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蔺乔

41、第四十一章

　　见到余清南，是在新年第一天的下午，许是中间未见面的时间久了，一时之间，喻知倒是觉得有些陌生。
　　这种念头看起来似乎毫无道理，毕竟这期间两个人也没有断了联系，可是面对面的相处与保持通讯还是不一样的，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在产生情绪时彼此都能即时感知到，隔着距离的沟通似乎会延迟许多。

　　余清南穿的还很单薄，虽然比前阵子的衣服看起来稍厚一些，但是和身边的人比起来，似乎总不在一个季节。好在昭宁的四季也不十分分明，这几日的最低气温也还在摄氏零度以上，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让这里温和许多，至少此时，明城早已是落了满地的雪。

　　两人之间隔了一条马路，余清南的车子停在了路对面，人就站在车子旁边。他的个子很高，其实站在那里还是很容易被看见，但是他似乎总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也会下意识避开人群，当周边的人多起来时，他看起来就会有些许不自然。
　　喻知的步子走的比平时快了一些，她很快就站到了他的身边。

　　“新年好呀！”
　　喻知笑着看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轻快。
　　“新年好啊！”
　　余清南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喻知没有躲闪，仍是仰着头看他笑。
　　余清南如果想要看到她的表情，就需要稍稍低下头，此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喻知本就巴掌大的脸会显得格外小，浓密睫毛下的一双大眼睛在笑起来时也会弯起来，再看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就快要陷进去。

　　他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看她，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
　　“是我脸上有东西？”余清南说话间，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
　　喻知觉得他这样子倒有几分好笑，便佯装生气道：“你这人……我就看两眼，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以后再也不看了行吧。”
　　说着，喻知把脸扭到一边，把视线从他的脸转移到路边的一棵不知名的树上。
　　余清南失笑，他稍微俯下身，与她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你这小丫头，不看不行啊，得看，总不看不把我忘了么？”
　　“不看了，不看！”
　　“看吧，万一以后想看看不着……”
　　余清南话说到一半，喻知已转过头来看他，不知怎么，他突然就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下。

　　“余清南。”
　　“嗯，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们两个需要走到这里就……”
　　“我没有这个意思。”余清南敛了笑，认真解释道。
　　“我也没说你是这个意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我听。”
　　喻知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只是有些不安，似乎她能想见两个人之间总有一天会走到分散，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接着抬头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们需要到此为止，你就告诉我，别什么事都让我最后知道，行么？”

　　余清南原本也是句玩笑话，但是面前的姑娘尽管语气仍旧温和，但是此刻神色却十分认真，他也不敢不认真起来，只是他听着喻知这么说，仿佛两个人会分开这件事就已经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了，他内心并不太想认同这一点。
　　可是余清南也不能预见未来，他只是点了点头。
　　他早已过了轻许承诺的年纪，而且他向来也不是一个喜欢把承诺放在嘴边的人。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和面前的姑娘有一个结果，可是他同时也清楚自己的过去并没办法取得她的信任，尽管她从没有追问过什么，他自己也明白。

　　看到他的回答，喻知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其实也没有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承诺，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

　　“我们一会儿去哪儿？”喻知问。
　　今天这个日子，哪里人都会很多，喻知知道余清南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其实她也不喜欢，但是也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
　　余清南看了她一会儿，可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牵起她的手走去副驾驶位上。
　　直到余清南把她的安全带系好，要发动车子的时候才开口说话。
　　“我家。”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都有心事。
　　车子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余清南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单手扶稳方向盘，空了一只手去按键想放点音乐，可是划了几下也没找到什么，只好作罢。
　　喻知对昭宁并不熟悉，她大部分时间都望向窗外，但是路过的是哪里，她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过了立交桥，又走上了绕城高速，她想拿出手机看看导航，可想想自己就算看了也记不住，索性也作罢。
　　路程不怎么近，车子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余清南带她去的是自己在昭宁池边上的家，其实他大部分时间是不回这边的，这边离酒吧距离比较远。只是前阵子刚打扫过，他也陆续置办了点东西，比平日里总住的地方看起来倒更像个家。

　　车子停下后，两个人还没下车，喻知偷偷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开口问。
　　“余清南，你家里有吃的么？”
　　喻知自是不知道在带她回来之前，余清南是做了些准备的，她只是觉得余清南看上去不大像是一个会在家里做饭的人，她这会儿又的确有点儿饿了。

　　闻言，余清南突然笑了。
　　“你都不吭声一路了，原来是饿了？”
　　喻知也没想辩解什么，只是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有的，饿不着你，走吧。”

　　余清南的家和他这个人一样，看上去有几分冷硬，屋子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黑灰两色，只有门口摆放的一双毛绒拖鞋是淡蓝色的，显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喻知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清南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新的，没人穿过。”
　　“哦……”喻知下意识回应。
　　“这个家没来过别人，除了我。”

　　他的话不明情绪，喻知也发觉自己的迟疑似乎引起了他的误会，她解释道：“余清南，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知道。”余清南揉了下她的头发，“我也没想什么，这不跟你交代情况呢！”
　　余清南对她说话一直是笑着的，似乎自从喻知说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之后，他就习惯性地多注意这一点。
　　“对不起啊，余清南。”
　　“说什么呢，走吧，进去吧。”

　　新年第一天的后一半，两个人是在余清南家度过的。
　　外面的天色由亮转暗，接近七点钟才几近天黑，两个人吃过饭后就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稍离开了一小段距离，面前的屏幕上放映着什么，屋内的人也没有认真看，窗外的世界喧闹与否也无法听清。
　　一天之中，也不知是第几次陷入这种宁静。

　　“喝点什么？”
　　“都行。”
　　“呵……”
　　余清南只是低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瓶红酒和两只杯子。
　　这其实是他家里存放的度数最低的酒了，在余清南看来，这似乎都不算什么酒，至少他喝了不会醉。可是他还是没有给喻知多少，只浅浅倒了一点，而后从茶几上慢慢推了过去。
　　杯子中的液体因着这种轻微的外力产生了摇晃，表面漾了一层淡淡的涟漪。

　　“知知，晚上还回去么？”
　　“我……”
　　闻言，喻知拿起杯子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
　　这个问题，她知道其实早晚是要给个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