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病，孤不动》程惊堂

17、第 17 章

　　马车行过主街，又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处巷子口停下来。

　　“到了？”萧纵酒掀开窗帘看。

　　商鹤饮点头，率先下了车，紧接着萧纵酒也由张来福和张壮壮扶了下去。

　　“这是香深巷。”商鹤饮侧头看萧纵酒。

　　萧纵酒跟着念了一遍：“这什么名字，好奇怪。”

　　商鹤饮扬眉：“你不记得了？”

　　“什么？”

　　张来福立刻小声解释道：“殿下，这巷子原本是叫‘深酒巷’的，但因之后您得了字，这巷子怕冲撞您就改了名。”

　　他说的还是委婉的，其实是原身无意间听说了这个巷子，觉得冲撞了自己，直接找上人家这片的衙门，勒令人家改名。

　　萧纵酒听完觉得很离谱：“怎么，那孤叫了个酒字还能不允许大家喝酒了吗？没有的道理，之后让他们想改回来就改回来吧。”

　　闻言，身边的三人都怔住了。

　　不过很快张来福和张壮壮就明白过来了，其实他们虽然没说，但自从萧纵酒那晚决定不谋反之后，他们就发现他们的殿下变了。

　　他们并没有多想，只和外人一样，觉得他们殿下是将本来的自己隐藏了许久，现在才慢慢显露出来。

　　那如今他这般说，想必是早就把之前的荒唐事忘了，又或者，殿下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之前做的荒唐事弥补一下。

　　可商鹤饮这个人精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仔仔细细审视了萧纵酒片刻，随后高深莫测地勾起了唇。

　　“笑什么呢？”萧纵酒搓了搓手臂。
　　这人笑起来真的好像大反派，不对，他本来就是大反派啊。

　　商鹤饮收回视线走在前面：“走吧。”

　　这条巷子之前之所以叫深酒巷，就是取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含义，这整条街都是酒坊，一踏进来就觉出酒香弥漫，酒量不好的人或许都能有醉意。

　　他们最后来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酒馆，酒馆名字取得简单——老酒馆。

　　店面只有一层，摆着许多四四方方的桌子，单看衣着就能发现五花八门的人都在。

　　落座后，小二急忙招呼着：“两位客观喝点什么？”

　　商鹤饮便轻车熟路地点了，之后又让萧纵酒点了些吃的，好在萧纵酒人虽然虚，但却和其他病秧子不一样，他是可以喝酒吃肉的。

　　点完菜后萧纵酒就好奇地四周打量，随口道：“你居然还会来这种地方。”

　　在这里，他们并不准备用“王爷”“殿下”之类的尊称，就连张来福给萧纵酒铺完软垫后说的也是“公子坐”。

　　商鹤饮没答，而是转口道：“那些银子你准备何时去讨？”

　　“我自然是想越早越好。”

　　“那现在去吧。”

　　萧纵酒迷惑：“现在？你又不要我陪你吃了？”

　　商鹤饮就朝张来福和张壮壮抬了抬下巴：“让他们去。”

　　果然还是要支走他们的吧。

　　萧纵酒有些防备，商鹤饮就笑：“光天化日，这里人又这么多，我还能真把你卖了不成？”

　　张壮壮左右看了看，这附近虽然看着挺安全，但他也不会扔下殿下自己走的。

　　“你那字据还是趁着现在给各府的长辈们看比较好，若是晚点那群纨绔回了家，清醒了，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商鹤饮有意说的严重了些。

　　纠结片刻，萧纵酒还是被铜臭味迷了眼，说：“那你们俩去一趟吧。”

　　“可是......”张壮壮欲言又止。

　　张来福对上商鹤饮的视线，顿时福至心灵明白了点什么，果断拉着张壮壮就走。

　　离开前他还不忘交代萧纵酒：“公子您身子不好少喝点，我们办完事立刻来接您哦。”

　　萧纵酒正欲点头，商鹤饮却道：“不必来接，待会我送他回去。”

　　张来福脚步一顿，迟疑地看向萧纵酒。

　　萧纵酒看向商鹤饮，小声道：“你确定不会害我的对吗？”

　　他双眼晶亮，神情真挚，看着颇有些......可爱。

　　商鹤饮勾唇，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扔给了张来福：“拿着，若是你家公子出了什么事，就拿着它去告状。”

　　张来福捧着他的玉佩脸都吓白了，谁不知道摄政王最爱佩戴这些玉佩，而且每一块玉佩上都刻有摄政王的名号，根本做不得假。

　　本来有疑虑的张壮壮也没想法了，还小声对张来福说：“王......王公子武力在我之上，只要他不伤害公子，那就没人能伤害公子。”

　　第一次听到张壮壮说这么长一串话，萧纵酒都没来得及笑话一下这个“王公子”，就先惊讶道：“原来你不是小结巴？”

　　他之前还以为张壮壮总是一两个字蹦，是因为说长了会结巴呢，原来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张壮壮对此很不理解，商鹤饮不耐烦摆手：“去吧。”

　　等这两人离开，酒菜也就上全了。

　　“先吃点东西。”商鹤饮给萧纵酒倒了杯酒。

　　萧纵酒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问过的话了：“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你平日里也来这里喝酒吗？”

　　“偶尔来。”

　　“哦，那你怎么发现这里的？”萧纵酒很好奇，堂堂摄政王怎么也不该来到这么个小巷子里吧，尤其商鹤饮也不是多爱酒的人。

　　商鹤饮自斟自饮了一杯，才抬眼看向萧纵酒，要笑不笑地道：“我出身贫微，农家子出身，知道这些小地方有什么稀奇的？”

　　萧纵酒抿唇，小心观他神色，可别刚把两个小弟送走他就把人惹了，这可是摄政王。

　　“你怕我？”商鹤饮忽然问。

　　萧纵酒呛了一下，急忙喝了口茶，顺下去后才艰难道：“这说的什么话，你又没什么可怕的。”

　　“那就好。”

　　话至此，两人便都没再说话，商鹤饮一杯一杯饮着酒，萧纵酒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酒量就更跟不上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胜负欲忽然作祟，萧纵酒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自己也开始一杯杯跟着。

　　直到喝第十杯的时候，萧纵酒实在忍无可忍，挣扎着握住他的手腕：“你、你等一下，喝慢点。”

　　商鹤饮这才又看了他一眼，可接着他的视线就收不回去了。

　　萧纵酒很白，喝了酒后眼底和耳根便开始飘粉，平日里有些病态的唇更变得鲜红，比闺阁女子的口脂还要红些。

　　“你疯了吧？”萧纵酒舌头有些捋不直，眼睛也有些花，这陈年的女儿红是有点上头。

　　商鹤饮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萧纵酒手有些软，想收回来，可商鹤饮却忽然反握住了他的手，低沉的嗓音带着微醺的哑意：“你不必跟着我喝。”

　　“你不早说。”萧纵酒瞪他，然后看向自己的手：“你怎么又拉我手，松开。”

　　商鹤饮却没松，而是说：“你最近变化很大。”

　　萧纵酒一惊，酒醒了些，含糊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同先前不一样了。”商鹤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但就是忍不住地一再招惹萧纵酒。

　　其实按理来说，他是摄政王，也是纯臣，他对哪个皇子上位并没有多大想法，好的上了自然好，即便是品行不好的上了，他身为摄政王一样可以把控朝政为民谋利。

　　所以说，他本该离这些皇子们远远的，尤其是面前这位太子。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那晚太子府没能人赃并获开始，又或许是从发现萧纵酒居然愿意去国子监教学开始，反正不知不觉间，他就对萧纵酒赋予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而越关注，他就越发现萧纵酒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出入很大，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太子，人其实还不错，甚至有些单纯。

　　但又不是单纯到傻，萧纵酒还是有些小心机的，只不过这点小心机在商鹤饮看来，就是小孩子小打小闹的程度，几乎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萧纵酒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酒劲都被吓跑了不少。

　　他倏地收回手，警惕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张来福那里可有你的玉佩，我要出什么事你也完蛋了。”

　　商鹤饮握了下虚无的掌心，轻笑一声说：“看你两眼都不成？公子也太金贵了些。”

　　“我本来就金贵着呢。”萧纵酒的嘴总比脑子快，好在商鹤饮也只是笑，没再逗他。

　　“吃些菜，我自己喝就行。”

　　萧纵酒本来也不爱喝酒，现在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也没了，他自然就不再喝，可方才喝的酒还是没散全，他好不容易被吓出来的神智，现在又混沌起来。

　　他双手撑着下巴看商鹤饮。

　　摄政王高鼻薄唇轮廓深邃，一双桃花眼平时看着多情，笑起来就更勾人，还真是十足十的美男子。

　　萧纵酒忽然痴痴笑说：“我忽然发现，你好像还挺好看的。”

　　商鹤饮一口酒没咽进去，直接呛着了。

　　萧纵酒歪头，不解道：“你害羞了？”

　　商鹤饮咳的更严重了，萧纵酒就嘿嘿笑，笑够了，他又思维跳跃起来：“你是一直这么好看吗？小时候也这样？”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的商鹤饮红着眼看他，嗓子还有些哑：“不是。我小时候又黑又瘦。”

　　商鹤饮清了清嗓子，终于感觉好些了，才说：“我小时候家里穷，只有母亲带着我。后来家里又遭了荒，母亲也死了。”

　　母亲死后，他一度连饭都吃不到，别提好看了估计连人样都没有。后来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不忍心，把他收做了义子，一路将他培养成了连中三元的天才人物。

　　只是他高中状元回乡后，却发现先生惨死，是活生生被人打死的，他知道打死先生的人是谁，可他那时候根本没能力报仇。

　　于是他又弃文从武，跟着当今皇帝——那时候的四皇子，一起东奔西走收复失地，过了这许多年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手刃了仇人，可故人已逝，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然也就不在意民间对他的各种揣测，坏就坏了，能如何，他依然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后面这些他都没说，只说到母亲也去世了便没再继续，但萧纵酒却想起来了。

　　原著里关于摄政王的描写其实是正面的，他一生醉心权术，但确实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他性格古怪，但那是因为他的童年经历了太多惨祸，他这个人很矛盾。

　　可也因此，他也是原著里最受读者欢迎和喜爱的人物，即便他后期变成了反派，那大家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萧纵酒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道：“你就是典型的美强惨啊，若是......”

　　若是没和九皇子作对就好了。

　　“若是什么？”

　　萧纵酒眨眨眼，觉得自己有些迷糊：“若是你没被狐妖吸了精气就好了。”

　　商鹤饮愣了下，随即笑出声，那些不好的回忆也都被冲淡了，只有面前这个人，鲜活、有趣。

　　摄政王一直很爱笑，但他的笑总是高深莫测让人感觉不舒服，萧纵酒也一直不爱看他笑，因为他一笑就证明萧纵酒自己被他嘲笑了，或者被他骗了欺负了。

　　但现在，商鹤饮唇角眼底都是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萧纵酒也跟着笑了，醉醺醺说：“你笑起来也确实挺好看的。”

　　所以看在他长得好看，又确实还不算大反派的面子上，萧纵酒觉得自己可以和他和平相处一下。

　　萧纵酒深吸口气，喝的酒直接上了头，他忽然有了一腔豪气，便举起杯道：“来，喝，敬友谊！”

　　商鹤饮眼角微抽，举起杯和他碰了下。

　　萧纵酒继续豪气冲云天，粗声粗气道：“今后你我二人便兄弟相称！我叫你大哥，你称我一声小弟，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商鹤饮面无表情地和他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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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老婆要和我称兄道弟这件事#
王爷面无表情：为友谊干杯。
醉醺醺的太子：来！孤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