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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第 215 章 ...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夜之间,羽林与神武同时动员起来,京城层层戒严,皇城更是守卫得水泄不通。
      皇帝下谕,将皇后贬黜皇陵,而萧昭仪薨逝,五百萧氏随嫁侍卫尽数身死,种种骤变桩桩件件都直指萧氏。
      人人都在看萧氏如何应对。
      萧赋满目悲愤,却并没为萧汵与侍卫之死辩解,躬身替兄长萧贺告了罪后,求道。
      “皇后纵有百般不好,也有一样好处,皇后是一心侍奉陛下,未犯过错,不该贬黜,望陛下怜悯。”
      堂上天子脸黑如锅底,居然一言不发起身愤然离朝,留一堂朝臣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到萧赋身上。
      萧赋也是一言不发,宽阔的肩背如山挺拔,挡住了所有等着看好戏的戏谑目光,下了朝便向中书省告了事假,匆匆骑马追赶前往孝陵的灵柩,一路默默扶灵随行,直至第二日午后方归。
      一时流言风起。
      有说皇后与萧氏侍卫私通,被昭仪撞见,因被赐死,有说是昭仪获皇上专宠,皇后因妒弑亲,为了掩盖事实,伪造宫廷叛乱的,有说昭仪嫉妒皇后有孕,勾结侍卫谋害皇子被降罪赐死的,甚至还有皇后与人私通生了私生子为保密赐死宫人等等,什么样的腌臜话如脏水一股脑泼到后宫的女人身上。
      朝廷虽不如市井那般嘈杂多舌,皇后触怒皇帝,即将废后的流言还是影影绰绰地流传开来,萧氏派阀遭受如此弹劾,皇帝自那日离朝后,虽还临朝,却整日缄默不语。朝廷气氛日益紧张,眼见新年将近,愣是一丝喜气也不闻,令人不禁疑惑起这样的气氛下,可还能普天同庆,提前出服?
      尤其礼部尚书崔仁生,禁不住几个家中有待嫁女的同年上门哭求纠缠,硬着头皮上了奏章问询此事。
      奏章递到崔玄桢这里,不由得摇头苦笑。
      真是人与人悲喜不能相通,他若是知道宫中现在是如何愁云惨淡风声鹤唳,不知还敢不敢上这道奏章。
      自从皇后被贬黜孝陵,李铎除却上朝,整日都独自躲在天青阁的阁楼中,除了李鸢崔玄桢徐锦,其余人等一律被赶出去,连门也不能入。
      但不同于外人揣测的或愤怒或颓废或伤心的模样,在舆图前闭目静坐的小皇帝神色极平静,也极安静。
      这份似曾相识的平静,在崔玄桢等至亲近之人看来,却比发怒伤心还令人担忧。
      崔玄桢抱着奏章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铺陈的卷帙,看到案上摆的碗碟,是一碗小米粥,粥皮已凝结,一摸碗沿,果不其然已经变得冰凉。
      自雪落那日起李铎七情郁结伤及内腑,整日沉默不语,又添了痰气壅结,饮食内停等症,让徐锦愁白了许多头发,除开每日用药,膳房谨遵医嘱,饮食一日比一日清淡,李铎却吃得一日比一日少,到现在连碗小米粥也吃不下,如何不让人心焦,小心劝道。
      “您的伤还没好,还是需吃些东西。若是不想喝粥,我偷偷送些您爱吃的点心来。”
      小皇帝盘膝坐在蒲团上,两手环抱子午诀,只是静静坐在舆图前打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崔玄桢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见一旁打坐的李鸢正眼巴巴地瞅着她,显然是将她哄人的话当真了,只得摊了摊手示意没有点心,见她一脸可怜兮兮,李铎吃的清淡,连累李鸢的伙食也惨淡无比,着实可怜,只能凑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面颊,小声说道。
      “我守着,你自己去膳房拿罢。”
      李鸢偏过头在她掌心蹭了蹭,还是不死心般钻进她袖口掏了几下,确实找不到点心后,悻悻地摸了下藏在衣料下滑腻的肌肤这才退开,摇了摇头。
      因担心李铎再自戕受伤,这几日李鸢寸步不离守着她,她们自幼相伴长大,对李铎此刻沉默自闭的状态也本能地感到担忧,哪里肯离开,也亏得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李鸢又不聒噪,这才能守在身旁,没和其他人一并被赶出去。
      在这里陪着也好。
      崔玄桢如此想着,走到案边坐下,将今日的奏章挑出重点读给李铎听。
      “申斥萧氏的诏书下达后,世子萧贺上表请罪来京奔丧,只带了不到一营的亲卫随行。”
      她执笔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便说道。
      “臣以为,萧汵的死因萧氏已经知晓,既然上表请罪,又未带军队,没有不让奔丧的道理。”
      她又等了一会,见李铎仍是不说话,便提笔准了,又拿起另外一份说道。
      “礼部上书,问新年将至,元日出服的典礼是否要办?”
      又是一阵沉默。
      崔玄桢试探地说道。
      “臣以为,此事朝议时早已定好,本不用再议,只是后宫变故弄得人心惶惶,礼部谨慎圣心,故而再度奏问示下。出服是开年恩典,是大吉,此事不仅不用更改,还要大办,天下庆祝,以昭告天子一言九鼎,安定臣子民心。”
      李铎也不说话,崔玄桢又等了一会,提笔写好批复。
      如此几番,终于轮到最后一份,是一份奏报。
      “西北驿报,说大将军萧赞也在奔丧的路上,只带了一百侍卫随行,一路急行,已经快到潼关了。”
      崔玄桢照旧等了一会,说道。
      “臣以为,萧大将军毕竟是皇后父亲,后宫生变,为人父忧心也是寻常,虽有失礼仪,却也符合人情。”
      “让他回去。”
      一直闭目打坐的小皇帝,突然开口了,嗓音因为长期水米未进,透着些许干涩。
      虽说的是气话,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愿意说了,崔玄桢按捺着心底细小的欣喜,小心翼翼问道。
      “他毕竟是担心皇后,大家不希望他来么?”
      “一军主帅,镇守一方,随便因为儿女私情抛下边关百姓,他不想要武威,朕就罢免他。”
      “萧氏军世代镇守武威,中间又有河西,武威是萧氏的囊中之物,若是换将,军心动摇不说,也必然引起河西剧烈反弹,大家打算和萧氏彻底撕破脸么?”
      “朕不娶萧氏,萧氏要反,朕要废后,萧氏要反,朕罢免萧赞,萧氏还是要反,既然不管怎样都要反,就让他反。”
      皇帝头一次说出这般不管不顾的气话,崔玄桢心头一跳,暗自腹诽,怎么碰到萧氏就赌气,如何又说到废后的事了,当即俯身劝道。
      “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要分离萧氏,不可废萧赞,大家,您还有大业要成就,现在不是增加敌人的时候啊。”
      空气又陷入沉默。
      “萧赞既然只身来长安,必不敢存反心。大家无愧于萧氏,现在一切都是萧氏咎由自取,若不让萧赞亲眼看到,他如何肯罢休,大家让他折回去,反而徒添猜忌,不如就让他见见皇后,让他知道萧氏干的荒唐事,一来,可以分离萧氏嫡系与旁系之间的联系,二来,皇后能见到父亲,或可能宽慰心怀,安心养病思过。”
      崔玄桢等了许久,也不见反应,偷偷抬头看了眼,见李铎又转回去背对着她,心知她听进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
      “那便允准萧赞进京了?”
      回应她的又是良久的沉默,崔玄桢便当她默认了,拢起奏章准备起身离去,忽然小皇帝开口了。
      “朕原本想要李镰替朕去太原为李锒提亲,如今李镰走不开,换个人去。”
      崔玄桢猛地顿在原地,疑惑地望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小皇帝在这么受伤的时候,心里居然想的是这个?
      “大家说什么?提亲?”
      李铎却又沉默了。
      崔玄桢满头雾水,兀自消化了许久,才寻到一个人选。
      “大长公主如何?”
      大长公主李希月是先皇李端之妹,出身虽然不算高,与李铎并不亲近,却也是如今长安中唯一的血亲长辈。
      李铎并不回答,转而又抛下一记惊雷。
      “去找宋春拿你的官服,明日上含元殿主持政务。”
      “...大家?”
      崔玄桢越发摸不着头脑,虽说她们早已讨论过此事,此刻李铎心情不佳,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事...
      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当萧氏被弹压,皇帝余怒未消,在朝堂屡屡不耐起身离朝,朝廷气氛日益紧张之际,李萧两派朝臣都翘首期盼有人能站出来居中调停,沟通圣意,缓解君臣派阀之间的紧张,此刻就是她最好的登场时机。
      抱着奏章走出天青阁,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崔玄桢沉沉地叹了口气,明明已经窝在角落里像只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动物,脑袋里仍然只装着这些政事...
      实在是...太可怜了。

      走出阁楼的崔玄桢不曾看见,背对着她的小皇帝紧握拳头,克制到连肩背都微微颤抖。
      似是感到小皇帝情绪激荡,李鸢默默挨着她坐下,任她额头抵着自己的臂膀,低声咬牙恨道。
      “不想听到他们的名字,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只要看到他们说谎骗我,我就恶心...”
      虽不知如何宽慰难受到全身颤抖的小人儿,李鸢同往常那般,指尖轻抵她神庭,口中诵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为她护持,澄静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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