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野》小草杞

1、01 禾野

　　夜浓的厉害。
　　【砰—砰砰—】
　　烟花冲撞，黑夜震响。

　　这是第十三次炮响。
　　禾奕“靠”的一声，翻了个身。烦躁在她的五脏六腑内蔓延，难得的休息时日，该死的炮响却未曾停歇。

　　很好，今晚别想睡了—
　　禾奕在黑暗里坐起，身上的毛毯滑落腿部。

　　落地窗前，被挡住的烟火尽情地在黑夜里施展。漆黑的眸子在纷蓝的夜里探索，半截看不见的烟火似乎让她更感郁闷。

　　禾奕吞咽着，喉咙干紧的厉害，拉开毛毯，提脚落地。
　　捞起一旁的水杯便往口里送，冰凉的液体流进喉咙，转眼火气就消了大半。

　　【叮咚—】
　　...
　　玻璃台上，手机间歇性地响动着，条条贺岁信息在屏幕上亮起。
　　禾奕半蹲着身子，拾起手机。

　　凌晨三点十分——
　　小嘉：【新年快乐！禾总！】【红包】
　　欲祺：【祝禾姐新年快乐！虎年大吉！虎虎生威！】【红包】
　　红点争先恐后的在消息框内刷新着，奉承的滋味显得浓浓厚厚。

　　原来是过年了..
　　禾奕注视着跃动的信息框，内心却平静的厉害。再次拿起水杯，水滚入喉咙，三两下的功夫不到，水杯很快就见底。

　　窗外的炮响愈发强烈了。
　　风透过未关紧的窗溜了进来，禾奕感到凉意。
　　禾奕警惕地揽了揽双臂，手机和水杯也很快被放下。齐肩的短发松散地落在臂膀上，辗转的眉眼在夜里显得沉落。

　　透着暗光，禾奕拎起沙发内的羊绒外衣。
　　在轰鸣的炮响中，禾奕走向门的背光处。
　　在赤脚的行程里，关门，抚上楼梯扶手，分明是足够安静的姿态，她的背影却稍显疲倦。

　　楼顶的大门敞开着，暗蓝的夜色斜斜的射进来，透过夜色的缝隙，依稀可见烟花的纷扬光影。

　　楼顶的风大的厉害，身穿单薄睡裙的禾奕将羊绒外衣裹得再紧了些，即使她知晓这用来抵御寒风十分徒劳。

　　栏杆处，绚烂的红色的烟火张扬的绽放着，像极了在盛放的曼陀珠华，带着魅惑人心的妖艳与妩媚。

　　可惜的是，金红的烟火仍被银色的高楼遮挡，美艳与高贵果然难以接近。
　　禾奕烦躁的厉害，手攀上白皙的脖颈，三两下的抓挠，脖颈很快出现了红印。

　　似是感觉内心的躁气仍未消解，她便像往常一样，熟练地从外衣里取出根烟来，含在嘴里。

　　又是意识到什么，手又放在外衣上摸索。
　　没带火机。

　　“操”
　　禾奕的烦闷轻松就到达了顶峰。
　　睡觉被烟火吵醒，到阳台看不见烟火，要吸烟却没火机。
　　如此倒霉的奖赏，也只有她可以获得了。

　　双指夹着烟根，试图将烟取下，耳旁一道温朗的声音响起：“需要火？”
　　禾奕朝声源处望去，火机口处的亮着刺目的金色火焰。

　　火焰之下，男人只手插袋，斜靠在栏杆上。
　　男人分明的轮廓展现，向下望去，黑衬衫领肆意敞开着，西服裤将男人的腿部衬的修长。

　　火？禾奕讽刺的一笑，她想她应该不需要火了，因为体内的“火”早已把她点燃。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冷艳清傲的女人，媚而不俗，雅而难以接近。

　　女人站立于此，冷风袭着她轻薄的绸缎睡衣，姣好的身材曲线展露，扬着松香的短发之下，清冽舒服的面容现出。
　　一举一动，足以魅惑人心。

　　禾奕借着火光，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向她伸出援手的好心男人。
　　嘴角很快的扬起一抹弧度，而后洋散的转身离去。

　　“嗒”的一声，金色的火光熄灭，女人似水一般柔情的身姿也消失在火光里。
　　男人有些自讨没趣的耸肩扬眉，也从烟盒里取出烟来。

　　“嗒”金色的火光再次亮起，望着猩亮的火光，女人冷傲的脸再次浮现。

　　烟火依旧在夜里唱响，唱着一重重人心之所想。

　　/
　　两周后—

　　刚下了场“COVER”牛年季度小结的禾奕已经离开总部思驭，火急火燎的她踩着黑色的高跟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助理小嘉才刚和“COVER”项目的主业务手对接完项目，一转眼的功夫，老板便已经走远了。

　　春季的雨来的持久，总部门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帘很快将二人隔绝。

　　穿着白板鞋的小嘉连忙踏进雨里，将手中的伞撑开，惊呼着要给前面雷厉风行的禾总打伞。
　　总是能令小嘉感到自愧不如的是，老板的高跟总是比她的板鞋走的带劲。

　　“21年季度的总结报表已经发在您邮箱了老板。”小嘉坐在了前排，微喘着气系着安全带。

　　“OK！”听见回应，小嘉往后视镜望去，老板正在补妆。

　　小嘉的视线转回了平板上，下一场的活动是——
　　元宵聚会！
　　最后一场活动结束就可以放假了，多亏了老板家族每年举办的元宵聚餐活动，好让她有个喘气的机会。

　　小嘉的脑海里开始回放着小跑跟着老板办公的名场面，仅是回想便能惊出她一身的冷汗。
　　过于出神的缘故，小嘉全然没听见老板抛出：““绪诺”当季的单品销量发我一份”的任务。

　　沉久未得到回应，直到禾奕再次带着疑问开口：“嘉？”

　　“哎！抱歉老板！我等下把报表发您！”小嘉大梦初醒，慌忙回答。

　　“下不为例！”在一问一回的答复中，车停在了云杜林厦。

　　简单的交接过后，禾奕接过雨伞，走入雨中。

　　在黑伞的擦行处，禾奕走进酒楼。
　　而在另一侧的雨伞内，迟纪还被好友游于拉着往酒楼里走。

　　“哥们哎！你就去一趟嘛！吃顿饭的事，一大老爷们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时迟那时快，游于已经将迟纪拉进廊道。

　　“别啊！你家的聚会，我一外人进去干嘛呀？”迟纪掰扯着，真切的不愿加入这场聚会。

　　“你说你还不是一个人过元宵节，干脆一起吃饭完了！不就一顿饭的事！还在这纠结呢？”

　　两人的争辩终于以游于大力推开隔间的门后结束。

　　坐席上的众人的目光很快聚焦到了两人的身上。
　　迟纪苦闷的表情很快被一抹尴尬的微笑替代。
　　只听见身旁的游于开口：“各位叔叔阿姨大叔大婶，这是我朋友迟纪！今拉他过来和大家聚一聚，都认识认识！”

　　迟纪已经为自己代入【过节穷到没钱吃饭的穷鬼】一人设。

　　“来来来！是阿游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快过来吃饭！”热情的六姨已经站起，吆喝着大家伙给游于和迟纪腾位置。

　　“对对对！两小伙快过来坐！站着干啥啊！”游妈也不甘示弱的绽放着自己的热情，挥手示意二人入座。

　　“才说呢，你和小禾都是一个样，平时啊是一个影子都见不到，还得等到今天这时候才好歹能见着你们一面！”六姨转着餐托，边倒酒边说着，眉心都透着一股开心。

　　“禾奕呢？”游于刚入座，目光便四处在隔间里搜寻。

　　“堂姐不叫叫禾奕，没大没小！”游妈皱起了眉头，对游于这小子的叫唤不满。

　　“你呀！你堂姐那呢!还忙生意呢！”六姨往前处窗帘指去，掩着嘴一脸神秘地说着，多少有些唏嘘的味道。

　　迟纪也往前方的角落望去，果不其然，身着露背黑裙的女人正站在窗帘暗处。

　　女人高瘦，短发利落，脖颈皙白，璀璨的黑夜为她装饰，一切的一切，尤在画中。
　　迟纪眉头轻皱，猩红的夜与清冷的女人一晃而过。

　　“好的！齐总，合作愉快！元宵快乐哈！”禾奕终于挂断了饭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如释重负地将手机关机。她也该给自己放一个小时的假了。

　　禾奕满意的转身，便听见六姨打趣道：“好的！禾总！可以吃饭了吗？大伙都等您呢！”
　　禾奕朝身着华丽的六姨翻了一个白眼，众人见这二人这模样，都笑了起来。

　　禾奕抬眼，往空位处望去，却发现旁边的一个熟悉面孔。
　　哦？稀客？

　　显然的，迟纪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惊讶之余，两人都扬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显得默契十足。

　　捕捉到蛛丝马迹的游于很快出声：“你们，认识？”
　　禾奕已经入座，七大姑八大姨听闻也都止住了夹菜的动作，纷纷望向二人。
　　禾奕拿起茶壶开始烫杯。

　　禾奕边倒着茶水边大方一笑：“不认识呀！你好！”

　　看来，确实是一副不熟的样子啊，迟纪也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但再仔细瞧去，女人的后耳根已经发红。

　　迟纪笑意渐浓，将视线收回。

　　众人正聊得融洽之时，门被推开——
　　“哎！！真对不住啊各位！拍摄来晚了！！”蒋朵妩媚的声音成为她一贯的开场白。

　　禾奕暗自叹气，视死如的归将手里的龙井一饮而尽。
　　该来的总要来了。

　　迟纪全然没注意到风情万种的蒋朵，却已将身旁禾奕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小朵，下次可不许迟到了！这像是什么样子！”身为母亲的六姨自然是要训斥上一阵的，可落入众人的耳里都是宠溺的味道。

　　“知道了妈，我这不是像禾姐学习嘛！禾姐可是我们家族的拼命三娘呀！对吧禾姐！”

　　身着齐肩粉色短裙的蒋朵很快就坐到了禾奕旁边的位置上，一股浓郁的果香味席卷而来。

　　我的好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拿姐姐当枪使？

　　禾奕笑着回应：“瞧妹妹这说的，以妹妹的名气，在演艺圈可是无人不知呀！”
　　不就是个三线糊咖，和你妈一个样需要靠上位的小三罢了，还敢在这里跟我对唱呢？

　　“没有没有，禾姐过誉了！”蒋朵还演着呢。

　　禾奕无语，如果她真有一天失业了，还真有意向去娱乐圈发展。
　　因为在与这位好妹妹的多次对弈中已积累了许多演戏经验，她的演技应该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至少，跻身二线不是问题。

　　禾奕正想着要怎么回复呢，只听见蒋朵再次开口：“哎！！这位不是！”
　　这位不是顶级杂志社“KOOZ”的总主编吗？

　　蒋朵惊呼着，眼睛都亮了，这样一位重量级的大咖怎么会在他们家族的聚会上出现？
　　禾奕瞄着大惊小怪的蒋朵，又回看面带笑意的迟纪。

　　哦？看来是位重量级人物。

　　迟纪已将禾奕疑惑的目光尽收眼底。
　　他似乎有些急着的堵住蒋朵呼之欲出的身份：“欸！蒋小姐！幸会幸会！！”

　　蒋朵久经职场，望见迟纪这幅模样，是不想要太过张扬了。
　　会意迟纪的意思后，蒋朵很快止住想要说的话术：“好久不见啊迟总！”蒋朵举起酒杯，以示敬意。

　　迟纪眼里划过迟钝，礼貌的配合她：“啊哈哈，好久不见！”

　　在场者望见这幅场景，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这位贵客的身份不一般，果不其然，只见众人对迟纪更加热情了。
　　“是朋友呀！来来来，喜上加喜！！大家喝酒喝酒！！”

　　还以为有什么猛料呢。
　　禾奕唏嘘一番，又甚感无趣地拿起杯子来默默饮茶。

　　宴席很快进行到了后半场，禾奕和往常一样先行离场，要不是被家庭聚会这个大招牌所迫，她是绝无兴趣参加这种宴席的。

　　表面上人们是在融洽谈笑，实则在相互攀比，相互嘲讽，相互攻击。这种宴会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吹捧，夸耀等多种多样的虚伪行为。

　　禾奕的说辞很快摆到明面上，在众人的挽留声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