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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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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邪哥哥——————!!!!!”醉盐大叫,清脆的声音不复甜美,而是布满了悲哀、恐惧和绝望。飞禄闭上眼睛,不忍看着朝夕相处的阿邪步向死亡……三年来,他们一起生活的很开心、很自在,像亲人一样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相互关心。
红光击中了阿邪的头部,巨龙阿邪额上的朱砂印被打破,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封印虽然已经被破,但耀光斩龙的威力竟完全控制住阿邪原本蕴藏地凶残力量,龙形再难维持,阿邪恢复了人形艰难地睁开眼睛。醉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在地,汪起一大片水。阿邪气力全无,只能对她安慰性地笑笑。
曳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攒红光,准备再攻醉盐。阿邪一把推开醉盐,再次承受了一次剧痛,入骨髓、目龇裂。额上被破的朱砂印残存一条竖立的红芒,更显他的俊美,可惜痛楚割碎了他的表情,隐忍而艰涩。
飞禄再一次了解到自己的无能,他能医人、与冥主抢人,可惜根本无力保护他人。当初为何想要把他们留在身边?难道是觉得……寂寞?都是自己自私……若不自私,他们便不会有事了……飞禄懊恼地抓着头,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死。
阿邪却还能勉强站起来,催动水纹,夹杂着龙血的符咒:
“以吾之血,唤渊之汝。制吾死敌,护吾之主。吾之性命,随汝取舍!”
曳华眼睛眯了起来,眼角风流尽显:“血煞咒……是想与我同归于尽么?”手中剑芒暴涨,随时准备接招。自己虽然是司武之神,力量自万物而来源源不绝,可凶兽的血煞咒还是要分外当心的。阿邪以人形对着曳华,眼光泛着黑气,身前的水纹的裂痕突然爆破,暗紫的液体布满整个结界、逼向曳华。
曳华眉心紧了紧,没料到阿邪的血煞咒此等规模,逼上来的暗紫液体凝重而澄透,黏稠的质地让人忍不住打寒噤。飞禄和醉盐对望一眼,脸上的疑问呼之欲出,紫色水光映照得所有人脸色犹如罗刹。
爆破之声响起,一阵猩红的光芒耀得飞禄和醉盐睁不开眼,曳华被那些液体包裹了全身,甚至没来得及用结界隔开液体。这样看起来,好似一只巨大的暗紫色琥珀。他脸上尽是嫌恶之色,挣扎了一下,似乎挣脱不开。那些液体无孔不入地包绕着他,略有些急躁,他胡乱地拂开它们,可惜越缠越紧,液体似乎快要凝固。
阿邪吃力地撑着身子,道:“快走吧……我们……逃。”飞禄马上明白过来,冲进堂室背起曳光,又匆忙地拽上那个琉璃药箱。醉盐扶起脚步踉跄的阿邪,三人开始奔逃起来。飞禄全身都有些僵痛,背着曳光的身子颤巍巍地一瘸一拐。阿邪几乎已经走不动路了。
夜幕已经降临,外面的夜色美到极致,紫红色的天幕衬着亮白明月更显清雅,宁静的青塘镇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显得镇子更加孤寂萧索。再见了,青塘。
蹒跚的四个人,一路上默然无语。良久之后,阿邪才虚弱开口:“我的血煞咒困不了他多久……快些赶路还能多活一些时辰……”声音闷闷地,带着点苦笑的意味。飞禄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着,没有放慢脚步,但明显是有些愠怒:“你轻易就使用血煞咒……不怕马上就丧命么?!”语气极其严厉,阿邪抬眼望着飞禄四散的发丝,眼神黯然。
醉盐觉得气氛不对,就眼巴巴望着他俩,不敢插嘴。
半晌之后飞禄才又开口:“阿邪……你还有什么遗言?”语气无奈而凄凉,仿佛所有哀伤瞬间喷涌而出。收留了这只骄傲倔强的小龙,而自己给了他这样的命运。呵,自己果然是软弱无能到极致不是么?
阿邪扬起尖削的下巴,苦笑起来:“啊……你果然认为我要死啦。好吧……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这三个字已经不成音调,阿邪眼神暗淡至极。醉盐已经哭得是泪眼朦胧:“阿邪哥哥,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扶着阿邪的手微微发颤,醉盐已经止不住泪水奔流。
“哎呀呀~你看你啊小狐狸……”阿邪虚弱道:“不要再像三年前刚见着的时候一样哭了~当时差点淹了屋子……现在我是伤病员,游泳游不动了……”醉盐努力地咬着下唇阻止眼泪的下落,可眼泪还是不停涌出,就用手不停地擦。阿邪虚弱地笑起来:“你看你的脸都花了……难道要我叫你小花狐狸么?”
飞禄一路沉默,只顾闷头赶路。背上的曳光没有丝毫动静,只有沉稳的呼吸轻拂着飞禄的耳背,支撑着他走下去。
他们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耗完了法力,现在连体力都快不支。他们行走的方向是天山,醉眼曾经在那里安过家,和姐姐一起住,可惜姐姐不在了,自己便失了庇护。再后来遇见了主人……
天山四季都是冰封山顶,在这里即使是上仙,都很难感受到灵力的波动。若是运气好,曳华找不到这里来。除非,除非等下一次天雷扫邪秽时再把他们揪出来。不过到时候,便不知曳华是否还敌得过。可问题是,若曳华的力量在雷神华伶之上,他们现下的处境便是三个字:死定了。
行至天山半腰,阿邪猛然咳了一口血,身体不停颤抖,连行路都分外艰难。
“你们都别管我了!!!!!赶快走!!!!!!!”阿邪一把推开了醉盐、狂嚎不禁,醉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白嫩的手臂上的皮都磨破了一层,鲜血直流。她望着阿邪充血的眼睛,已经哭不出泪来。
飞禄迅速从琉璃药箱里抽出一支银针,直接从阿邪的虎口插去,涌泉穴被封住,阿邪的颤抖和癫狂暂时止住了:“快走……别管我了!!我的血煞咒已经被他破了……估计他也快追到这地方来了!!!”吼叫的声音直穿他人耳膜,那是悲凉的龙吟。
飞禄怒目视他:“你且先忍着!在我死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若待会儿曳华真追来,又有何惧?我不是那种不讲道义的人,死,便要死一起……若我们还能侥幸逃过一劫,你的血煞咒再难治我都给你治好!”言辞掷地有声,已经不再温暖和煦。
阿邪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死,便要一起死。
飞禄转头对坐在地上的醉盐道:“醉盐,你还小。快些回去吧。在曳华还没有追来之前,你还是有活路的,快走吧!”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醉盐已经哭不出来,原本清脆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傻孩子,快走吧。你活着总比一起死的好,我们是被逼无奈,你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活啊……”
“我要和你们一起!!”醉盐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挂在脖颈间的契约晶石直泛着柔和的玫瑰色光泽。
“至少留一个人为我们收尸啊……”飞禄苦笑地说着。醉盐睁大眼睛,惊诧地望着飞禄的眼睛,过了良久,才化做一团红色的火焰,直奔山顶……
飞禄心中一痛,径自想:曳华啊曳华,你竟一如当年一样,把我们逼上绝路……侧头望了望曳光,心里早是凉成一片。曳光……你看,我们难道注定是不被允许的吗?天界永远跟我们过不去,还牵连到那么多无辜的人……
轻柔地把曳光放在石阶上,飞禄决定坐以待毙,有些事情,是需要坦然的面对的。阿邪靠着一棵乔木不出声,现下一片死寂。
飞禄回想起从前刚遇见曳光的时候,天地也是一片白茫茫……素净的雪色向来是飞禄所喜爱的颜色,而在雪中微笑伫立、向他缓缓走来的人,也是他的终生挚爱。曳光啊曳光,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照亮了来时路的每一步……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望你一眼,便无法自拔的沦陷。而今,你却沉睡不让我醒来,独让我空守这执念。
曳光是个喜琴的人,性格也颇文静。本是天上司文史星历的神仙,因为游历凡间时遇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而决定永留凡世,不再上天。天帝直到此事之后不由勃然大怒,速派司武之神下界捉拿。多么烂俗的一个故事啊,飞禄自嘲地咧嘴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可是我还等着你,弹琴给我听……
雪无尽地下,周围的空气逐渐不稳起来,带着曳华独有的霸道。
“看来是追过来了呢……”阿邪抬手接着雪花,嘴角噙着一抹笑。飞禄本来坐着,又站了起来:“是时候了……”俯身看着曳光,一滴泪落在了曳光的眼角,蜿蜒至耳际,跌碎了悲情的星芒。飞禄的眼泪,很坚强。
注定又要在冰雪中诀别了,曳光,不知是否可以在阴曹地府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