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阁》幼蚁

26、纰漏

　　不开眼的知府老爷因粉赏的小倌之死派出众多官兵日夜巡视，一时间洛阳城风声鹤唳。
　　采花贼像是默认自己的目标就是那个死了的银儿一样没有再出现，司三泉也再次返回京城。
　　夏尽秋来。
　　已经在洛阳待了半年的小王爷这晚仍旧与我一起厮混在别幽怨，他拈花赏月喝酒，我在旁边翘着腿啃果子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远处的慕石头和大白偎在草丛里打着瞌睡。
　　“这么快，都到赏菊的时候了，皇兄又要催我回去了。”
　　“挺好，省得您满屋子的娘子寂寞，对了，子时之前你必须走。”
　　“说话越来越没尊卑了，”小王爷摆正姿势问我：“怎么突然本王就见不得人了，没觉得以至管的多严啊？”
　　其实以至根本没管过我，只是我不想再犯错，我们之间已经有了罅隙，不管表面盖的多好，它毕竟是一个伤口，随时都有继续喷血的可能。我意识到这点是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
　　还是‘坟朝那天，见到死人之后可能真的不太走运。
　　那天跟小王爷分开之后我独个晃晃当当的回了九公阁，刚进大门就被一群护院驾到了二楼我的独立软禁小包房中，我嚷嚷半天无果，只得自己在屋里蹦跶，等着小宛来说教。
　　酉时刚过不久，客人还不算太多，我趴在门边侧耳听了许久，确定没人之后，果断的跑了出去，朝着楼梯一路飞奔，气喘吁吁的冲进了以至三楼的房间。
　　“以至，人家是来道歉的，你……”
　　我掀开纱帐进到里间的时候，只看见两人跪伏在地拥吻着，听见声音，一个使力把另一个推开，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我干笑两声打破沉默，转身往门外走，正好小宛也追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一件五色绸衫，头上还鲜有的插了银镀珠嵌粉羽簪子，活像一只花蝴蝶，我把干笑变成大笑，乖乖被他拉着走：“你先回去，这边没什么好玩的，有话晚上再说。”
　　“这么说，你知道？”
　　小宛不语，低着头只顾着走。我甩开他，又跑回以至的房间，朝跪在地上的二人吼道：“秋以至，你是在报复我吗？”
　　“你听我说……”以至这才有了反应，从地上爬起来直走过来拉住我。
　　“你想说什么？你解释一个给我看看。”我甩开他，转过头，看定已经站起整理衣摆的洛安，道：“我说过要你离他远一点！”
　　以至闪到我身前，挡住了视线：“不关他的事。”
　　“你想保他？除非你告诉我是你勾引他，你说的出来吗？”
　　以至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小半晌只说了四个字，成功让我石化，他说：“一人一次。”
　　“什么？”
　　“我们一人一次，你只要答应我从此离小王爷远远的，我就不再接近洛安。”
　　洛安走到身侧时撞了我一下，勾起俊俏的嘴角，笑的轻蔑出去了。
　　“你认真的？”
　　“真的。”
　　小宛甚是亲密的与洛安不知说了什么之后，走过来拍拍我：“回去吧，客人马上就来了。”
　　我点点头随着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以至一眼，他立在偌大的房间中更显瘦弱无力，望着我的眼神没有报复后的洋洋得意，也没有被抓包的愧疚心虚，只是忧伤，他如画的面上是无边无际的忧伤。
　　心陡然紧缩了一下，我心疼他。
　　我知道我们之间出了问题，但找不到病症的根源，如果一人一次真能做个了结，那才叫完了。
　　我想是因为失去绝对信任之后的无力让我和以至都不想追究，
　　虽然很介意他跟别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但即便做了更出格的事，只要他是秋以至，只要他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够了谁让他霸道的占全了我心里所有柔软的地方，轻易的控制我所有的感知和思想，他随便皱皱眉就能让我周身的抽痛。
　　是我犯错在先，没有质问他的资本。
　　还有，我一直非常明白，虽对他人略有动心，但全心全意想守护的只有他一个。
　　如若真能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假如心中仍有芥蒂，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我瞧着小王爷，从他白嫩的爪子中把酒杯抢了过来，道：“你们都以为我从来没沾过酒，其实我之前喝过，嗯，算一口吧，那之后就发生了特别不好的事情。”
　　小王爷摇头微笑：“傻孩子，那跟酒可没关系，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我不理他，仍旧一个人絮絮叨叨：“发生了一次就会害怕第二次，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过了几年，我长大了，发现还是不懂，我娘说我死心眼，虽然从没提过，但我知道那段日子她总会派人暗中看着我，就怕我闯祸，不过我现在都想开了，每天重复的过日子也挺安乐的，随便冒出来个采花贼就能兴奋好多天，可惜采花贼消失了，你也要走了，不过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我端着酒杯轻嗅着，淡雅的米香，不是我九公阁的酒。
　　小王爷斜挑着眸只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把酒杯轻轻放到石桌上，推到了他的身前，他笑笑，顺手挡住，又推了回来：“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纳闷：“什么？”
　　“我好奇你喝完酒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就这一杯，作为交换，我给你讲一些宫中趣事打发时间，如何？”
　　小王爷坐在对面嘴角勾起，明显不是好笑，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可这家伙就有让人服从的本事。我心中不甚痛快，略想了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辣，却不刺激，咽下之后只有绵柔的畅快泳编全身。
　　小王爷单手支着下巴，双眼微眯，清清嗓子才幽幽的开口：“你知道皇上有多宠爱凌皇后吧？”
　　凌皇后，凌若水，与我们家关系匪浅，出自清华堂，叶未落之前的那个传说，我老爹最关键的一块踏脚石。
　　“恩，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嘛，想必定是貌美无双的。”我点头道。
　　“我虽不在皇城却知她在今年被禁足三月，应该就是三四月份的事情吧。”
　　“还有这等事？传闻不是说皇上在她面前厉声都不敢的吗？”
　　“皇后在位多年一直无所出，秦后的儿子被废之后，她就收养了一位宫里贵人的儿子，这件事民间也是知道的，本来是排行十二，现在是嫡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但是贪心不足，我们这位皇后恐十二殿下已经懂事与她并非同心，就想办法想再生位皇子出来，奈何岁月无情，年岁已大，只从御药房弄得了一味药，”小王爷挑挑了眉毛：“算好了天时地利，特意挑了一天侍寝的日子，准备用药时，事情就发生了，你猜猜看？”
　　我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哦，有事，请继续。”
　　小王爷嗔瞪了我一眼，手指在桌上轻点，饶有兴致的继续讲道：“说巧不巧，那晚宫中竟然闯进了刺客，而且直奔了暖阁，据司三哥说，那刺客是受了伤急于清洗伤口才误用了那碗药。”
　　“哦，然后呢？”
　　“假孕药只此一种，以天竺国进贡的雪莲为主料，其余配药也是珍贵异常，皇后也是收集多年才配成一味，所以她一怒之下就把实情说了出来，皇上没办法就判了他禁足。”
　　“哦，禁足了，所以你想说的……完了？”
　　“当然没有，皇上生气的原因是皇后竟要假孕欺君，想从宫外抱养一个孩子混淆皇室血统，但那药，却被一个男刺客用了，正如太医所说，此药效果甚佳，只要进入身体，就会有症状。”
　　“哦，这么说来，的确可以笑上一笑哈，不过，假孕都有什么症状？”
　　“嗯，就是孕初的症状吧，脉象显喜，具体的嘛，就是嗜睡，挑食，脾气反复之类的吧。”
　　如此熟悉。
　　“还会呕吐是吧？”
　　“对对，害喜这个最应该有。”
　　我瞧着桌上的酒杯发了会呆。
　　“你说的刺客，是三月初的事？”
　　“恩，”小王爷点点头：“那之后不久太医院的院士就全体被换了。”
　　我盯着桌上的酒杯又发了会呆。
　　“……那刺客用什么武器？”
　　“我就知道你对刺客更敢兴趣，好像是刀，不过跟他交过手的人都说他用刀的手法很奇怪。”
　　“是哦，那他从宫里偷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皇兄平日喜爱的物件。”
　　“宫里还打算抓他？”
　　“听说动作很快，跑都跑了，人海茫茫，只得慢慢寻访。”
　　“哦。”
　　我拿起酒杯又放下，恨不得把刚咽下那口酒抠吐出来。扶着桌子站起来，脑袋阵阵发懵：“那啥，小王爷，我好像醉了，今儿个您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不送了。”
　　三月初，刺客……
　　“阿九，还没到子时呢，喂喂，你就把我晾这了？”
　　假孕药，只此一种，天山雪莲，极其珍贵……
　　“一杯酒不至于，回来回来。”
　　进入身体即有症状……
　　症状，害喜……
　　突然间，后脊梁发凉。
　　没这么巧的吧。
　　留小王爷一个人在院中叽里呱啦，我踉跄不稳的回了忘忧阁。
　　扶着楼梯上到二楼，本打算钻进以至的房间，稍作思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房间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一条缠绕的小鞭子，犹豫片刻，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