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刹那繁华]

5、方贵妃的忌日

　　第一次去拜见太后的时候，萧贤妃就交代我和月儿有空去玩，那日月儿又在御花园碰见，照理说，我们是应该过去拜见的。于是今日用过午膳，又小歇了一会，我与月儿便带着静雪和姐姐的婢女春蕊过去。
　　从这宫殿的气派就看得出来萧贤妃这么多年来在王上的身边是地位稳定且很受宠的，并且还给王上育有一子一女。这翎德宫也是金碧辉煌，进到殿中，室内的一一摆设自是和磬蓉宫有很大不同，虽不奢华，但却看得出来每件都价值不菲。婢女去内室禀报萧贤妃，我与月儿则坐在厅中等候。
　　不多时萧贤妃便和婢女一起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华衣少女，这少女一张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白晰,容貌甚是秀丽,身材苗条,弱质纤纤 ，这应该就是福玉帝姬了。姐姐忙拉我行礼。
　　“福玉，怎么样，母后没有哄你吧？看看这是不是两个绝色的人儿？”说着萧贤妃笑着看向福玉，福玉则是有些害羞的往她怀里钻去。
　　“福玉，你明年可就要出阁了，现在还这样腻着母后，看你以后哭红鼻子的。”萧贤妃很疼自己的女儿。我把这些看在眼里，却很是寞落，我甚至没有开口叫过母后这两个字，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情。
　　“行啦，我知道有我在你们也就不自在了，福玉，你就领着两个妹妹在咱们这好好逛逛，玩玩吧。”萧贤妃大概明白我们是同龄人，于是也不在这里，好让我们可以尽兴。
　　送走萧贤妃，福玉帝姬就拉住了我和姐姐的手仔细打量，表情憨态可掬。“你们真是两个美人，人美，名字也美。”看来这福玉倒像是没什么心机的人，诚实的说出心中所想。
　　“福玉姐姐说笑了，我和妹妹也是仗着王上可怜我们，才能进到这样的地方，和姐姐是不能比的。”月儿礼貌的说着这些客套话。
　　“什么可比不可比的，我可不讲究那些呢，走，我带你们玩去。”说着就拉起我们蹦蹦跳跳的往花园而去，神态举止竟不像是一个已经行了笄礼的十六岁少女，在这样闷人的地方还能保持如此的好性格，实属难得。
　　翎德宫的花园里都是些珍品花草，经过专门负责的宫人打理，自是不比寻常。特别的是，在这花园之中竟有一个秋千。这秋千被装扮的很漂亮，绳索上面还精心的缠着绿藤和五颜六色的花朵，正好和这园子融为一体。我还从未荡过秋千，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们俩谁上去？我来推。”
　　我看月儿兴趣盎然，但是也许是因为没尝试过，有些胆怯，并没有说话，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秋千。
　　“我先来，月儿，看我荡的高高哦，这样你就敢了。”
　　“恩。”月儿重重的点头。
　　我好奇的坐到秋千上，两手抓紧了绳索，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我要开始推了哦，怜月你也来帮忙。”听到福玉这样说，手又抓紧了几分。
　　秋千被她们一推便荡了起来。迎着这温暖的微风，秋千荡的又轻又高，在最高点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接近了云端，这是一种太过快乐的感觉，我放声的笑着。
　　“再高点再高点！我要飞起来了，呵呵呵！。”我还想更高，开始的紧张与害怕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放松。
　　又是一股力量，这一下荡的尤其的高，我享受的闭上眼睛，“月儿，我飞起来了，你看我飞起来了。”
　　月儿并没有回答，后面是静悄悄的，我并没有理会，依然享受着直到秋千停止了摆动。
　　“好啦，月儿该你了。”我轻快的跳下秋千，一转身却看见了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爹爹！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如此像爹爹吗？并不是容貌上，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爹爹的影子，顿时愣在了那里，脑袋一片空白，双眼只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此时他的眼睛似明星，阳光折射在他的眼睛里，放射出灿烂的光芒，让我目眩。
　　“哥哥，看你都把歌儿给吓到了。”听见福玉的嗔怪，我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看他，脸颊逐渐热了起来。他却微笑着，一身白色锦袍衬得他器宇轩昂。
　　“你们好兴致阿，在这里荡秋千，奕然也来凑凑热闹。下面该谁了，我来荡，把你们荡的高高的。”现在的我很肯定的知道他一定就是四皇子，即使他不说名字我也知道，因为月儿说过，他像爹爹，我终于相信了。
　　“该怜月了。”
　　我看向怜月，她的脸早已微红，自有一段婉转风流在里面。见她还站在那里，我轻轻的推了她下，她这才坐上了秋千。
　　果然还是男孩子的力气大，四皇子不费力气就叫秋千荡的极高，月儿开心的笑着，叫着，如银铃般动听。我在一侧，看着这一推一荡，一个勃发一个美艳，当真是一对绝配。如果月儿的良人真的是四皇子，那么我就放心了，她一定会得到幸福。
　　玩闹了许久，我们才坐在一处休息，喝着新茶闲聊着。我看见月儿的眼神总是在瞄四皇子，不由得轻轻浅笑。
　　“这两位就是才进宫的怜月、倾歌妹妹吧？”四皇子开口问着，眼睛也真诚的注视着我们。
　　“正是了，奕然，终于有人陪我玩耍了。”福玉完全不像是姐姐，倒像是他的妹妹。
　　“两位妹妹就安心在宫中住吧，没事便来找姐姐玩，我们做皇子的若也得这样清闲就好咯。”四皇子故作苦恼状，着实逗笑了我们。
　　“上次在御花园我就遇见了怜月妹妹的，而且我知道怜月妹妹吟的一口好诗呢。”看来四皇子对月儿的印象是很深的。
　　“皇兄过奖了，不过是偶尔读了几本书罢了。”月儿娇羞的答着话，模样煞是可爱。
　　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三人说说笑笑，心里却还在想着他和爹爹的相像。

　　直到傍晚福玉才放我们回来，还约定我们下次再来的时间。一回来我和月儿就先去见过韩美人，韩美人亲切的把我们拉到身边，又问了问我们今日都玩乐了些什么。近日来，王上召韩美人侍寝的次数日渐增多，我也替她高兴，只是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不一样。
　　“娘娘，王上现在很是宠爱你呢，你这么美，又待人这么好。”我由衷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韩美人只是抚着我们的发，“有时候，你得到的并不是你想要的。”
　　我迷惑不解，“难道娘娘得到王上的宠爱不好吗？”
　　“自然是好。”我听到了这样的话才放心下来。

　　夜晚，我和月儿依然同塌而眠。

　　早上醒来，却见静雪今日装扮的极为素朴，十分奇怪。
　　“静雪，怎么今日穿的这样素朴呢，几乎都是白色了。”这并不和宫中的规矩，白色历来被象征为不吉，所以宫人的衣物皆是颜色鲜艳，十分喜庆的。
　　静雪连忙跪了下来，“小姐，奴婢知错，只是今天是方贵妃的忌日，奴婢在跟韩主子之前是贵妃宫里的，虽不是贴身近侍，但好在方贵妃待我们下人们也还和气。奴婢想着好歹是主仆一场，就想悄悄的祭奠一下，请小姐赎罪。”
　　看着静雪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我并没有怪她。“起来吧，我这里并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对了，宫中有祭奠吗？”
　　静雪忙起身，继续答道，“有是有的，但是已经逐年减少了，今年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小姐也该明白，后宫就是这样的，人走茶凉，谁又会顾及许多呢。”说着不免又有些伤感。
　　我想到了五皇子，今天是他生母的忌日，不知他会怎样，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呢？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有些发慌了。
　　“静雪，我出去走走。”
　　我想去看看五皇子，路上问了宫人才知道了端瑞宫的位置。才走到宫门口，就感觉到了一种荒凉和冷然。这里不似萧贤妃那里般人多物多，热热闹闹。
　　宫人看是我来，忙把我请到正殿，并差了人去请五皇子。刚进宫门我就看见了那个诺大的荷花池，只是本该在这时开放的荷花却早就枯死了，只空剩个一汪池水，暗觉可惜，想必当初这里是很美的，只是好景不能重现。
　　过了许久，一个太监才过来回话，却是满脸的焦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昭华帝姬，老奴求帝姬去看看五皇子吧，他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每年的今天他都如此，这宫中的人都是没心的，如今连差个人来问问都没有，今儿个就只有帝姬还惦记着咱们。”说着老泪纵横，颇有感慨。
　　我听闻此话，心中也是焦急，虽然与五皇子并不是相熟，但是因为我们的命运有几分相似，也就觉得惺惺相惜，我更不愿意见他如今这样。
　　“快带我去看看。”
　　不多时便来到了五皇子的门前，果然是大门紧闭。我打发了太监退下，便轻轻的扣了门。
　　“不见，我谁也不见，你们都走。”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咆哮声，还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声。
　　“五皇子，我是倾歌，你还不开门吗？”我想看看他是否还记得这个名字。
　　门被猛地打开，只看见五皇子略显凌乱的衣衫，布满血丝的双眼，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心疼。
　　“倾歌，你怎么会来？我以为早已经没有人记得母后了。”声音失望而悲伤。
　　我眨眨眼睛，“五皇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这才侧了身容我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进男子的房间，环顾四周，布置的很干净整洁，书案还放着几本书，看来五皇子也是喜欢读书之人。
　　“原来，原来你就是昭华帝姬。”一转头，看见五皇子一脸的恍然大悟。
　　“那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倒是很自然的坐下，“这些没有必要提的，提了又能怎样，只会多些虚礼罢了。”
　　我发现五皇子即使是哭了也是极美的，唇色变浅红，头发随意的披散着，眼睛里像蒙了一层薄雾般虚无。
　　“倾歌今日怎么会来？还看见了我这么不好的样子。”五皇子有些懊恼自己现在的情形。
　　“我听静雪说今天是你母后的忌日，知道你会难过，便来看看你。”
　　五皇子听了我这样的话更是感动，眼泪竟又要涌出来。“这么大的皇宫，却只有你能想着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待在这冷清的地方，常常想起小时候依偎在父皇和母后的身边，心里更加难受。”
　　同时依偎在爹爹和娘亲的身边……我从来没有体验过，从来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不由得笑容渐失，神情没落。
　　“五皇子，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很幸福的感觉，那些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是自从母后薨了以后，父皇渐渐的也不长来了，而且我又不像皇兄们那样出色，可以叫父皇喜欢。”说着自卑地低下了头。
　　“很幸福的感觉……我从来也没有体验过。”五皇子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中有一丝难以置信。
　　“倾歌，你……”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娘亲，我连娘亲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如今爹爹也走了，我只剩下姐姐。不然又怎会进了宫来。”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尽量平静，尽管是诉说着我最大的痛苦。
　　“倾歌，其实我们是一样的。我有父皇又如何，他还有别的孩子，我只是其中一个，也许他早已经不再惦记我了。有与没有，又有多少分别呢？”
　　“那日，你为何那么晚还独自一人站在荷花池畔呢？”
　　“我在想爹爹，想我从未见过的娘亲。”
　　“呵。”五皇子笑的悲哀，“两个孤独的人在同一个夜晚对着同样的事物缅怀亲人。”
　　我们相视一笑，竟很是默契。
　　“五皇子，虽然我们都失去了亲人，但是我们更应该勇敢而坚强的活下去，因为我们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只有善待了自己才是对得起父母，你说是吗？”我从来都是这样想的，我想做一个坚强的人，不需要的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倾歌，你说的真好，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五皇子露出了敬佩的表情，细长的桃花眼也睁圆了起来。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倾歌玩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们都不再悲伤，永远快乐着。五皇子，你要用心快乐着。”我们是完全可以感受对方心里的两个人，我们是有同样命运的两个人。
　　“倾歌。”
　　“恩？”
　　“叫我奕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