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糜莽

2、万年

　　血魔山异动，周围的一切轰隆作响，原本就有些昏沉的空中被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电闪雷鸣，血流如注。

　　那魔神祭烨随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自刀山火海之中迷茫的醒来。

　　一双阴柔细长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那囚禁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阵法逐渐粉碎破裂。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十分虔诚的跪坐在自己面前。

　　……是谁？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让本神重回自由。是谁胆敢如此胆大包天的放了本神这个令两界闻风丧胆谈之色变十恶不赦的恶魔。

　　本神可是一个杀人从不眨眼的魔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那人。

　　那人当年是那么辛苦那么竭尽全力的将本神囚禁在此，他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放过本神。

　　那人是谁。那人自然是将魔神祭烨囚禁在此的那位真神。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不出还有何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发生。待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庞后祭烨几乎是有些错愕的看着对方。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是他？

　　都是他做的么。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救了本神。

　　曾让两界闻风丧胆的魔神努力的回想着从前的过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他突然间便想起了那人救自己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过随口一提罢了，那饕餮竟是当真把自己救了出来。

　　凭他一己之力？就凭自己当初那一句不甘心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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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年前，就在祭烨被镇压的那一刻，匆匆与那饕餮说了几句话。而后，含恨沉睡。

　　——“一定要复活本神。本神还没有完成那件事情……一定要本神醒过来！！！”

　　“一定要毁掉红珠！！！”

　　“只有代表阴暗面的黑珠吞噬掉正义面的红珠，本神才会冲破封印，重回于世间！！本神一定要再见那人一面！！！”

　　魔界始祖魔神祭烨从此被镇压在了血魔山深处长达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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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囚禁了这么久，阵法终是撑不住了么？所以才被他毁掉？如此一个刀山火海之阵怎会被轻而易举的给粉碎？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那南霜疯了。

　　他当初那么冷漠无情的将本神留在了此等无间地狱，又怎会轻易地将那红珠拱手相让任由别人将其毁掉然后放出自己。

　　自己被囚禁的那些日子早已对一切心死，毕竟当年被那个冷漠无情不知变通的神亲手钉在了红枫树上被折磨了不知多少年。

　　其实出不出来都一样。反正都已是物是人非。都没了，也都走了。

　　南霜，我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南霜，本神回来了。

　　“恭迎魔神大人重回三界。”一熟悉的陪伴自己万年之久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是饕餮。是他没错。

　　那声音终于不再隔着厚厚的屏障模糊不清，那人的身影也不再被那万丈火光和利刃所遮挡。

　　一切都是那么久违的清晰。

　　……不过，为什么是三界。

　　不应该是两界吗？

　　难道那红珠当真已经没了？

　　被囚禁的这些年来，饕餮总会时不时的过来看这位曾经救过自己对自己有恩的魔神祭烨。

　　他总是会与祭烨说很多很多的话，祭烨也知道有那么一个奇怪的人总是会过来看自己同自己说话，可碍于那刀山火海之阵总是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真切。
　　简单来说就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无法分辨的影子，别的都完全不知道不清楚。

　　以至于自己这万年来完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魔神大人表示并不知道有关外界的任何变故。

　　“三界？”祭烨有些迷茫的开了口。他的声音因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而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不错，正是三界。已经过去一万年了，魔神大人。两界在许多年前早已被划分成了三界。”饕餮生怕自家魔神大人不懂于是便很是体贴入微的解释道。

　　“原来，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饕餮恭恭敬敬地跪于这位身穿绛紫广袖长袍长相阴柔俊美肩宽腰窄的魔神面前。那魔神神色平静，如黑夜般沉寂。

　　仔细一看，他身形高挑，满头银发却不失少年之姿。肤色很白，带着些病态的白。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冰冷无情，但恍惚间好似带着些浅浅的笑意，颇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现如今，他虽如从前那般习惯性的勾起了嘴角却从不失震慑之力。他看着面前这位昔日的故人，不禁感叹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震惊感叹过后，祭烨恢复如常。不愧是魔界创始者魔神，大佬就是大佬。他很快的便接受了一万年后的世界，他的状态调整的可以说是十分迅速了。

　　“一万多年过去了，饕餮，你还是老样子。”祭烨观这沉重严肃的氛围觉得有些讨厌，于是便如万年前般的调笑着那规规矩矩一脸凝重的饕餮。

　　他自天崩地裂中苏醒，遇到了还记得自己的旧人心里面总归还算是不错的。还挺欣慰挺窝心的。

　　毕竟都一万多年过去了，该忘的和不该忘的都已被时间的洪流所洗刷，仍记得他这位传说中的魔神的恐怕也没有几位……

　　就算记得自己的恐怕也都恨不得自己再死一次。只怕现如今这三界之中也就这傻乎乎的饕餮盼着自己重回世间。

　　欣慰归欣慰。

　　只是……他看着早已千变万化不复往昔的天地和那令自己陌生的“三界”不禁再次生起一阵莫名的落寞感。

　　魔神心里感慨万千：想必，曾经的那些人也都变了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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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当初自己救下的饕餮倒是没变。

　　“你瞧瞧你，怎么还是这么贪吃呢？嘴角的人血都还没擦干净。”祭烨看见满脸血渍的饕餮随口玩笑道。

　　魔神大人虽在当年声名极差，但他性格多变，却也总爱开些玩笑。

　　毕竟，他一个诞生于无尽黑夜中的人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逗自己开心的话岂不得活活闷死。

　　太孤寂了。那漫无边际望不到尽头的黑夜。

　　“唉。我亲爱的魔神大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老爱开属下的玩笑。”饕餮知道自家大人这是在缓和气氛，于是便很是配合的笑道。

　　曾经的那些日子里祭烨总是会时不时的同他开个玩笑。

　　“您明明知道那不是人血的……那些都是您复苏的时候血魔山上堆积的魔血……”说着竟是还装作一副很委屈很无辜的模样。

　　祭烨闻言轻笑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血魔山还是血魔山。血红一片，除了红还是红。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当然，这次的复苏是让他颇为意外的。

　　当年自己陨殁不过是随口一提不想就此沉睡罢了。

　　没想到，竟是被这饕餮给当了真。

　　“这么说来。红珠是被毁了吗？”传说中的魔神疑惑道。“来，同本神讲讲，这一万多年间都发生过何事。”

　　魔神祭烨看着眼前这苍茫陌生的天地，一股怪异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竟是诡异的突然间有些不想复苏了。毕竟都不再是从前了，他有些失落。

　　但活都已经活过来了，难不成重新再“死”回去？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好歹也是人家饕餮努力了一万多年的成果。

　　再者，自己也要向那人问个究竟。

　　魔神大人表示不甘心。

　　“不过，既然已经活了过来，那还是先了解一下这一万年间发生的一切罢了。知道多一点总归是对自己没有坏处的。”祭烨心道。

　　饕餮闻言忙拱了拱手，恭敬应道：“是，魔神大人。”

　　魔神祭烨心知这一万年的过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结束的，于是便给自己寻了个自己觉得最舒服的方式随意坐下，懒洋洋的听着面前的人隔着漫长岁月悠悠讲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切。

　　“自从您沉睡之后，始祖殷虚身陨，南霜统管三界成为三界主宰天帝陛下，而那时机也掌管起了时间与轮回。因为南霜的强大，一万年间，天魔两界鲜少有纷争，然而几千年前您的后代一个叫做祭炀的家伙不甘于只在这魔界之地，他妄图统领三界，攻打天界。”

　　“因为您的沉睡魔界处处被天界的神官所打压，他妄图为您的过错一雪前耻。但他终究还是斗不过那已经一万多岁的南霜与时机，因此屡战屡败。后来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又被一个黑珠转世的小鬼给歼灭……”

　　说到这儿，传说中的魔神祭烨原本那平静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为难看，口中似是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废物。”

　　魔气高涨，血魔山被魔神的怒气给震的轰隆作响。山石顺着坡道滚了下来。

　　说起后代，魔神就极为恼怒和懊悔。那并不是他与他的心爱之人所遗留的后代，不过是一次露水情缘罢了！
　　但好在，魔神是个负责到底的人，便让那无意中怀上自己骨血的女人留了下来，生下了那个孩子，而后的祭炀便是那孩子的后代。

　　只是说来也奇，专一痴情的魔神竟是生出了这么个风流成性的后代。想必定是在后世被宠坏了。

　　“魔神息怒！”饕餮连忙避开了那滚落的山石。“可正是因为那祭炀，您才有机会复苏的。”

　　说到这儿，祭烨倒是也提起了兴趣，原本难看至极的一张脸瞬间便笑意满满。

　　虽说自己因为天地巨变而有些不想面对当今的世界，但是他还是想借此去看看那个曾经的人。想到自己苏醒了，可以去见那人了，便不禁有些高兴。

　　“那还有点用。”祭烨脸色一变笑着说道。

　　只是，魔神大人却仍是觉得有些不适。

　　毕竟，那复苏自己的后代什么的都不过是自己无意中犯下的一个过错罢了。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种背叛，对不起对方的意味。

　　不过，那人也曾背叛过自己，就权当是抵消了罢。

　　“我就知道，凭你这个小凶兽的一己之力也是不可能斗得过我那狡猾的师兄妹毁掉红珠的。”

　　饕餮讪讪的笑道：“哎！是，魔神大人教育的是。”

　　“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帮助本神的。”祭烨兴趣盎然的盘坐在地，一只病态的有些发白的手很是随意的支着下巴。银发随风飞舞，模样看起来当真是惬意极了。

　　饕餮闻言忙不迭的继续说了起来，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神情间别提有多激动了：“几百年前的一次天魔大战中，阵仗颇大，那祭炀学聪明了，知道精进自己的修为了，当日那是天翻地覆，翻江倒海。这不，许是天助魔神，时机轮回殿里的那两颗珠子无意松动，不小心被震掉了轮回盘中。时机久寻无果，不得而终。而后那两颗珠子竟是因此而转世成人。这才让小的我寻到了空隙，杀掉了那转世成人的红珠。”

　　“哦？竟是如此。”祭烨笑着说道。他看着饕餮如此忠心耿耿的模样，不禁捎带着赞赏了对方几句：“做得好。有赏。”

　　那年，说是魔界始祖魔神祭烨因为疏于修炼走火入魔癫狂而亡，实则不过是南霜与时机的一面之词罢了。

　　其实当年祭烨是被创世始祖殷虚散尽修为凝聚的红黑双珠给镇压的。他们几人皆为洪荒伊始远古鸿蒙时期的几尊真神。他们生来便是神，而不是后来飞升成的神。

　　他们与天地共生，自是不会消亡。但因为当年魔神太过疯狂，欲毁掉世间众生，世人无不为之惊恐。

　　为了避免魔神仍然在世所引起的恐慌，因此南霜与时机二人共同商讨过后便消除了世人对于魔神疯狂举动的恐惧的记忆，胡诌出了这么个理由。

　　——魔神祭烨风流成性，荒淫不堪，最终因为整日沉迷于酒池肉林中疏于修炼走火入魔不得而终。

　　说来讽刺，堂堂魔神竟是因走火入魔而亡。不过，魔修修炼不当会遭反噬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魔神也会如此。

　　讲到这儿，魔神大人也是觉得冤的很了。

　　其实魔神祭烨并不如三界传言那般不知上进那般风流成性。他也曾爱过一人，为一人痴，为一人狂。也只为那一人。

　　他也曾是天赋异禀的神，他也曾是四尊之一的神。他也并非有如此宏图大志妄想掌控三界成为最强之人。他不过只是为了寻到一个答案才误入歧途，失去心智。

　　而那个人是谁，除了魔神和那被魔神爱着的人，谁也不知。

　　后来，魔神寻找答案失败，开始变得嗜血好斗。他几乎屠遍了天下人。最后只得被自己的师尊倾尽一切所镇压。而复苏的唯一方法便是让黑珠生，红珠亡。

　　而那掉入轮回的红黑双珠，便是后来的微澜与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