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合反应》午夜红茶

8、8

　　（1）

　　《化里有化》杂志想做日光化工的专题，预定用两个整版，于是电联了林晃征求许可。林晃欣然应允，免费给他做宣传，他当然求之不得。而且这家杂志社并不是纯以专业学术为主题，而是面向业内同行和其他领域的交叉企业。读者从研究技术人员到普通客户，涵盖整个化工业界。

　　在一个秋风狂扫落叶的日子里，一名记者、摄影师和采编组成的采访小组到访了日光化工。林老总仪表整洁，西服革履，连领夹袖章都是闪闪发亮，足见其重视程度。他亲切友好地接洽了采访人员，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一番自我介绍后，开场白就迅速地开始了。记者一行显然是有备而来，事先做了充足的调查。

　　记者拿出录音笔和采访提纲，采编在一旁笔录，“首先问您个题外话，日光化工是否取自您名字中的晃字呢？”记者倒是不急于进入正题，而是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些，好便于之后的提问。

　　“记者先生真有眼力呀。不过，我并不是单纯地用了名字。‘日光’本身就是个好名字，我想没有人不喜欢阳光的吧，它总是象征着光明。所以，我期待‘日光’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业界的曙光和希望。

　　“‘日光’在短短几年就取得了如今的成就，已经成为化工业的奇葩。林总，您能谈谈当初您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是如何有勇气自主创业，又是如何成功的呢？”

　　“勇气谈不上，算是机遇吧。大学时，我在一家化工外企实习了很长时间，学习了一些经营销售的东西。后来成立了公司，也是因着实习时的一些关系。其实公司刚成立那会儿，真的非常艰难。难到公司除了我这个挂名，其他人都是实习生，一个正式员工都没有。我每天都要跑业务、拉客户、推销化工产品和仪器。再后来，我听说我母校的实验室因设备老旧，要全部更换，我就感到我的机会来了，我必须抓住。随后，我拜访了每一位教过我的或是没教过我的老师，套近乎，做推介，谈条件，最终拿下了公司的第一笔大单子。我真的要特别感谢我的母校，我的班主任。经过这次，我想这是一条路，当时很多高校的实验室都存在仪器更新的问题，我便查找出这些实验室，加上我的班主任和母校的推荐，才使公司逐渐走上了正轨。

　　“所以您每年都会回到您的母校B大学做校园招聘，是吧？”
　　“是的，我每年都会亲自去做校园宣讲。我非常愿意为更多的学弟学妹提供机会，为学校解决就业，我也会尽公司的微薄绵力去培养那些有志向的年轻人。”

　　“您刚才所说，您是通过经销高校的实验室化学仪器获得成功的，那您为什么后来又选择开办自己的实验室呢？”

　　“迄今为止，销售化工产品仍是占据了公司一半的业务。实验室成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取得的效益非常可观。其实销售市场的竞争是很大的，而且拼命推销的也是别人的东西。我之所以想要公司成立实验室，也是想有自己的品牌，打造属于自己的特色。我想这也是将来公司能够不断壮大长远发展的基础……”。

　　林晃侃侃而谈，他有理想有运气，有干劲有远见。所以，成功是偶然也是必然。
　　（2）

　　记者大概采访了近一个小时，由于林晃的尽力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林晃的部分提前结束了不少。杂志社还想做一些深入的报道，尤其是林晃非常推崇的精密室，想拍些照片，用半个彩版隆重介绍一下。

　　于是，林晃引见了他们与张岚和韩蕾认识。“这是公司的两位高管。这位是负责行政销售的张岚经理，主外。这位是负责实验室事务的韩蕾总工，主内。”

　　“对对，韩工可是我们林总的贤内助。”张岚语带双关地接过林晃的话茬，主动地和杂志社的人握手寒暄。

　　“咳咳，张经理，您的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哈哈”，“公司以后的发展还有劳她们两位，还请杂志社多多宣传啊。”林晃笑得牵强，心里是叫苦不迭悔不当初啊。早知道真不该总开韩蕾的玩笑，搞得自己引火上身。

　　记者这边一听有内幕，暗自记下了这点，盘算着私下里要好好打听打听。事业有成的成功女性本身就是很好的卖点了，如果还能加点感情色彩，塑造出感情事业兼顾双收的女强人形象想必效果更加，定能给期刊增色不少，来‘日光’真是不虚此行。

　　随后，杂志社三人纷纷做了介绍，并说明了来意，互相客套了些场面话。

　　“两位高管不仅人长的漂亮，又是专业人才，真是林总您的左膀右臂。”采编的话听起来倒不像是逢迎或是奉承，确是由衷的赞叹。

　　而摄影师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地泛酸了一句：“林总，您真是有福之人。”他已经自动把左膀右臂替换成左拥右抱了。一个艳若桃花，一个冷若冰霜……呃……也许不止是霜了。但那又怎样，反正现在流行这种冰山型的。摄影师选好角度架起三角架，还不忘充分发挥了一下丰富的想象力。

　　林晃又谦虚了几句便离开了，边走边腹诽：是有福气，就是无福消受啊。襄王有意，张神女无情也就算了，还乱点鸳鸯谱。就说他叫日光吧，也不代表是座冰山就能融啊？博韩蕾笑简直比让圣母哭还难。

　　显然，摄影师听不懂腹语。不过，他万分荣幸地亲身感受了一次，也庆幸这是最后一次。

　　（3）

　　“韩工，您别使劲儿盯着镜头，您的肩膀放松些。”
　　“韩工，您笑的再轻松点，自然点。”

　　摄影师站在三角架后，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紧镜头。连照了几十张，半小时过去了，竟是没有一张满意。他胳膊都抬酸了，汗水涔涔地冒，郁闷不爽地想砸相机。要不是碍于情面，他真想问问这位韩工，“您内是笑吗？蒙娜丽莎都要哭了。”他实在是纳闷，难道拉起嘴角45度，露出上排牙齿6颗，眼睛看过镜头3分就这么难做到吗？

　　韩蕾第一次接受采访，难免有些紧张表情生硬。加上她原本就不爱照相，摄影师要求又多，还要摆姿势做造型，她也很心烦疲惫简直比做一天试验还累。可想而知，她的微笑是多么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候，文彬送茶水进来了，摄影师还在调试着相机。韩蕾稍微转动了下酸硬的脖颈，无意间越过文彬，下一瞬便看到门口探出个脑袋向里张望。秦秋茗正假装晃悠着，好奇地往门内瞟。她不小心对上韩工的视线一惊，随即歪着脑袋心虚地一笑赶紧要溜。一扭头扭大实了，直接撞到额头。疼得她来不及喊疼就龇牙咧嘴地跑掉了。整个过程不过几秒，文彬的茶具也才刚刚摆好在矮几上。韩蕾的笑容就这样飞扬起一个美秒的弧度，摄影师亟不可待地抢下快门，终于拍到了比那昙花一现还要弥足珍贵的瞬间，重重吁了口气。他身心俱疲地灌着茶，幡然悔悟：早知道韩工这么喜欢喝茶，就应该拍她端茶杯的照片！这倒霉催的劳什子钢笔！

　　趁着照相的空档，记者和采编随便地在外室里和几个精密室的人员闲聊，想侧面积累些韩工的采访素材。

　　记者问：“您能说说韩工这个人吗？”
　　一个回答：“为人严谨，工作认真。”
　　记者不满意，又问另一个。答：“工作认真，为人严谨。”结果问来问去中心都是这两句，记者只能草草写下：韩工深得同事们众口一词的好评。

　　记者不死心，又问了：“您觉得韩工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一人答：“做实验吧。”
　　另一人答：“看文献吧。”

　　最后，记者颓丧地合上愣是没动几笔的采访本。别说是爆出些和老总的瓜葛了，就是家世背景兴趣爱好一概不知。除了百度能百到的，这位韩工可真够低调的。他也只好放弃，回去直接面对本人了。

　　进行采访时，记者先中规中矩地询问了精密室的主要事宜，韩蕾也公事公办的简述了其日常业务和工作内容。不知是干记者这行的都有职业病，还是记者本人见了美女就想深度追踪，总之，他还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制造亮点。

　　“韩工，请问您作为成功女性，是怎么看待个人感情和事业的？”
　　“抱歉，这是隐私，恕我不能说。”
　　“您是T大毕业的，又曾在T大做助教，为什么您要辞去大学实验室的工作，而进入新成立的精密室呢？”
　　“没有原因”。韩蕾目光一凛，眉宇间皱成了个川字，她对眼前这个刨根问底的记者异常反感。
　　记者直觉地认定这里一定有门道，多年的职业生涯使他机敏地嗅出了隐情的味道。多少第一手资料便是这样挖掘出来的。
　　“这是否是因为林总的关系呢？听说林总非常赏识您的才华。”
　　“我想你应该去问他。”

　　摄影师在一旁觉得平衡多了，韩蕾的形象一下就从灭绝师太提升到了小龙女。看着记者吃瘪被噎，他心里卖力地拍手称快。平常他就看不惯这个记者跟娱记似的爱八卦捏人把柄，别看华丽光鲜，指不定有没有买卖消息呢。

　　就这样，韩蕾的访谈更是比林晃结束的还要早，这倒是给了张岚足够的时间缓和一下冷冽的气氛，送了公司的宣传资料作参考，又代表公司请客招待，到全部采访结束后笑容满面的送走了他们。与人打交道，那是她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