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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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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居然已经破晓,天色白茫茫的,雪花本来直直地坠落在石阶上,染得青灰的石阶一片雪白,可不一会儿那雪花便肆意地狂舞起来。曳华灵力的波动影响了雪花的飞旋,晶莹的雪花在空中拼命乱扫。
曳华足尖轻轻点地,脸上呈现出近乎残忍的笑容:“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可叫我一顿好找。”他的暗红衣衫微微有些褴褛,显得有些狼狈,眼神扫了三个人一遍,目光中一片冰冷:“啊,原来有一只小狐狸逃走了啊。”
暗中蓄力,曳华一副轻松地样子,缓缓道:“东海邪龙……你的血煞咒还真不赖,困了我整整三个时辰。”边说还表现地很赞叹的样子。玫红俏丽的光芒突然从曳华手中迸出,形成了巨大的光球,光球在曳华面前三尺处原地绕着旋,周围的雪粒四散飞起扑打着球身。
此刻曳华已经发了狠,将光球抛出。玫红光球猛的靠近三人,灭顶地崩裂。飞禄竖起二指念咒,勉力撑起一个结界,不让红光扩散,护住了三个人的身躯。之前消耗了太多法力、体力,结界已经薄得不像样了。边缘透出了七彩的光芒,像极了一个即将破裂的肥皂泡。
曳华冷笑地看着苦撑的飞禄。飞禄勉强支撑着结界,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力气看曳华的冷笑。
阿邪命在旦夕、曳光昏迷百年、飞禄法力枯竭。曳华再次扯起阴冷的笑容,这个组合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死,看好戏般看着飞禄痛苦地神色。
飞禄已经支撑不住,额头上冷汗直冒,下一刻,便猝然不支。脆薄结界的破裂带起了无数星芒,玫红光芒四散,直扑三人躯体,飞禄只觉昏天黑地,眼前一片漆黑,痛感自手指传遍全身,剧痛犹如遭受凌迟。阿邪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身上忽然一亮,痛感明显减弱了不少,玫红光辉居然又被一个温柔的紫罗兰色结界挡开了,发出气流摩擦的乒乓声。飞禄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眼泪湿了眼眶。
“曳光……”吐出这两个字,飞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曳光温柔地望着飞禄,嘴角噙着笑意。
“邈儿。”温和的声线响起,飞禄快乐地几乎要晕过去。拼命地点着头,飞禄尽量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千言万语哽咽在喉间:
“曳光、曳光你终于醒了……曳光……”抱住曳光,飞禄已经抑制不住眼泪从目中滴落。头枕在曳光的胸膛,飞禄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曳光回抱着飞禄,神情温和而无害。飞禄激动得不停颤抖,曳光有力的怀抱紧了紧,告诉飞禄没事了。
“没事了……邈儿,我回来了……你受苦了。”抚摸着飞禄稍显凌乱的头发,曳光不禁心中一恸:“我昏迷的这些年……是不是很寂寞?”语气里溢满了心疼。
飞禄拼了命摇头,一边掉泪一边笑着:“我不寂寞、不寂寞……每天看着你的睡颜我怎么会寂寞呢?”眼泪已经湿透曳光的青色衣襟,曳光紧搂着飞禄,不愿放开。两个人等着能在一起的时刻……已经太久了……
“我还等着你弹琴给我听呢!”飞禄撒娇般开口,闷在曳光的胸膛前说道。
曳光在飞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歉然地说道:“我欠你的……一定会还……”怀抱紧得让飞禄几乎透不过起来,飞禄却甘愿沉醉在这样甜蜜的窒息里。要是能这样一直抱着不放手……便好了……
曳华在结界外面,看的一清二楚,伸手挥碎了曳光的结界,冷酷地望着相拥的恋人:“……弟弟,你以为你的文弱结界就能挡得住我了?”曳光抱着飞禄头也不抬:“哥,你是不会了解我的心情的……”曳华眼神闪烁起来,可以说是愤怒起来。
曳光知道哥哥生气了,却还是不肯松开飞禄:“哥哥哪天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知道的……你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司武之神,可是内心却很柔软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兄长,曳光的眸子清澈无比。
曳华不屑地瞥他:“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觉得情人比什么都重要吧?”
曳光面目含笑,轻柔的击中了飞禄的后脑勺,飞禄一个谪仙,血肉之躯,很配合的昏了过去。曳光抱着他,不愿意放手,却还是轻柔的把他放在了地上,抚摸了无数次他的容颜才站起来。
“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曳光清淡开口。
曳华无言地望着他,待他继续往下说。曳光还是用无邪的神情盯着曳华的眼睛:“希望你在杀掉我之后,别再为难邈儿和他的朋友。”
“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唯一一次,更是最后一次。”曳光的语气充满了轻微的叹息。
曳华望了他许久,点点头。
两人是嫡亲兄弟,关系一向很好,到现在这个境地,也是受形势所迫。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两人还会是好兄弟。
“……你后悔吗?”
“从不后悔。”曳光坚定地笑意闪烁在他的脸上。
曳华闭上眼,轻轻点中了曳光的额头,精元被取出,曳光的身子软倒下去,衬着白雪,优雅地如同一架千年古琴。曳华长叹一声,携着弟弟的尸首回天上复命去了。徒留下天山白雪不停地落,落得昏迷的阿邪、飞禄身上已是一片雪白。
天山的雪,下的漫无边际,雪层已经厚积到无以言喻的地步。飞禄醒来时,已经被冻得神志不清了。待他清醒过来,竟不见曳光曳华两人的踪影。他赶忙踉跄着爬起来,寻找恋人的踪迹。他全身冻得僵硬麻痹,没走一步全身都奇痛难忍,可哪里还有曳光的身影?!飞禄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忽然看见阿邪全身铺盖满了白雪,皮肤已经冻成绛紫色,飞禄赶忙把他从雪了挖了出来。用雪球给他摩擦着取暖。阿邪……你不可以死啊……我并不想牵连到你,平日我待你如亲弟,我不希望我的弟弟也死去啊……飞禄无声地悲戚起来,疯狂地揉搓阿邪的四肢、脸颊,期望急救术可以让他快些醒来。
好不容易从雪堆里翻找出了琉璃药箱,急急地打开,翻找出针灸之类的器具。
急救术还是非常管用的,不一会儿阿邪的肤色恢复了白皙,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四肢也不再硬挺僵冷。阿邪虚弱地咕哝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飞禄瘫倒在雪堆之上,却还是很高兴。但心里的巨大失落也没有被填平,曳光……你到底在哪里?!你……已经走了么?
阿邪迷茫地望着前方,一瞬间的失神,可能是被冻得脑子有些犯迷糊,自己不知身在何方,以为还在母亲怀中。他无意识的蹭着飞禄,想获取更多温暖。虚弱地挪动身体,阿邪想坐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是徒劳。
飞禄也是手脚虚软,想伸手扶起阿邪,好不容易把阿邪扶起来,阿邪才逐渐看清楚现状:“这是……怎么了?”
飞禄神情颓丧,并没有回答什么。阿邪心思还是颇为玲珑,便没再问下去。长时间的沉默与尴尬在阿邪猝然突出的一口血中结束了,阿邪被封住的涌泉穴异动,七经八脉的血气四处乱涌。飞禄一把抓起阿邪的手腕把脉,脸色凝重不已。阿邪抖做一团,痛苦的蜷缩起来。
伸出右手封住了阿邪的几个大穴,止住了阿邪的颤抖。阿邪已经预料到自己时间不多,他虚弱地从衣襟内找出了还没来得及给飞禄的雅致簪子,颤抖着双手为飞禄理顺头发,用簪子绾了起来。
“本来想回来就给你的……”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报答你救我的恩情……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跟随你的。”这些话哽咽在阿邪的咽喉里,变成了无声的饮泣。
飞禄眼眶一红,急忙道:“别说傻话!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医治你血煞咒的反弹之术。你不会有事的……”飞禄其实自己都没有把握是否能救活阿邪,自己这番话也只是在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照阿邪这全身乱窜的真气,点穴也只是饮鸩止渴、毫无效用。
阿邪虚弱一笑,望着飞禄的眼睛:“你知道我的遗言的……好好照顾自己……”眼中分明有了泪光,脾气暴躁的阿邪,内心柔软到无以复加。
“我本来就是一条下九流的凶兽,你没必要待我这么好……”
“飞禄……帮你,我没有后悔过,你是个好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也会有好报……继续走下去吧,继续走那条悬壶济世的路……”说着有吐了一口血,觉得分外寒冷,身子便又颤抖起来,飞禄不忍的看着他。
睁着晶亮的眸子,停了好久才开口:“醉盐还小……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爱哭,一定要哄了才会停下……她喜欢千桃树结的果子……她哭的时候用那个哄她………………好……好…………照顾……………………她………”血不停地从阿邪尖削的下巴下滴落,阿邪原本有神的眸子忽然变的呆滞起来,喋喋不休的嘴巴也抿了起来……飞禄痛哭出声,用手阖上了阿邪不瞑的眼睛。
阿邪的身体渐渐四散在空气里,凶兽在人间是连尸首都容不得的,星芒般飞走了。飞禄已没有眼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待到最后一粒星芒消失,他猛地瘫坐在地上、绝望扫极致。雪仍然簌簌落下,雪白的一片石阶上再没有半点声响。
飞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