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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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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什么意思!”
刚进房间,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七钥就忍不住了。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时砚却丝毫都不为所动,甩了甩被咬疼的左手,倒水润喉。
“你在怀疑染墨?”
“是,我在怀疑。”时砚喝了口水,冰冷的茶水划过咽喉,头皮不禁微微发麻。却在下一刻杯盏被猛地夺走。
杯底扣在桌上的一瞬,声响清脆。
“把话说清楚。”七钥的脸色很难看。
“我就是怀疑他。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他利用你、我还有千烬的目的又是什么?”时砚也冷了脸,凑近七钥,“你把他当朋友,甚至当是亲人一般接近。但你又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时砚虽时常披着张温柔的皮,可骨子里依旧是个强势的人。此刻脸上没了笑意,眼底也跟着一片冰寒。
“我,我不喜欢刺探。”被时砚的气势所逼,七钥有一瞬的退缩。却在下一刻深吸口气,按耐住怒火,吐字清晰,“但我相信他有他的难处。等他愿意说了自会告诉我。”
“等他愿意说?你看看染墨现在,就一口气吊着而已,你指望他什么时候算是愿意?你——呃!”一股大力莫名涌来,时砚毫无防范。
七钥似乎在一瞬失去了控制,一下扑过去,双眼通红,十指化为利爪,死死扣住时砚的脖子。
时砚似乎想挣扎,却在手指搭上七钥手背的一瞬失了气力,只是轻轻地握着。
下一刻整个人被猛地拖拽,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带到了放在墙边的木架,木架上的花瓶失了平衡,重重砸下,碎成无数片。
巨响之下,七钥的动作不由一顿。
抬眼间对上时砚的眸子——已经有些涣散却依旧温柔的眸子,七钥不觉有些慌乱。视线下移,是时砚因为透不过气而发青的脸,和自己的双手。
自己用力卡住时砚脖子的双手。
七钥一惊,下意识后退松手。
“咳咳,咳咳!”失了禁锢的时砚似是站立不住,顺着墙壁缓缓下滑,跌坐在地,喘咳不止。
“时砚,我——”小狐狸手足无措。
“没事。咳咳——”时砚又是一通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皮肤上五道泛青的指痕宛然,“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毛病?”
时砚可以肯定,在七钥眼睛泛红的一瞬间,他是完全丧失理智的。
那时的他只是一只狐狸,一只兽。
“不知道。以,以前杀人时偶尔会,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断气。”小狐狸依旧难掩满脸惊惶。
“在非常生气的时候?”
“……恩。”
“干嘛退那么远?”时砚伸手,“拉我起来。看看你的胳膊细,气力可真不小。”
时砚自然不会真站不起来,不过是看小狐狸的脸色都快泛青了实在心疼得紧。于是站起之后,趁着七钥还没松手,用力一拽。
某只糊里糊涂的狐狸就这么投怀送抱了。
“……”
“这次不想逃了?”时砚低笑。
“……”耳朵有些痒,然后一路热了起来。七钥把脸埋在时砚肩窝里,不敢抬头。
“小七,抬头。”时砚不怀好意地瞅着七钥的耳朵,凑太近了,头一低就能咬到,“不抬头我就咬你了——”
埋着的脑袋没反应,时砚笑得更开心,这何尝不是求之不得。
低头,咬——
“……你真咬!”小狐狸暴走,猛地抬起头,红晕已经自耳后蔓延上了脸颊。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耳朵,隐约还有些湿。
某人的口水……
“你自己送上了,为什么不?”两人凑得太近,说话间都能感觉得到对方鼻息。时砚手下一紧,顺势转身。
七钥被迫转身,后背贴上墙壁。
下一刻,额头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傻狐狸,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只要记得,要保护自己,别伤着。”
七钥不自觉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靠得太近的两人,再熟悉的面容也会变得陌生。
小狐狸不懂。
伸手轻抚时砚脖子上的红痕,碰触的一瞬猛然缩回。
“没事的,睡一觉也许明天一点痕迹也不会有。”时砚睁眼说瞎话,一把抓住小狐狸的爪子,“更何况,我欠你那么多,被抓两下也是应该的。”
“怎么了!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字卡在喉咙口,千烬保持着抬脚踹门的姿势完全忘了抬起的脚应该怎么放。
小狐狸惊惶地缩回手,看着门外傻站的千烬,还有千烬身后的一干熟悉面孔,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你们想看多久?”时砚挑眉。
“我,我,我——我马上走,我们马上走!”其实不用千烬提醒,身后的一干人早已一个个消失得彻底。
只有一个,不懂看眼色。
“我不管你们动手还是动脚,但摔坏我的东西,必须赔。”
染墨本是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却被耳边忽远忽近的细碎声响惊扰。缓缓睁开眼,恍惚间看到韩潇关门,过一会再睁眼,又看到韩潇打开门把个脑袋卡在门缝里偷看,没一会又退回房间关门。
染墨有些迷糊,眼前的人是韩潇?
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细微的“吱呀”声反复作响。
“韩潇,你在忙什么?”
房门刚好合拢,韩潇一惊,顿在了关门的动作上。
“你进进出出在搞些什么?”染墨按着额头又问了一遍。
“楼下来了人。”
染墨无语。扶芳开的是店铺当然会有客人上门,这韩潇虽然没去过啥地方见识有限但也不该对着几个人大惊小怪。难道这家伙好不容易有了人气,脑子又出了问题?
“这几个人你都认得。”韩潇发现染墨面色不善,连忙加了几句。
“谁?”
“凌子枢和时翎。”
染墨睁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一阵器皿碎裂声。
很响,似乎是从高出坠下。
“时翎和小狐狸打架?”凌子枢虽然不会很喜欢时砚但这两人行为举止相对稳妥,染墨下意识觉得定是小狐狸干了什么惹毛了时翎。
就像当年,他一点时翎就炸。
“不是——房间里,是时砚和七钥。我看着他们进去的。”韩潇不自觉地用手搓衣角。
“……那两个家伙要折腾你别参合,当心眼睛里长刺。”染墨一看他这幅浑身都痒的样子就知道在想写什么。
这样的韩潇,更像当年的肖肖,一副孩子性子。
染墨微微阖了眼,最近越发觉得精神不济,稍微想了些事就觉得累。
“染墨,千寒可能快到了。”韩潇已经快手快脚地走到床边把床上的枕头放平整,这样染墨不会因为脖子悬空而感到难受,“这样,你的病应该就有得治了。”
“……谁告诉你的?”染墨的身体一僵。
“他是凌子枢的师父,医术到然在他之上。”
染墨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但韩潇知道他并没有睡,蹲下身在染墨耳边嘀咕:“你不信他师父?”
“谁说的,只是这位医圣性情古怪,估计请不动他。”
“请不动就绑来,不肯医就杀,哪有那么麻烦。”韩潇忽然语气不善。
“韩潇,你——”染墨猛地睁开了眼。
“还是你,不肯治?”
“……”被韩潇死死地盯着,染墨不得不别开视线,“别乱说,怎么可能。能活久点谁不愿意?更何况,现在我身边有你,有小狐狸,有扶芳。眼睛一闭什么都没了,我可舍不得。”
“……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说。”韩潇一脸怀疑。
“是么?那我以后多说说。”染墨的视线一阵乱跑,落在桌边折叠齐整的墨色衣衫上,“那是谁的?你的?”
“这颜色会是我的?”韩潇明白一时半会也逼问不出个什么,决定放过他一回,从桌上取过那一叠衣衫递给染墨,“扶芳送来的,说是很久以前就替你做了留着的,终于有机会给你了。”
熟悉的触感,染墨触手的一瞬便知这是城头挂着金字招牌的那家绸缎坊出的料子。当年染墨很喜欢,扶芳就替他张罗了一些备着。做工精细的长衫,衣襟处还有隐隐的刺绣痕迹。
那是扶芳亲自绣的,除了染墨,估计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幸至此。
小小一个“芳”字。
“染墨,我知道你留在这里不过是暂时的,我至多不过是你命里的一个知己。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往后,只有我一人可以在你的衫子上留下针线,里面外面都一样。”当年的扶芳如是说。
真的是当年。那时的扶芳风华正茂,脾气也远没有现在的圆滑,虽是青楼出身,却是一身傲骨不轻易低头。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着。
“染墨,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大家都知道,只是我们都不想逼你,也都希望能有一天你能亲口跟我们说。你做不到对着很多人开口,那就选一个好了。”韩潇忽然一把拉住了染墨的手。
本就搭在黑色衣料上的手,冰凉削瘦,泛着异样的青白。
“我希望我能是那一个。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