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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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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像是一场闹剧,最后居然以千烬的爆发收场。
千烬气急败坏地走了,小狐狸也气急败坏地走了。
算不得宽敞的房间一瞬空了大半。
只剩下时砚,跟着七钥走了几步,却在右手搭上门沿的一瞬停下:“我一直知道你是聪明人,不过此时此刻,我倒真有点佩服你了。”
“……这话从何说起。”床上的人居然一扫之前病怏怏的样子,微微撑起身体,甚至活动了一下肩膀。
“千烬现在是彻底打消了取回炎魄的念头,估计我一踏出这屋子就会被小七拖去找那什么定魂珠的。你似乎什么都没做,什么关键的都没说,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享受结果?”
“哦?”
“不过,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笃信,我会知道定魂珠?”
“我不认为知道定魂针的人会不知道定魂珠。定魂针可以定魂,效果显著,起死回生,但真正用起来风险不小,相比起来定魂珠反而更好。不过我确实不肯定,能从你嘴里套出定魂珠。”染墨轻笑,若是七钥见到,定会诧异这病得只剩小半条命的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这算吃死了我,还是吃死了小七?”
“勉强算是,吃死了被小七吃死的你吧。”
“哈!”
“砰!”房门被大力合拢。
刚巧站在拐角处的扶芳分明看见门板狠狠地震了震。
下一刻,却是七钥忽然出现在另一侧的楼梯上。
“芳姐?”七钥也是一愣。
“……如果是五年前,你这一声姐还会让我郁闷一阵,不过现在,我自是应了。”扶芳轻笑,缓缓自拾阶而上,裙摆随着步子微动,风情万种,“你们这是在闹腾什么?我这可不是酒楼客栈,要是你们闹得厉害了吓走了我的客人,我可饶不了你们。”
“芳姐,过两天,我和时砚就把千烬弄走,一定还你一个安宁。”即使心事重重,七钥还是被扶芳逗笑了。
“既然你跟着染墨叫我一声姐,那我就干脆随着他唤你小七。”扶芳走过七钥身旁,微微瞥了他一眼,继续往上走,“不如到我房里坐坐?我已经让小舞准备了茶水点心。”
“……好。”七钥没有拒绝的理由。
脚下的木板有些开裂,随着两个人的步子“吱呀”声此起彼伏。
除此之外,整座楼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小七,上次见到你,是几年前?”扶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没有起伏的声音,竟似与脚步声融为一体。
“……五年多,快六年了。”
“是么?都那么久了——我到现在依旧时常梦到当年第一次见到染墨时的情景。”扶芳的声音忽然有些雀跃,“你知道么?我已经有十年没有碰过琴。自染墨把我赎出青楼以后。”
“你不喜欢弹琴?”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可那时我对自己说过,这一生,我只为一个人抚琴。”
“……谁?”七钥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在这样一个当口,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看住自己的嘴,乖乖呆在一旁竖起耳朵。
可惜,那个字却是无法控制地滑出舌尖。
“还能有谁。有时候觉得我必是前世欠了他,所以此生得耗尽一辈子去还。”扶芳忽然停下脚步。
天色有些黯淡,泛潮的木板色泽很深,一不小心就会看不清落差。
所以小狐狸走得很小心。
却是没留意到扶芳忽然停住,七钥险些止不住步子撞上去。
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尽头。
“我从没想过,他可能会走得比我早。”扶芳缓缓伸手搭上房门,指尖却是不自觉用力,关节瞬间泛白。
“谁说他会走得比你早?那家伙铁定能遗祸千年的。”七钥勉强地笑,却是庆幸扶芳没有回头。
他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到底发生了什么?”扶芳到底是问了出来。
“很多事。也许是因为韩潇,也许是因为我。”
“……小七,你不用自责,我猜得到。最大的原因,一定是他自己。”
扶芳阁一侧临街,另一侧则是一个大花园。
染墨小睡了一会,却睡得不怎么踏实。似乎少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醒来时,却发现临窗的床架边缘冒出一小片衣角。想来那人正对着窗外的大花园出神。
扶芳算不上一个好客的主人,却依旧把扶芳阁每一间客房都布置地精致舒适。床头的轻纱帐幔,轻且薄,透出床后人的身形轮廓。
虽然有些朦胧模糊,却不妨碍染墨一眼认出来人。
“什么时候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出口的一瞬就已散在空气里,却不妨碍韩潇听到。
“也没多久。”轮廓微动,却没有离开窗口的意思,“扶芳姐让我去买些东西,然后跟我说了些话。进来看你睡着,不想吵着你。”
“扶芳为什么找你?她手下的人虽不多却也算不得少了。”睡久了,背后有些麻。染墨慢慢撑起身体,靠在床架上。
小小的动作,却让他挪了良久,连后背的衣衫都已隐隐泛潮。
轮廓再次动了动,动作比之前稍大,却依旧没有绕过帐幔:“之前回房的时候刚好见到了,不过是帮个小忙。”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好说话了?”
“我的变化,你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
“是么?”染墨微微歪了歪头,“我怎么不觉得?”
韩潇默然。
“你不知道,有的时候走得太近,反而看不出彼此身上的细微变化么?咳咳,咳咳——”染墨轻笑,却不知隔了轻纱韩潇能看到几分。
却在下一刻喘不上气,咳嗽不止。
韩潇急着想冲到床边,却是猛地止住步子:“我去找人。”
“咳咳,你还,咳咳,咳,娇贵了!”染墨咳得满脸通红,却是硬撑着把话说完,“给我倒水!咳咳——”
清水一瞬注入杯盏,力气不小心过大,甚至溅出一小滩。
“水来了!”如果可以,韩潇一定会一把把那个已经皮包骨的人抱进怀里,只是他忍住了。
杯盏被小心递出,染墨伸手来接。
不停颤抖的右手,却是怎么都在离杯沿一指处乱抓。
韩潇一把抓住染墨的手,想把瓷杯塞进去,却是怎么都拿不住。
染墨已经咳得喘不过气,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已是薄雾朦胧,连意识都有些不太清晰。
韩潇眉头皱得死紧,终是忍无可忍,自怀里掏出一只大红锦囊,随手丢在一旁的木桌上。下一刻飞速扶起那个缩成一团呼吸困难的人,一手在染墨背后不断顺气:“别急!用力吸气!”
“……咳咳!”染墨终是咳了出来,接着是不断喘息。
“慢慢喝,一点点来。”韩潇小心地把杯盏递到染墨唇边,看着灰白色的唇微启,缓缓倾斜杯底,水流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他嘴里送。
“咳。”染墨喝了几口觉得够了,微微咳了一下,示意韩潇把杯子移开,“韩潇,幸好你以前不是人,不然有朋友见到了,岂非惊掉下巴。”
“什么?”染墨的声音很轻,外加没什么力气,韩潇没听清。
“没什么。你怎么把锦囊丢了?”房里的木桌是新做的,原来的那个年数太多桌脚有些跛。新桌子用着舒服,颜色却易脏。有些浅的的原木色,大红锦囊异常扎眼。
“时砚跟我说的。”
“什么?”
“定魂针对我有好处,对你就说不准了。”韩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时砚本就没有告诉他太多,“前些日子离你远些,果然看你的精神好了不少。”
“……”竟是这样。染墨忽然觉得,他对韩潇似乎还是少了点了解。
也许,他更了解的是那个暴躁的炎魄,而不是当年那个善解人意的肖肖。
“怎么?呛傻了?”韩潇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除了下巴尖了一些,似乎没什么区别。
这还是李素华看出来的。对着染墨这个一天掉几两肉的膏肓病人,仅仅是下巴尖了一点实在是很难被察觉。
原以为这些天离染墨远点,不用日夜照顾,可以睡几个好觉。可事实是,身边没那个动不动翻几个身咳几下的人,常常是一夜辗转。
“怎么可能。”染墨很自然地表示不屑,“什么时辰了?”到扶芳阁的时候已然算不得早,现在自然已过了饭点。
虽然从没饿的感觉,可染墨还是习惯了每天灌点东西下去。
“我上来的时候听到芳姐说,她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给你留着呢。”韩潇自认对染墨的那点心思了若指掌。
“糖醋鱼?那还会有?早被狐狸连骨头都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