时候，苏晴飔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柳絮特意挑了些不算太辣且符合苏晴飔口味的菜——她倒是想点不辣的，但是苏晴飔喜欢。
　　由于选的太入神，也没注意点了多少，登上了才发现两个人可能吃不完。
　　苏晴飔就坐在旁边撑头望着柳絮，眼里带着笑，明艳中又带了些雅静，十分惹人注目。
　　好在两人坐在角落，苏晴飔又带了口罩，不然被认出来，估计又是一阵骚乱。
　　菜上完，柳絮取了碗筷用热茶烫好才递到对面，“先对付着用，多少先吃点垫垫，等会儿让助理带你回去再吃点。”
　　说完，柳絮还轻轻“嗯”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宠溺与迁就。
　　苏晴飔心里乐得跟吃了十斤蜂蜜似的，无形的尾巴快要摇出残影。
　　她故意在接筷子的时候碰到柳絮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扫视完桌上的菜，茶里茶气的问，“阿絮能吃辣了？我记得之前你是一点都吃不了的。哪个姐姐这么有魅力，让阿絮连口味都换了？”
　　柳絮闻言一愣，垂下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很久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点些吧。”
　　什么时候口味换了的？
　　大约是苏晴飔走之后吧。
　　“我喜欢啊。”苏晴飔道，“不过很久没吃了。”
　　“为什么？”
　　“因为太辣了对胃不好嘛，偶尔吃点还好，经常吃会胃疼。”
　　因为你说过啊，不能吃太多。
　　“嗯。”
　　“不过，阿絮还没回答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爱吃辣了？”
　　“因为，突然觉得尝试着未知的东西也很不错。”
　　因为你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