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糜莽

9、爱恨

　　时机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师兄，内心只觉得复杂无比。

　　年幼的她不知师兄为何堕入魔道，她以为他只是为了自己，他是自私的。她恨她的师兄们害死了自己的师尊，她曾想要不听劝阻的让对方魂飞魄散，但终是被南霜拦下。

　　南霜说天道有轮回，这是师尊的意思。

　　“所以你就可以这么送死吗？所以你就打算让我白白堕魔吗去自毁吗？！神是不会死，可是我们两个足以能够将你这个真神给杀死！我们任何一人的能力都要比你强，我们任何一个都是可以杀死你的……！你为什么从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你为什么从不想想你走后我会怎么过！”祭烨怒声说道。

　　他开始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可笑至极。原来他不惜一切都要靠近的人竟是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避开自己。

　　“于是师尊闭关，是他救活了我。他很愧疚！看到你那个样子他比谁都难过！他可是一手带大你的师尊啊！！！”

　　祭烨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殷虚那个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难过，他打我的时候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恨师尊，可他在一万年间却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对是错。那些往事的一幕幕，都是那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他也怀疑过自己是否看到的就是全部。他也一直都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出来得到师兄的解释。

　　“我不信！”祭烨双目通红。

　　“你他妈爱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你还想怎样？！时机都已经告诉我你们的一切了，你不信天帝你也不信我和时机吗！”故离怒斥道，她恶狠狠的看着祭烨。

　　“师尊他不惜逆天改命也要保住你。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好你……师尊他看你入魔太深恐会就此被反噬而死，提早归于虚无，于是便散尽修为凝成红黑双珠，将你镇压在他的神血化为的刀山火海，将你镇压在血魔山！”南霜声音哽咽。

　　“他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让你能够多活几年！为的就是希望这一万年能够以他的神血化解你的怨恨渡你回头是岸！”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那可是一向波澜不惊，一向沉稳的天帝啊。

　　只见他上前一步将祭烨压在了那早已枯死的红枫树下。祭烨哪会乖乖的任由他压着自己，他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岂料故离也跟了过来与天帝一起将他死死地摁在红枫树上。

　　“即便他知道一万年后的腥风血雨他也愿意试上一试渡你回人间，而不是那个魔域！”

　　“师尊窥破天机，他一直不理解你为何执念如此之深，这才算到一切都是为了万年后的一场天劫，万年后一切终会归于虚无。而作为魔神的你将会万劫不复命丧于此！为了让你能够渡过此劫是他用他的命换回了你的命！可他做了这么多却不让我告诉你……”

　　的确，祭烨沉睡的一万年恨意的确减了不少。他也开始迷茫无措，也开始反思。他以为是时间久远，但从未想过那囚禁自己的刀山火海是殷虚的神血……

　　“而那红珠就是与师尊的血脉相连用鲜血来唤回你的善意，黑珠则是他的神骨所化用来吸收反噬与你的魔气所抗衡。他为的就是让你能够不至于毁掉自己毁掉苍生毁掉一切！他知道唯有我才可能唤回即将万劫不复的你，于是便将所有托付于我，让我不要说。让我救救你！”

　　“是，你很聪明。你看出了端倪，这才毁掉了红珠冲破束缚重返三界。师尊自毁前程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将他的所有努力都白费吗！”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加上同为魔神的故离，饶是祭烨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开。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祭烨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能够让师尊为了你放弃自己的性命！”祭烨表情微变，那酝酿了万年的东西似是突然间爆裂开来。他的脑海中不断划过了曾经的片段，两股力量不断的冲击着自己。

　　“师尊已经因为我们的年少无知而死了……你还想怎么恨他？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恨就恨我吧。求你了，不要辜负师尊……”

　　“抱歉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你一个解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放弃你……”

　　祭烨蓦地瘫坐在地。许是殷虚一万多年的付出打动了他，许是南霜终于愿意与他开口讲这么多话。

　　他哭了。

　　让天下人闻风丧胆，三界中最十恶不赦的魔神祭烨竟然哭了。

　　原来他也是有血有肉会流泪的。

　　他也曾是那高高在上的神。

　　一直以来他都很在意南霜在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的那种忧伤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得到他的一个解释……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恨着的殷虚和南霜竟然都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而自己却完全没有想过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好愚蠢，以前的自己终究是太过年轻气盛。一万多年了……

　　“祭烨，放下冥王剑。不要跟我一样失去了最喜欢的人……”故离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微澜。

　　“南霜……我问你。假如我回头了，你还会重新爱上我吗……”祭烨颤声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震惊，难过，委屈。

　　“对不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是我没有珍惜你……是我的逃避让你成为如此，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让你成为如此，更让师尊因我们而死……”天帝的声音哽咽，他始终没办法放下师尊而自己去逍遥快活。“如果你不解气的话，那就杀了我吧……放过师尊，也放过你自己……”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了。谁知那人答应的却是如此的爽快。

　　“好，既如此……”祭烨拿起冥王剑将一身魔气尽数聚集在了上面，而后猛地朝着一个方向刺去。

　　创世始祖之所以被称为创世始祖是因为他才分离出了三界，是因为他才有了后来的轮回。虽然虚无为何轮回为何他并未交代。

　　天机泄露终会万劫不复。他以为他能控制好一切，却依旧是不了了之。

　　只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虚无只是一个身份的消失，而并非再也不见。

　　他试图劝回自己的徒弟却发现天机不可泄。唯有一死，才可能救回万劫不复不入轮回的祭烨。

　　那祭烨明明从未有过任何天大的过错可他生来却注定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毫无理由。只因他生来如此，天命如此。他本该前途无限，可惜天妒奇才。

　　他注定是不得善终的。

　　无论是神、人、魔都会害怕归于虚无，但他们却并不是都会轮回的。

　　师徒四人的纠葛已经结束了。

　　魔气终究被殷虚的神血洗刷干净。那不断挣扎的意念也烟消云散。那多年未曾解开的心结蓦地被解开。

　　“唔……”一口鲜血从祭烨的喉中涌出。

　　冥王剑没有伤害到天帝反而是刺向了自己如今的主人。而刺向魔界始祖魔神祭烨的是他自己。

　　“对不起……是我错了……”

　　“是我误会了你们……”

　　鲜血顺着冥王剑往下滴个不停，天帝惊恐的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那是祭烨牟足了力气为自己造就的最终结局，那是他归于虚无的路。

　　“其实早在我从血魔山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那么恨你们了……只是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自己……”祭烨有些累了，蓦地躺在了那棵枫树的下面，就像当初那般。

　　天帝连忙上前将即将贴在地面上的祭烨抱在了怀中。

　　“祭烨！阿烨！你怎么这么傻……！”

　　“这条命是我欠师尊的……我该还……”祭烨笑着说道。

　　心里的恨意在慢慢消散，初始的善意涌上心间。殷虚果真在最后的时刻将他变得如从前一般。

　　只是，他因为太过愧疚无颜存活于这世间。

　　“师兄……抱抱我……”祭烨惨白的手如当年那般一下一下的扒拉着南霜的手。南霜颤抖着将那迷途的旅人抱在怀中。

　　风雪停了，烟云散了。那红枫树下的少年也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好暖。这么死了也值了。这样就可以不用害怕师兄先离开我了……

　　“我一直都不曾被坚定的选择过，所以……师兄，我死了后别难过。像以前一样，忘掉就好了。”

　　“师兄……我想起了从前，我想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说话……”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南霜在对自己说着什么。那句话好像是……

　　“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