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蔺乔

39、第三十九章

　　十一月初，明城就下起了雪。
　　远在千里之外的岳媛给喻知打来了一通电话。
　　最近一段日子，两个人之间也通过几次电话，但是彼此都默契地没有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对真正有变化的事情都避而不谈。

　　岳媛一直抱怨说日子过得无趣，周而复始，每天都没什么新鲜的事发生。
　　喻知觉得岳媛自从去了明城，似乎就变得很容易多愁善感。

　　“知知，我真的没有预料明城的冬季这么冷。”
　　岳媛已经取消了一切室外活动，可这里的冬季不过才刚刚开始。
　　“是啊，很冷的，你有没有备好过冬的衣服？”
　　岳媛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有啊，我昨天已经套上了羽绒服，如果再冷下去，我也许会在这个冬天冻成雕塑。”
　　喻知说：“可别，我不想回去看你还要买门票。”
　　“知知，学坏了你。”岳媛又笑着和喻知说了几句，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对了，知知，你是不是还能有寒暑假？”
　　“嗯，可能要到一月份吧，怎么了？”
　　岳媛发出了一声长叹，“还是上学好啊！”

　　寒暑假的设定是在每年最热和最冷的时候，想来也真的算是对于学生群体的特权。
　　喻知对于两个月之后的寒假暂时并没有任何打算，回了家能在家里和喻安相安无事待上三天就已经是意外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余清南，不知道他过年那几天是会留在这里，还是回明城亦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喻知短暂的出神，让电话另一端的岳媛捕捉到了，像是有感应一般，她出口问道：“知知，我觉得似乎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和我讲呢？”
　　喻知似乎并没有说谎的技能，她没想否认，却也不想这么被动承认，她故作镇定地反问，“什么事情啊？”
　　这说话的语气让岳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随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

　　在岳媛的追问下，喻知只好如实坦白。
　　只不过在她刚说到余清南的年纪时，岳媛就打断了她。
　　“知知，你们两个的年龄差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对此，喻知没有回答。

　　她和余清南之间其实不仅是在年龄上有差距，两个人的成长轨迹甚至是生活方式都存在着很大的不同，然而喻知并不了解他，余清南知道她的，远比她知道他的要多得多。
　　岳媛继续道：“其实八岁也还好，更重要的是他人怎么样？你对他了解多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连几个问题抛过来，喻知一时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如果说起认识，就必然要提到上次错喝了酒，至于她对余清南的了解，说实话并不算太多。

　　似乎是察觉到了喻知的沉默，岳媛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直接拨了视频电话给喻知。
　　视频接通，喻知看着对面的岳媛，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你这谈个恋爱这么大个事儿，现在都不告诉我了？”岳媛说话时，两条好看的眉毛是拧着的，这样子倒有几分像抓到孩子早恋的家长。
　　“没有不告诉你，也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喻知解释时，一脸诚恳。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还是岳媛先开口，“知知，其实什么都没所谓，你开心就行，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在岳媛眼里，喻知就是小孩子。岳媛的家庭情况复杂，不得已提前接触了很多事物，故而要比同龄的孩子早一点成熟，尽管喻知的父母不常在身边，可至少是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长大的，她很怕喻知会受到伤害。

　　“我知道的。”喻知在岳媛的注视下点了下头，接着放软了语气道，“阿月，别生气啦，我真的就是没找到机会和你说，真的。”
　　岳媛到底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她几句，就继续转了话题聊些其他的。

　　两个人结束了这段对话后，岳媛特意翻转了镜头给她看明城的雪。
　　只是初雪，并不算大，此刻已经停了，空中零星飘洒着的大约是被风吹动的雪片，窗外的建筑已经尽数镀上了一层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亮。

　　喻知不喜欢雪天，不喜欢的不仅仅是天气的寒冷，也不喜欢雪天走路，更不喜欢雪融成水时的泥泞。
　　如今这样的雪景，也只有置身事外去看时，她才会觉得美好。

　　岳媛对这场雪确是极为喜爱的，也许只是因为这才是开始，她还没有真切体会过整个雪季。
　　只是，在一瞬间闪过的镜头里，喻知看见了件外套，男士的，就搭在岳媛床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她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而镜头那一边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视频切断的前一刻，喻知阻止道：“等一下，阿月，你是不是也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啊？”
　　岳媛下意识挑了下眉毛，笑着道：“怎么？这是也想从我这儿听点儿花边新闻？”
　　岳媛说话的样子很是随意，似乎并没有任何事情隐瞒。
　　喻知只好用手指了指她身后，岳媛回身看了一眼，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一手扶着额头。
　　好吧，今天是坦白局。

　　岳媛瞥了一眼衣服，接着道：“我这不算，就是上次这衣服的主人送我回来，落下的。”
　　“哦，不算么？”
　　“嗯，不算，八字还没一撇呢。”岳媛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儿失落。
　　还没等喻知继续好奇，岳媛开始抱怨道：“我这生平第一回主动，结果一点进展都没，别说进展了，就是点儿反应都没给我，你们——”
　　岳媛话说一半，突然止住。
　　“我们……我们什么？”喻知问。
　　“没，没什么。”

　　喻知没再问，可是能让岳媛主动，又在面对岳媛的追求还能无动于衷的人，喻知难免好奇，“阿月，你说的这人是你同事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岳媛听她这么问，差点呛着，她咳了好几声，才胡乱回答：“其实主要是他长得还行，然后就那样吧。”
　　“嗯？什么样？”
　　“他就性格特别别扭，一天垮着张脸，跟他好好说上句话都难，我觉得他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正常交流……”
　　喻知没想过岳媛喜欢的人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一边听着岳媛的吐槽一边在脑补，不知道怎么就脑补出了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总觉得像我哥？”

　　“咳咳咳……不是，你怎么乱猜呢？”岳媛脸呛得通红，连忙打断了对面人的思路。
　　其实喻知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岳媛刚去明城也不过两个月，她跟喻安的生活也没有任何交集，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只是比较相像而已。
　　“我只是听着像，也没说就是。”
　　喻知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哪里有些奇怪，两个人视频挂断后，她又给喻安打了个电话，只是那边不知道怎么关了机。

　　晚上见到余清南的时候，喻知和他讲明城下了雪。
　　余清南并不是明城当地人，他对于明城冬季的概念大抵只停留在寒冷两个字上。
　　“想家了？”余清南下意识问道。
　　“也没有，就是在想些事情。”
　　“在想什么？”
　　其实喻知在想，他过年的时候会去哪里，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余清南没有听到喻知的回答，他转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我是在想，你过年会回去明城吗？”喻知问。
　　“我应该在昭宁，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