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月亮》以灿

11、Chapter 11

　　夏夜静谧，一轮满月从薄薄的云层后面探出头，窗开半扇，清冷的月光从缝隙之中洒在地面上，而后不断向上蔓延，落在一双小人身上。

　　屋内很安静，针落可闻。

　　黑暗中，裴嘉然抱着他那一床的薄被寻个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后，呼吸逐渐喘匀，视线最终落在头顶白色的棚顶。

　　右边是侧身隐秘在黑暗中已经呼呼大睡的秦止，左边是和他保持同样姿势安然如睡的林轻漾，裴嘉然被夹在在中间，不免得有些拘束。

　　他刚喝了两杯水，嘴里好像还充斥着淡淡的果香气息，眼下早没了睡意。

　　四周安静，他保持这平躺的姿势好久，后背不免有些滚热。终于在一旁秦止促狭的两声磨牙声和阵阵呼噜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裴嘉然轻轻转了个身。

　　月光如同一条银色丝带铺在他面前，像一条清辉银河般将他和林轻漾隔绝起来，她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了个身，较好的面容映着淡薄的月色，恬静的安睡。

　　裴嘉然接着月光看的极其真切，片刻，耳垂竟不知怎么的烧了起来。

　　林轻漾一条细白的手臂不安分的从被子里伸出来，微微弯曲着，横在裴嘉然面前。

　　他低下头，淡淡的注视着林轻漾，虽是面无表情，殊不知被中的手掌出了不少汗，女孩细软的小手不安分的动了动，裴嘉然吸了口气，慢吞吞的从被中伸出手。

　　两指一弯，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下一秒，本无意识的林轻漾反手一抬，将裴嘉然的手翻了个面，紧紧压住。

　　裴嘉然身躯猛地一阵，剧烈的动作却悄然被朦胧的月色和薄被遮盖了下去

　　她的手温热，带着少女独有的清香，萦绕在裴嘉然鼻尖。

　　裴嘉然整个人愣愣的，身体僵直，安静漆黑的夜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墙上的时钟时针每走动一步发出一声不大的机械声，一分一秒，在这种完全动弹不得的环境下，他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片刻，一旁的女该轻声哝咕一声，而后微微转了个身，手臂随着她的动作而摆起，向下移去半分。

　　手背上的重量消失后，裴嘉然长舒口气，也转了个身，仰面躺着，感觉到身体一阵放松后，心里却好像缺少点什么，忽然变得飘轻。刚刚那一阵短暂的肢体接触后，裴嘉然心里竟然还有些期待，他歪头，看向熟睡的女孩，平日里不敢这么直白的看着她，如今在夜晚却能肆无忌惮的做到，他的新开忽然觉得不大好受。

　　手臂慢慢向下滑动，最后手指停靠在女孩手掌不远处，裴嘉然看不见，尽力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最终悄悄靠近道她的微凉指尖，慢慢收缩手指，轻轻攥了上去。

　　那一刻，裴嘉然的心里像有一团花火怦然绽放，闪着明亮绚丽的火光，转瞬即逝。

　　力气不停变大，他能感受到自己在用力是手指是多么的僵硬，似乎能听到手指关节弯曲时发出的咔咔声，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不会惊扰到熟睡的女孩。

　　月亮再次探出头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困意席卷而来，裴嘉然淡淡的垂下眸去，被黑色盛满双眼。

　　在意识被困意完全抽离的那一刹那，裴嘉然还不忘紧了紧力道，嘴里含糊不清的轻声嘟囔：

　　“姐姐，晚安。”

　　—

　　日子逐渐入了伏，三伏天，温度不断攀升，已经三天连续报道梨花屿高温预警。

　　南北窗户纵向大打开，凉风虽有，却还是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热潮。裴嘉然身子大字型的摊开在小床上，一翻身，后背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他伸手挠了挠后背，不适的睁开眼，拧着眉毛翻身下床。

　　今天是周六，秦止照例去镇上上补习班。林轻漾一个人在看店，太阳毒辣，她只身一个人站在小窗前煽动者一把蒲扇，低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脚旁两个叼着冰棍的小孩在玩陀螺。

　　刷着绿色油漆的木质小窗户上只搭了一块简易的钢板，几乎遮不住毒辣的太阳。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小孩回头看了眼，见到是陌生的面孔，捡起陀螺一溜烟的跑开了。

　　林轻漾耳朵里插着耳机，并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等到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才感知到有人站在她身后。裴嘉然侧身站在她斜后方，遮住头顶大片阳光，罩住一层阴影，气息离得很近。

　　她脑袋微偏，向后面看去。

　　裴嘉然热的脸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带着滚滚热气和身上与之这个闷热的三伏天极其违背清爽柠檬香气，垂眸，淡淡的看着她。

　　“你睡醒啦。”林轻漾摘掉耳机，顺着大开的窗户里拿过钥匙和一顶大沿的草帽，顺手把草帽扣在他头顶，说:“陪我去趟镇上买点东西。”

　　裴嘉然微愣，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他大半的视线，他看不见了，慌乱的将草帽拿掉，就看她已经从屋里推出他之前带秦止骑过的二八架自行车。

　　这辆车似乎被她改装过了，车座后面用铁丝栓了一个筐，方便里面装东西。

　　“买很多东西吗？”

　　林轻漾用旧毛巾掸了掸车上的浮灰，点头，“秦止和我嘟囔好久要吃火锅，但家里没食材，我们得去镇上买点。”

　　裴嘉然看了看前面的横梁，之前他还载过不情不愿的秦止，可如今，福报都还到自己身上了。

　　—

　　乡村小路两旁随意栽种的斜柳树上也不见传出日日不断的聒噪蝉鸣声，就连耳畔也不见刮过的细密风声。

　　裴嘉然有意将身体向前倾斜，虽然后背完全没完全靠在林轻漾的身前，但车辆行驶在颠簸的小路上，身体总避免不了的相撞，而后瞬间分离。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皮肤相触，一处温暖滚热总是虚虚的抵着他。

　　裴嘉然虽头戴着草帽，不会被阳光直接照射，可他却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毒辣的阳光刺伤，滚热滚热，完全抑制不住的烧起来。不只是脸，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想被烈火焚烧一般。

　　最近的集市离村子骑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可裴嘉然感觉像是过了两个小时一样无比漫长。

　　下午两点，一天当中最热的时段，小镇上的集市却很热闹。

　　两个瓜农坐在一处阴凉地方热的无心叫卖，只顾得煽动蒲扇小憩，随意让走过路过的行人自己去挑选。卖鱼的阿婆热的甚至用活鱼箱子里的水洒在地上降温，买灶糖的小贩最为愁苦，眼看着一袋袋灶糖在如此炎热的天气化成一滩糖水滴在地上。

　　来往交错的人们肩膀撞着肩膀，慢慢挪动步伐，耳边几乎都是低叹和抱怨声。裴嘉然虽然生的高瘦，但打小没见过几次这样的场景。消瘦的身形像一只浮萍，漫无目的没有依托似的在茫茫人海中漂浮。

　　好在，林轻漾始终在他前面一人的位置引领他走着，虽然她也很艰难的向前移动，这样却正好让他能够紧紧追随，不至于分散。

　　林轻漾穿的清凉，一身短袖短裤，却还是在这种环境中出了一身的汗，她着急着前面队伍好长时间不动地方，又担心裴嘉然会跟丢他。

　　她回头望，发现裴嘉然也在看着她，但表情却是不大好，瘦劲分明的脸部轮廓此时有些微鼓，眼尾存有一点红，生无可恋的挤在人群中。

　　林轻漾也有些喘不过气，咬咬牙，猛地向后退一步，长臂向后一捞，尽力攥住裴嘉然一只手。

　　“你可跟紧我!”她喊道。

　　裴嘉然猝不及防接触到少女滚热的手，眼皮剧烈地跳动两下，呼吸逐渐加重，一股股热气喷洒而出，全部打在少男少女紧紧相握的手上。

　　人海茫茫，没人注意到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露出一点天真的笑容，一双黑眸泛着盈盈光泽，一对纤长的睫毛像夏日里蝴蝶翅膀，特别好看。

　　—

　　走到最西边，人流明显减少许多。

　　这是裴嘉然第一次逛集市，所有的小摊都让他看了个遍，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他恐怕真正逛完这一整个集市会累个半死。

　　林轻漾带着裴嘉然穿过不同类别的商贩，买了点羊肉和新鲜的蔬菜。

　　秦止爱吃虾，林轻漾走了几个小摊都觉得不太新鲜，眼看这条街走到最后一家商贩，林轻漾让裴嘉然站在原地等着，自己过去看看。

　　二人距离也不算远，只隔了两三个摊位的位置。

　　裴嘉然拎着几个塑料袋，乖巧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在不远处挑选问价的林轻漾。

　　逆行穿过狭窄小巷的人很多，很快便遮住林轻漾的身影。

　　裴嘉然踮起脚，才勉强能看到林轻漾的一半脑袋，蓦地抽筋让他弯下身子。二人也在这个集市上走了快半个小时，此时一闲下来双腿像抽了筋，疼的太阳穴剧烈跳动，他只能把袋子挂在手腕上，腾出空手，弯下腰顺着小腿轻轻揉了一会儿。

　　再抬头，已经不见前面小摊上的俏丽人影。他手上的动作猛地停顿，起身环顾四周，都不见林轻漾的身影。

　　他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还是她忘记了在原地站着的自己。明明刚刚还紧握着手怕他走散，眼下却是连她人影都抓不到。

　　裴嘉然几乎下一秒便紧蹙眉头，肩膀不自觉的踏下来，身形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躲去，却又不敢躲太多，怕林轻漾反应过来找不到自己。

　　此时，他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扔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日头逐渐西斜。林轻漾满头大汗的拎着一袋活的鲜虾逆着人群回来，以此同时，手中还多了一个砰砰的棉花糖。

　　裴嘉然侧着身子抱膝蹲在原地，脑袋枕在交叉的双臂，看样子是等的有些累了，无聊地望着前面聚在一起的人群。

　　前面不远围了一堆人，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轻漾去对面的那条街买虾，却忘了和他说一声，知道他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害她担心了一阵。眼下见他没乱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后悔。

　　“在看什么？”

　　她慢慢走到他近处，裴嘉然很快感知到身后走过来人，大脑一紧，眼中瞬间漫起一层希冀，忙着向后看去。

　　一个大号的棉花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他一跳。

　　那是一个白色的脑袋，头顶挂着两只长长耳朵的兔子形状的糖，两坨粉红色的腮红很可爱的挂在两腮处，极其可爱的造型虽引诱人，但却让人舍不得吃。

　　“你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好长时间了。”裴嘉然也不知道怎么的，像小姑娘似的胸腔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委屈，鼻尖一酸。

　　下一秒，林轻漾一双清明透亮的大眼出现在棉花糖的最上方，忽地眯了眯，眼尾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像春日里的和煦微风，只要吹来，便能瞬间融化他世界里的冰天雪地。

　　“真乖呀，还知道在原地等姐姐回来。”

　　听她语气中尽显丝丝柔意，放低自己的身态，似是在认错，或是看到自己这样觉得可怜。总之，他觉得心中原有的委屈和茫然突然消散了不少。

　　“哎呀！去给你买糖了，你要不现在尝尝？”她又讪讪的伸过去，在他面前晃两下。

　　半晌后，他抿了抿唇，细细嗅嗅了嗅棉花糖散发出来的混合果味的香气，嘴上虽强硬，头却忍不住一歪，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糖身，哝咕道：“阿姐现在是想打算收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