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寐》安眠教母

10、哭笑

　　“哪儿，哪儿，三爷定是听岔了，”小二双手抵着韩嫣的胸膛，可着劲儿想逃脱这魔掌，还不时拿眼角的余光瞄瞄愣在地上的蚕丝，不由暗暗叫苦。
　　好妹妹，这可不是我非要赖在你家三爷身上，是他厚脸皮地不肯放手。
　　“三爷就是三爷，全宇宙独一无二的三爷，怎么能成我家的呢，”小二嬉笑着，继续努力着。
　　我逃，我逃，我逃逃逃。
　　无奈韩嫣听了这话笑得阳光灿烂，一张俊脸靠得更近了，私底下的手指也在暗暗缩紧，死死扣着小二的腰，把她往身上揽：“三爷我知道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用不着你说了。”
　　靠！自恋狂！
　　“不过嘛，爱慕者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嗯？你说是不是？”话虽是对着小二说的，一双快要没入鬓角的斜目却似有意无意地瞥过蚕丝，嘴角的笑更深了。
　　“……是……您说是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好妄加评论呢！”小二一边附和着韩嫣，手指一边更为努力地抵着，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
　　“韩嫣哥哥，韩嫣哥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隔着几十米，粉装少女银铃般的笑语还是无所阻挡地传到耳边。
　　韩嫣别过头，目光落在了远处走得颇为着急的女童，芙蓉般的脸颊密密麻麻趴着汗珠，哪怕隔着老远，还是能感觉到她沉重而絮乱的呼吸。韩嫣眯起了眼，呵，这种感觉，以前倒是从没有过。
　　李兄的妹妹吗？当真是有趣的紧！不过——
　　小二正厄自努力着，秋燕那一嗓子差点没把她吓死，手刚一松劲的功夫，又狠狠地跌进韩嫣的怀抱，一股莲子般的淡淡清香伴着些许苦气，扑鼻而来。
　　终觉是差那么一点点。
　　只一愣神，韩嫣宽厚的肩膀就托住了小二，再轻轻移步，眨眼间就来到了蚕丝跟前，韩嫣用另一只手拽起她，脚下运气，瞬即就消失在了韩府门前。
　　这就是功夫啊，这就是有功夫的人啊……
　　还没等小二赞叹完，有热凉的东西覆上耳朵，墨玉般的发丝萦绕在四周，翩翩起舞。
　　脑袋一下子变得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听那人呢喃耳语：
　　“臭丫头，不如就和蚕丝一块儿从了本大爷我吧。”
　　玩笑似的语调，玩笑似的词藻。然，对于小二来说，却不是……不是什么该死的玩笑。
　　小二慌乱地把头埋进韩嫣的胸膛，深深的，冰凉的泪珠顺着眼睑滑落。她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继而小巧的手指戳着韩嫣的胸膛，学着卖笑女那般仰起头，甜甜地笑了：
　　“三爷也真是的，净拿奴家寻开心！”
　　韩嫣也笑了，他的笑通过胸腔传来，他笑得不可抑制，就好像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因为他看到了怀里抱着的蚕丝。
　　她的眼睛空洞无神，脸色煞白，浑身神经质地颤抖着，捎带着嘴唇边拼尽全力挤出的一丝笑容，也显得狰狞，扭曲。
　　韩嫣低下头，在蚕丝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宝贝儿，你看上去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真乖！”
　　小二仰起小脸在笑，蚕丝扯着嘴角在笑，韩嫣抿着嘴儿在笑。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笑着。
　　然，他们的表情，像是在哭。
　　倘若当真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哭到最后可以笑出声，再也哭不出来，倘若如此，那该有多好。
　　哪怕世界就在眼前崩塌了也好，哪怕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在哭泣也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有你们在笑。
　　就算是痛哭流涕地笑着，亦是足矣。

　　当秋燕火急火燎地奔到韩府门前，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诶？韩嫣哥哥呢？刚刚不是还站在这嘛！”
　　“可能是进府里了吧，”好不容易赶上秋燕的霍去病一脚跨过门槛，东张西望的，像是急于寻找着什么“还别说，我还真没进过韩兄的家。”
　　霍去病往后一瞧秋燕，把嘴一咧，憨憨地笑着：“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秋燕笑得比他还开心，立即举双手赞成：“OK！”
　　两人一拍即合，就要往里面窜。不料，一双手像拎小鸡似的把他们拎回原地。
　　恒阳皱皱眉头：“这样太不礼貌了，若想找韩兄，改日亲自造访便是，万万不可硬闯。”
　　血色残阳映衬下的恒阳，一袭淡绿丝绸在风中飒飒作响，万千青丝瀑布般垂落，时而顽皮地随风摆动，时而默立一如窈窕淑女。
　　身影美得脱俗，下凡仙子。
　　秋燕立时拜倒在美人裙下，举双手投降，略带歉意的眼神望着霍去病。
　　“去病哥哥，对不起了。”
　　霍去病哼了一声，转过身装作不理秋燕，一双眼睛仍是贼溜溜地打量着韩府内部。
　　“好哥哥——”
　　霍去病依然不动。
　　“好哥哥——”
　　霍去病扯着嘴角，依然不动。
　　“好哥哥！”秋燕绕过恒阳，蹬蹬蹬跑到霍去病面前，小脸凑得近近的，笑容是越发地甜了。
　　“去病哥哥最好了——”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老长。
　　霍去病原本黝黑的皮肤上霎时红了一大片，别扭地别过头去，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重色轻友。”四个字吐得很轻。
　　“啥？”秋燕没听清楚，小脸儿凑得更近了。
　　“没没没……没啥……”霍去病慌乱地摆摆手，把秋燕往恒阳那推了推。
　　“真没什么？”秋燕狐疑地瞅着他。
　　“真没什么！”
　　“我不信！你得告诉我!”秋燕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身子也不甘示弱，往前凑了凑。
　　无奈，霍去病只好向恒阳求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
　　你看着办吧，这可是你的妹妹。
　　恒阳笑笑，伸手把秋燕揽回来，低声哄着。
　　“乖，别作弄你去病哥哥了。”
　　秋燕撇撇嘴，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
　　“那，要有补偿。”
　　“雁雁想要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我想要去——”秋燕抬头望望恒阳，完全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嘛，很是纠结了一会后，终是没有把“青楼”俩字说出口。
　　恒阳见秋燕满脸郁闷地望着他，心里同样也很郁闷。
　　“想去哪里？”
　　秋燕摇头。
　　“买纸鸢吗？”
　　秋燕又摇头。
　　“喝茶吗?”
　　秋燕坚定地摇头。
　　旁边霍去病也来了兴致，帮着恒阳猜。
　　“难道是泥人？女孩子都蛮喜欢的。”
　　秋燕再次坚定地摇摇脑袋，鄙视地看看霍去病。
　　你看我像古代正儿八经，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闺女吗？
　　不像啊！
　　霍去病让她不屑的眼神看毛了，揪着头上的辫子原地打转儿，绞尽脑汁想猜到秋燕心中所想，才不至于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看扁了。
　　转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也没人着急，霍去病在这转着，另俩人也都抱着胳膊煞有其事地等着听他的高见。
　　猛地，霍去病跺跺双脚，神气活现地差点没蹦起来。
　　“想到了？”秋燕懒洋洋地问道，并不抱什么希望，纯粹是无聊。
　　霍去病嘿嘿笑着，得意地露出一左一右分布匀称的两颗小虎牙。
　　“前两天听朋友说，长安街新来了个摆摊算卦的，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有人算过几卦，灵不灵验也还没个说法。不如——”
　　“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