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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孽缘愁(修) ...

  •   “我们……见过一面,就一面。”
      王羡渔好歹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片刻的失神后重新捡起混不吝的浅笑,还向柳涓求证道:“对吧?”

      柳涓面色变幻,眼底浮起微暗的愠色。
      他将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得到了困惑自己许久的答案:“莫非你就是……王羡渔?”

      王羡渔讶然:“小美人儿,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

      柳涓:“……”
      两年前的恩荣宴上,他遇到的那个人居然是王羡渔。

      礼部宴请恩试新科进士的当晚,柳涓不胜酒力,小酌了一杯便神智迷蒙,眼前景象混沌不堪。他不愿担以色侍君的罪名,挣开那两名要引他去天琛帝寝宫的太监,无别处可逃,只好躲进了文英殿北侧的小花园。

      柳涓记得自己撞入了一人怀里,那人唇边噙着浅笑,也是这般绯衣似火。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完全没印象了。

      次日醒来,他与绯衣的陌生男子同卧一榻,他在锦被里,男子在锦被外。两人皆是青丝纠缠,衣衫凌乱,这狂徒的锦缎发带还绑在他的手腕上!

      狂徒生得好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轻巧地抽走发带,笑道:“你终于醒了?昨晚可把我折磨惨了。”

      柳涓脑内熔流与飞瀑交相冲刷,喉头哑得发疼,说不出一个字来。狂徒起身为他倒茶,撞上来打扫的当值太监。太监认出榻上的两人是谁,笤帚摔在门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柳涓几乎是逃回了驿馆,沐浴过后,确认了那狂徒没有真对他做什么。无暇细思男子的身份,太后的懿旨很快传到驿馆,斥责他品行不端,当日逐出京城。锦万春对他失望至极,亦不曾挽留。

      他本以为一切都缘于天琛帝,从未想过绯衣狂徒正是太后的宝贝侄儿王羡渔。现在一想,必定是当值太监把消息递回后宫,惹怒了太后。

      柳涓肩头微颤,不发一言,斜睨着与他一步之遥的狂徒。

      这岂止是欲加之罪?分明就是颠倒黑白。若说招惹,也是王羡渔招惹的他。二人间虽未有肌肤之亲,可定不是因为这断袖不想,多半是因为他不行!

      王姓狂徒毫无悔改之意,半弯的桃花眸笑意缱绻,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这时谢府的大门打开一条小缝,灰衣小厮越过门槛,躬身道:“二位大人,谢太傅说外头天寒,请二位往花厅叙旧。”

      柳涓从王羡渔脸上收起目光,眉尖微蹙。
      谢宓怎么知道他们来了?

      若不想与字条案有所牵扯,大可置身事外,宅门紧闭。若硬要保下王羡渔,找个由头把锦衣卫拦在门外即可。如今请他们一同进去,是什么“旧”要叙?

      “太好了,我还怕师父他老人家不在,讨不到饭吃呢。”王羡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美人儿,同去?”

      他回头瞥了眼童骥腰间的绣春刀:“虽然不知你们为何而来,但愿别对我公报私仇。”

      柳涓踏上数级石阶,与王羡渔并肩而立,浅笑道:“王大人请放心,在下素来公报公仇。毕竟你我之间,有什么私可言?”

      ===

      话虽如此,柳涓仍拿不定该如何与谢宓交涉。

      大燕朝读书人无不敬慕这位股肱文臣。谢宓出身科举世家兰溪谢氏,历经两代帝王,从礼部员外郎一路加衔至太子太傅,成为清流党的砥柱。他身居文臣之首,为人却仁慈谦和,据说顶着厂卫的压力,暗中庇佑了不少寒门士子。

      不知为何,这样近乎完人的老太傅,偏偏与王羡渔师徒情深。
      要查王羡渔,不可能不经过谢宓点头。

      小厮领他们穿过前院,来到花厅门前。厚实的毛毡门帘揭起,缭绕的白色水雾和芝麻酱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家左手捧碗,右手握筷,隔着巨大的铜锅冲他们打招呼:“羡渔你来了?快,把那碟韭菜花递给我。”

      柳涓:“……?”

      谢宓裹了一袭道服形制的青色棉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像个游戏人间的老神仙。可这老神仙站在一堆子山药、茄子、白萝卜中间,正向他们讨要韭菜花。纵有仙风和道骨,也都涮成了麻酱味的。

      王羡渔反倒见怪不怪,进门把谢宓按回太师椅上,端起碗筷道:“瞧这酱拌的,您老人家还是坐着享清福吧。早知今天吃铜锅涮肉,我就不去礼部衙门露脸了。”

      “在礼部缺勤了两个月,吃饭倒是挺勤快?”后厅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来人把新切的土豆片摆到谢宓手边,皱起的眉峰在额头挤成一道浅浅的缝,远看去像生了第三只眼——看王羡渔不顺眼。

      王羡渔讪讪道:“刘大人,您怎么也在啊?”

      柳涓闻言,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吏部尚书刘涧松,尊谢宓为师长,以为人清正、手腕严苛闻名朝野。每逢冬日考评,铁笔一落,足以让那些平日里混吃应卯的官员哭爹喊娘。

      如此正派的人物,定看不惯王羡渔的行事作风。果不其然,
      刘涧松没好气地喝道:“你都有脸来蹭饭,我为什么不能在?”

      训完王羡渔,他注意到毛毡帘外的柳涓和童骥:“你们是……”

      童骥:“小人乃——”

      “放肆!”刘涧松径直打断他,“锦衣卫也擅入太傅府,为何不曾通报?”

      “苍若,你小点声,吓着人家孩子了。”谢宓赶紧拉刘涧松落座,往他手中塞了双筷子,“是老夫许他们进来的。”

      刘涧松,叹道:“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人人都说太傅最是心慈,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人。”童骥连忙顺坡下驴,赔笑道,“此番前来只为九千岁交代的公务,无意冒犯刘尚书。”

      柳涓身姿如松,不卑不亢地拱手:“晚辈都察院御史柳涓,参见谢太傅、刘尚书。有人告发礼部郎中王羡渔私藏字条,晚辈前来查证,想还王大人一个清白。”

      王羡渔搅和麻酱与韭菜花的筷尖一顿。与他有一夜之缘的小美人,原来就是传说中美色惑主的柳涓。泉城柳氏的柳,锦万春的亲信,还是那份夹带字条的卷宗的正主。
      他带着锦衣卫上门,居然真是来查自己的。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王羡渔似笑非笑的眸底闪过一丝促狭,但随即转成世事不知的茫然无辜:“字条?什么字条?”

      “住口,混账东西!字条是你该问的嘛?”刘涧松的怒斥截断了王羡渔的话,“柳御史刚回京城,估计不清楚这小子的德性。一个贪图享乐的纨绔罢了,日子都过得颠三倒四,哪里懂什么字条。”

      言语虽狠,却句句都在护着王羡渔。

      柳涓淡然答:“检察百官,听记诸事,本就是都察院的职责。晚辈不过有命在身。”
      他在等谢宓开口。

      谢宓八风不动地从铜锅里捞起片熟透的山药,缓道:“小柳儿,你说羡渔私藏字条,可有证据?”

      “若有证据,也大抵在王大人身上,有待查证。”

      刘涧松冷道:“不知是查清证据,还是捏造证据,污人清白。”

      王羡渔摆出恍然大悟状:“原来柳御史是想搜我的身,毁我的清白?”

      柳涓抽空递去一个鄙夷的白眼,似乎在说:你这狂徒,有何清白可言?

      王羡渔慢条斯理地搁下沾满麻酱的筷子,回忆道:“说起字条,我上午在礼部衙门还真捡到了一张,就不知是不是柳御史想找的?”

      谢宓:“羡渔?”
      刘涧松:“王羡渔!”

      王羡渔不理会二人的警告,抄起先前随手丢在麻酱碟旁的话本与文书,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去。

      童骥指着《漱玉绮香录》的封皮,见缝插针与柳涓介绍:“漱玉阁,是春熙街上最有名的小倌馆。写他的春熙妙妙生,是京城广受欢迎的风月写手。”

      柳涓:“……知道了。”
      他已清楚此人是无耻断袖,倒也不必再强调一遍。

      终于,王羡渔从文书的纸页间抽出张半寸来长的小字条,高声诵读起上面的内容:“季无头,釜中泣。鸿留影,雪冤名。”
      他仰头环顾四周:“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众人肃然,花厅内唯有铜锅下的炭火噼啪作响。
      好似那些阴朽、腐烂的尸块与骨血,十三年后突然被一个无知者挖掘出土,堂而皇之地抛撒在天光之下。

      无人敢上前指认尸骨的姓名。谢宓轻声道:“羡渔,你也不必如此……”

      柳涓微抿下唇,语气滴水成冰:“王羡渔,你真不知牵扯静王案是什么后果?”

      王羡渔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静王——静王是谁?”

      “你……你……”柳涓的声线明显地颤抖,甚至带了莫名的委屈,“你竟然问静王是谁?”

      王羡渔:“……哈?”
      震惊也就算了,他在委屈些什么呢?

      他只好更加委屈地反问道:“你说的静王到底是谁?我见过吗,长得好看吗,不然我凭什么非得认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孽缘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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