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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言(一)血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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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不记得来到这个山谷是第几个年头。
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来自何处。
淡粉色的花瓣零落在她肩头,柔顺的长发被风扬起。暮春的凋花在黄昏凄艳的霞光中融成浓烈的血。
风,温暖得从地平线尽头涌动。
有人在抚琴。
琴声凄婉却又雄壮,华美而又哀伤,犹如孤天尽头,那轮沥血的残阳。
那人坐在玫瑰花丛中。
暮春的玫瑰早已凋零,却只有这一片,如火似血地开着,比天边的残阳还要惨烈。
琴师的身影不时被凌乱的飞花掩埋,只有乱花间隙中那袭胜雪的白袍,竟丝毫未被暮色浸染,超脱于世外。
他日日来此弹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起初,她只是惊异于这精妙的琴曲和恍若天人的容姿。
而如今,她坐在漫天流离的凄艳霞光下,默默凝视。
她采撷的野玫瑰花,整齐地码在一起,端放在她足边,她从那瑰丽而哀伤的音律中,仿佛看到了一些未知却不陌生的事物。
她甚至看到了她自己。
可她不记得何时来到这山间谷地,亦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去向何处。
只有这个神样的少年,日日与她相伴,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婉转而哀艳。
你是谁?终有一天,她问。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没有回答,却这样谐谑地笑着。
我在找一个人。他说。声音幽远得像是夕阳下御风的满园郁香。
是你的妻子么?话音未落,却再说不出半个字,为何她会这样想呢?
少年点头浅笑,神的微笑又在九天下绽放成无可比拟的凄艳和无语言说的悲壮。
我的妻子,是一只银狐。她是这世上唯一一只蓝色眼睛的银狐。如果,如果你见到她,可以告诉我么?
她漠然地点头,好像没有丝毫意识,只是被他左右。
他的妻子,是一只狐。
在这妖媚的春野之中,华美的夕阳将一切溶解得迷离扑朔。
那么他,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孤独少年,又是什么呢?
我只是个药师。少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狡黠而温和地笑着。
我记不清从前的事情了。她说,你能够帮我想起吗?
他微笑了,神一样的笑容在黄昏凄艳的光线中绽放出孤绝的异彩。
他只给了她一截青绿的荆棘,尖利的刺有着冰冷的锐利。
这是药么?
怎么不是呢?这药的名字就叫血玫瑰。
可为什么我只看到玫瑰刺呢?
因为玫瑰,是嗜血的花朵,用血浇灌的玫瑰会开得无比华美茂盛,因为最浓烈的爱,往往需要鲜血的祭奠。他说。
他的目光又望向了远处,淡淡的神伤。
我想,我喜欢你。她对他说。
你不该爱上我。
爱没有该或不该,只有爱与不爱。
他没有说话,缓缓抱起通体流光的白玉琴,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她微微握紧了手,手掌间传来剧烈的刺痛。
鲜血在凄艳的日光间蔓延在利刺之上。
荆棘上竟然绽开了血色的花朵。
连城。
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诧异着回过头。
暮云四合,玫瑰色的远天在原野尽头悲壮地延伸。暮春的玫瑰花如同凄怆的心,轰轰烈烈地绽放。
他看不到人。
纷乱的花瓣间。
银色。
狐。
这是一个咒,一只蛊。
要么忘记过去,要么神狐殊途。
可是我,终不忍让你独自一人,承受整个世界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