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词宋

13、梦·生

　　013

　　男生的声音落进耳中，跟第一次在医院见面一样，语气温柔。

　　但再次看见林自丞，听见他的声音，林微又想到那个“有”。
　　心里一阵酸涩泛上来，走廊里有风穿堂而过，吹到林微脸上，进了眼睛里，林微眼睛一阵疼。

　　看到林微要哭的表情，林自丞下意识以为是因为这次的成绩。
　　他正要开口安慰，看到她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像是下一刻就要滴落下来，话锋一转，没有再说成绩：
　　“刚才看到有人给我表白，你不过来帮我解围，居然还直接无视走开，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林微听到这话，眼睛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
　　朋友。
　　所以，她只是因为是朋友。

　　“你不是自己解决了吗。”
　　林微说完这句，直接绕过林自丞，回了教室。

　　她几乎是跑回教室，坐到位子上，在眼泪掉下之前，用纸擦了擦眼睛。
　　旁边黄君遥拍了拍她的胳膊以作安慰，小声说：“没事，加油。”
　　林微对着她勾唇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晚自习快要下的时候，林微就开始收拾东西，为了避免碰上林自丞，铃声一打，林微就出了教室，一路跑出了学校。

　　回到家里，林微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用钥匙打开门，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臭。
　　林微在门口停了下，才走进去。

　　一到客厅里，烟臭味更重，还混着酒味，林微直接走过，想直接回自己的卧室，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林微。”

　　林微一顿，转过身，没有表情地看着仰靠在沙发上的林家伟。
　　男人蓬头垢面，手里还拿着一根烟抽，面前的桌子上东倒西歪全是酒瓶。
　　“过来。”

　　林微没说话，沉默着走过来。
　　走近，她低头，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烟头，还有烟灰。
　　臭、臭得让人窒息。
　　但是她只能忍着。

　　林家伟视线落到林微的脸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抽了口烟开口说：“听说你们学校刚考完什么联考，没考好是吧？一脸衰像。”

　　林微沉默着没说话。

　　林家伟又抽了根烟，笑了一声，好像在讽刺冷笑。
　　“老子就说你读书浪费钱，当初就应该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上高中浪费了这么多钱……”

　　又是以前的那些话，炒回锅肉一样来回炒了不知道多少遍，林微听了不下百次，从小听到大，已经麻木了。
　　可是她今天真的好冷，心情差到几点，实在没有力气站在这听了。

　　“爸，你能不能别说了。”

　　林微突然开口，林家伟一愣，像是没想到林微会突然反驳，一下又是一通谩骂，比刚才说了不少脏字。
　　烟臭混着酒味喷到林微脸上，林微已经听不清林家伟的骂声了，耳朵里一片轰鸣，什么都是模糊的。
　　她好累，只能感觉到自己头脑昏沉，精神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等林家伟骂完，她坚持着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瘫在了地上。
　　头莫名的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累，全身像没有了力气，使不上一点劲。

　　晚上，她实在没有精神，注意力没有一点办法集中，连读题都困难，只能早早睡下。
　　意识昏沉，这一晚倒也睡得十分快。

　　*
　　林微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面，外婆和林家伟都在，只是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虽然声音很小，但她还是能听清楚两人说的话。
　　“都躺了这么久，一下死了算了，躺着又不好天天都要花钱。”
　　“她是你亲女儿，你这是说的啥话？又你这么当爹的吧，你个没良心的。”
　　“老子辛辛苦苦赚钱就是为了让她躺这里是吧？她妈呢？她妈怎么不来管她？”
　　……

　　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落入林微耳中，林微想睁开眼看，但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听到外婆和林家伟吵架的声音。
　　然后，又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她听到外婆叫了声医生。

　　梦里，她好像还在医院。

　　没等她听到医生说什么，场景一转，外婆和林家伟的声音消失，她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谁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刚才撞到你。”

　　“……你很有福气，它的唯一一次坠落选在了你身上。”

　　林微从梦里醒过来，她睁开眼，天还没亮，外面下雨的声音传进了屋子里。
　　她梦到了在医院外婆和林家伟吵架，还梦到了和林自丞的初遇。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声音吵得林微睡不着，她就这样一直想着晚上的梦。

　　第二天来学校，林微的精神就不太好，黄君遥看到她一脸白，唯有眼睛下黑得很，担心问道：“微宝你昨晚多久睡的，怎么黑眼圈这么重，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
　　林微吃着黄君遥带的早餐，摇了摇头，声音都有些低哑：“我睡的很早，只是被雨吵醒了，就没有睡着了。”
　　“是啊，今天凌晨雨突然下大，往年玉川入冬一般都不下这么大的雨的，冷死了都。”
　　她说着又看着林微：“你吃完就眯一下吧，看你实在精神不好，记得我给你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林微点点头：“嗯，我记得的。”

　　她还没把包子吃完，林自丞就来了教室后门，黄君遥看到碰了下林微的手臂：“林自丞来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林微一顿，下意识想转身往后门看，但动作还没做，她就控制住了。
　　“我现在没空，你帮我给他说一下。”

　　黄君遥愣了下，一时之间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看了林微好久，都没见林微再说别的，黄君遥才起身，一脸纳闷。

　　走到门口，她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林自丞的视线还落在坐着的人身上，看林微不动，才回过头对黄君遥说：“我带了热牛奶。”
　　黄君遥会意，接过，说了声谢谢。

　　林微在位子上心不在焉，手里拿着笔，视线落在桌面的卷子上，但笔没动一下，注意力全在后门处。
　　她听到林自丞说的话，心里一片麻，却不敢回头看。

　　黄君遥坐下来，将手里的热牛奶放到林微桌子上，“他给的。”
　　林微没看，只是开口说：“我不喝，你喝吧。”
　　听到这话，黄君遥是真的不明白了，她看着林微：“怎么了？你和他闹矛盾了？”
　　林微摇头：“没有，只是我不想喝牛奶。”
　　黄君遥狐疑地看着她，“真不喝？”
　　林微：“不喝。”

　　静了一会儿，黄君遥伸手拿起那瓶牛奶，试探性地问：“那我喝了？”
　　林微还是一动不动，点了小头。
　　黄君遥不死心，将吸管拆下来，做真喝的样子，视线瞅着林微。
　　林微还是没有动作，好像真的不介意她喝掉。

　　看林微这样，黄君遥把吸管放下：“我也不喜欢喝热牛奶，放这等你想喝的时候喝吧。”
　　虽然不知道林微和林自丞之间是怎么回事，但她能看出林微的口是心非。
　　林自丞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林微像来视若珍宝，怎么可能不想要。

　　早自习开始，语文老师过来，看到班上有的学生昏昏欲睡，就让所有人站起来背书，大声读出来。
　　林微起身的时候，目光才看了眼桌子角上的牛奶。
　　但也只是一眼，就收回视线。
　　每次控制不去往前一步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想到林自丞说的那个“有”。
　　明明只是一个字，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不能接近林自丞。

　　她的喜欢只是一颗埋在她和林自丞表面朋友关系间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爆炸。

　　晚自习一下，林微去洗手间的路上，看到从教室门口出来的林自丞。
　　两人对视，只一眼，林微立即收回视线，快步走过，仿佛没看见。

　　几天时间，林微都在避着林自丞，看见了就快步走过，绕道而行，两个人也没说话，林自丞也看出来林微在躲着他，后面几天也没有到二班教室来找林微。

　　这次班上的“传言”已经不是问两人是不是分手了，而是确定两人已经分手了，在一班教室门口的女生又变多了。
　　林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黄君遥问了她好几次，林微也只是闭口不说话，要么就是说两个人本来就只是朋友关系。

　　周六的时候，九市联考成绩出来的消息一传出，教室里一堆人又挤往办公室，林微被黄君遥拉着一起去了办公室。
　　只是没想到，林自丞刚好在办公室。

　　林微进去的时候和林自丞的视线对上，很快收回，她心跳没来由地一片慌，却不敢多看一眼。

　　走到班主任办公位之前，一堆学生围着，说着自己的成绩，黄君遥艰难地凑进去，林微默默站在后面，没有挤。
　　林自丞那边在和他班主任说话，声音落进林微耳中。
　　这次九市联考，林自丞考了第一。

　　林微不惊讶，好像这样的事在林自丞身上很正常，他本就应该是第一。

　　正听着一班班主任给林自丞说这次的各科成绩，林微没注意他们这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注意力抽回身来。
　　挤在里面有个女生开口说了一句：“我靠，林微这次考了六百二十六分。”
　　“什么！真的啊？！卧槽。”
　　“六百二十六，好像是我们班最高的。”
　　“废话，就排在第一个，当然是我们班最高的。”

　　林微一愣，但也并不意外，之前对答案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次稳上六百分。
　　等围在前面的学生走了一些，林微才得以凑到旁边，看到成绩单。

　　自己的名字在第一个，最明显的位置，末尾总分写着三个数字。
　　626。

　　她一个成绩一个成绩看，英语、数学这次都上了一百四，语文只考了119，也差不多，她这次选择题都错了三个，理综也相对差点，也算是有很大进步了。

　　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班主任老殷看到林微在这，看着她成绩笑。
　　“林微，我说你对完答案哭是考得有多差，结果考得这么好！这个成绩放在高考中，差不多能考上末流九八五了。”
　　“这几个月理综再提高点，语文的话不稳定是经常的，其他都不好提分，就是要把握好选择题不错就能上一百二。”

　　林微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门，就看见林自丞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林微一下低头，装作没看见，就要路过。
　　经过身边那的时候，林自丞开口：“林微。”
　　脚步一下一顿，在听到他叫她名字的一瞬间，林微心跳漏了一拍，然后瞬间乱了。
　　但她还是要掩藏住自己所有的心思，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转身，低着眸：“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和一个陌生同学搭话。

　　林自丞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开口道：“祝贺你，这次考得这么好。”
　　林微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挤出“谢谢”两个字。

　　然后，林自丞再没说别的话，林微低着头，还是没看林自丞。
　　“走了。”她说了声，也没等林自丞反应，就转过了身，朝着教室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背对着身后的人，注意力却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