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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幕 最后一通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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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打算买一套橘黄色的运动短装,但是考虑到维一贯不喜张扬,我还是决定买那套白底黑边的网球装。当然,我也事先考虑到了维的保守是不允许自己穿超短裙的,但我还是坚持这是个最好的决定。理由:这套网球装看上去虽然没有其它的那么洋气,但是却也很有特色,似乎更能衬托出一个女生娴静纯美的气质。是的,维在我的眼中永远是洁白而素雅的,尤其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甚至感觉她有点冷若冰霜。所以对我而言,没有比白色更适合她的了。但是无论我们从前有过多少的幸福和快乐,最终她毕竟还是离开了我,并给我带来了数不清、道不尽的伤痛,所以在白底的基础上还需要加一点黑色为辅色来深刻诠释。
尽管我和维分手已经半年了,但我无论走到全国的哪个城市,北京、长春、沈阳、西安、郑州、青岛、长沙、南昌……当然也包括武汉,无论我走到哪里,我心里没有一天不惦念着她。无论我在做什么,我总会想象她此刻所处的状态;无论我在与谁交谈,我总想象着她如果也在场的话会说些什么;无论我看见什么著名或者怡人的景色,我总想象着假如她可以看见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同样的,无论我发现任何一件适合她的事物,我都会想象将其送给她之后,她又会有怎样的一副表情。总之,在我的心里她始终没有远去——无时不刻,如影随形。
尽管我认为是她那个残忍的决定最终毁掉了一切,但我仍然觉得对她有着太多太多的亏欠。她本就是一个对自己没太多自信的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就像我也弄不懂自己从前为何总是那么自负一样。然而,从相识到分开,我始终也没有将自己过剩的自信赠给她些许——相反,还常常给她以泪洗面的理由。要知道,跟大多数女孩相比,维同样也是美丽的。从前,我几乎就没买过什么特别象样的衣装给她,让她因此而显得更加出众。所以直到现在,在我的思想当中仍然积累着这样的“补偿效应”。
在我买单的时候,收银台里的那位大姐问我:“小伙子,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我犹豫了三秒钟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笑着感叹道:“哎哟,现在的姑娘啊……”
显然,她只能看出我脸上含糊的喜悦,却看不出我心里清脆的苦涩。我的苦涩不仅仅是因为维已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前女友,还因为在买完那套衣服之后,我那仅剩的600块便少了一个0。
但是即便如此,在把那套衣服寄给她之后,我还是义无返顾的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IC电话卡,为的是在挽救我那即将欠费的手机的同时,还能给维打三两通电话。
可是我万万也没有想到,或者说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是:这个举动却最终导致我们彻底断绝了本就不太顺畅的那一点点联系。
她在电话里说:“假如是从前,你这么做或许会让我感激涕零。但是现在,你不觉得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勾起不必要的伤感吗?”
我说:“千万别这么想,维。我只是觉得对你有太多的歉疚,我只想能够有一点补偿,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一次半次……这套衣服我不是今天才看见的。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不止一次的联想到你穿上这套衣服……”
“亏欠?弥补?”她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是这样吗?还是想用这方法继续在精神上控诉我?有意义吗?你告诉我,这么做有任何意义吗?”
我压抑着心里翻涌的酸楚,仍然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不是的,维。我这么做单纯的只是为了能让你稍微开心一点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好的意思。就象四年前,我跑遍了大半个福州城,为的只是给你买一顶仅仅值20块但却与众不同的圣诞帽一样。如今,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我只是想象着你穿上它后的模样,我……”
“是的,那顶圣诞帽……我很感谢你还能想起那么遥远的历史。但是,在这之间四年半的时间里,请问你还有多少次这样的别出心裁,或者说突发奇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总是对什么都不以为然。你对我说,‘象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保持自然就是美。在穿衣打扮上费那么多心思瞎折腾干嘛,给谁看呢?’。还记得吗?”
“呃……这,是我说的吗?不过其实也有点道理啊……”
“既然有道理,那现在你送我衣服又是为什么呢?做不觉得矛盾,不觉得虚套,不觉得有作秀的成分吗?不觉得这回你把耳光扇到自己脸上了吗?”
“我……不,这完全是两个概念……维,请听我说。你不能因为我们现在分开了,就否定我过去所有的言行……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分开之后,不管是面对维的质问还是冷漠,我的词穷都越来越频繁,这是从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从前在她面前的我,至少对她一个人而言,是口若悬河、出口成章、风趣幽默、挥洒自如的。我甚至只需从嘴里简简单单丢出几个字,便轻易能令她心有灵犀的笑上一百秒;有时在争论某个问题时,即使连续说上一千个字我都逻辑不乱,甚至不需要一个逗号;哪怕她对我有一万个天大的不满,都会在我的雄辩当中顷刻间灰飞烟灭——更何况她没有,至少在分手的那天之前都没有过任何征兆。总之,大概就连我做梦时说的话在她听来都是天籁之音。她常说:“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黑的能被你说白,死的能被你说活。真的,五体投地!”。看,她曾经对我是何等的顶礼膜拜!
可是如今,世道都变了。她翻身做了主人,我却沦为奴隶。在她面前,我竟然成了一个蹩脚的、佝偻的、委曲求全的、自惭形秽的小丑。死的能被我说到下地狱,黑的只能被我越描越黑。
每当这时,我只能激动的说:“总之,我一直是爱你的。从头到尾,直到现在……维,这是不可否认的!有谁可以?没有,不是吗?”除此之外,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堂而皇之的说辞。
“好了,我不想再听了,适可而止吧。”但只要我的“爱”字一出口,她便立即下逐客令,每每如是。
“维,别这样……你知道吗?来到湖北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所有的钱都是花在给你打电话上。手机长途加漫游,即使到北京都没有停止过。到现在,我口袋里只剩个位数了。我不知道这张卡用完,要过多久才能再跟你联系。每过一天对我来说都像一万年……Don't,Please……”我感觉汉语都完全不够用了,焦急之下英文都挤出来了。
她听完我的话,紧接着就说:“这样吧,你算算给我打电话一共花了多少钱,等我改天收到衣服以后,把钱一起寄还给你。其实我已经没资格穿了……这么好的衣服,劝你还是留着送给你往后该送的人。”
“往后该送的人?”我不禁苦笑出声来,发自内心的苦笑出来,“请告诉我,这个人是谁?除了你以外,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好了,不要再把话题扯远。”她冷冷的说,“说吧,多少钱?我现在还没下班呢,但你知道,我已经很累了。”
“维,你……你难道真的变了吗?你还是我从前熟悉的那个你吗?你告诉我……”
从前的那个维,每到吃饭时间,常常都会发信息来问:“老公,饭饭了吗?”;每到下班以后,常常都会问:“狗狗,到家了吗?”;每到睡觉之前,也常常会嘱咐:“宝贝,早点睡,亲——!”从前的那个维,即使与我分开不到一小时,她都常常忍不住打电话来说:“亲爱的,我又想你了!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很没用?才分开这么一下子又开始想念了……”;从前的那个维,因为怕她爸爸听见我们之间的亲昵会因此而极不开心,所以常常是躲在被窝里或者跑到家楼下与我在手机里情话绵绵。从前的那个维,当然,也从来不可能会想挂我电话。相反的,如果听见我在电话里打哈欠或者哼歌,她都会觉得这是极大的不投入而因此怏怏不乐。即使是在她同意挂电话的时候,也非得让我先挂不可。我若不先挂,电话粥就势必还要一直煲下去。
可是此刻,听见我如此肝肠寸断的问句,她却又一次斩钉截铁的说:“不是了!”
“为什么?为什么短短半年时间,你已面目全非?这完全不能让人相信,你知道吗?我真的无法相信……电话那头的人怎么可能是你呢……”我又一次伤心欲绝。
“是,没错,我已经变了!没有什么理由!我也已经不爱你了,好吗?请不要再问我理由,拜托你了……挂电话吧,挂吧……” 她这句话的语气由强到弱,最后的几个字甚至像是在哀求。
“你真的……不爱我了?你……你能再说一遍吗?如果是千真万确的想法,请再清晰的对我说最后一遍……”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爱你了!不爱你了!不爱你了——!”她在电话里大声而又急促的重复了三遍,每一声都仿佛声嘶力竭。
我听完后,大概是出于应激反应,竟真的用尽全身力气把电话猛的挂了——我几乎毫无例外的将我们之间的老传统保持到了最后。
之后我感觉大脑似乎严重缺氧,于是不知在原地蹲了多久。反正我在回家以后才想起来,那张原本在我看来如此重要的电话卡,我都忘记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