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巨人/利佩]未拆的信》粥粥姜

28、第 28 章

　　那是在一次壁外调查归来后的黄昏。利威尔在清理装备时，发现佩特拉独自一人坐在训练场角落的台阶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脆弱。

　　他本该直接离开——他一向不擅长处理眼泪。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佩特拉慌忙用手背擦脸，迅速站起身：“兵长！”

　　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和没擦干净的泪痕，但没有点破。他在她身边隔着一个身位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前方空荡荡的训练场上。

　　“说吧。”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允许她卸下负担的许可。

　　长久的沉默。风吹过沙地，卷起细小的尘埃。

　　“今天那个新兵……”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倒下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利威尔记得。那个年轻人在被巨人抓走前，确实朝佩特拉的方向投去了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纯粹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他的眼神……和我在托洛斯特区沦陷时……看到的那些没能逃进内墙的平民……一模一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发白，“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兵长，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付出了这么多，还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这个问题，利威尔在无数个夜晚问过自己。他有一套现成的、冷酷的答案：因为人类太脆弱，因为巨人太强大，因为牺牲是必要的代价。

　　但看着佩特拉强忍泪水的侧脸，那些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又是一阵沉默。夕阳一点点沉下，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佩特拉忽然轻声开口，不像是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时候，每次难过的时候，父亲总会带我去看夕阳。他说……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太阳明天还是会升起来。活着的人，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利威尔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角落。

　　地下街。永远潮湿阴冷的角落。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用冰冷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声音嘶哑地说：‘撑下去……小鬼……天……总会亮的……’

　　那是他关于“安慰”最原始、最模糊的记忆。来自那个他甚至记不清面容的母亲。他早已将这段记忆连同那份对温暖的渴望，深深埋藏在冰冷的外壳之下。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她不可能知道。

　　可此刻，在这个相似的黄昏，佩特拉用截然不同的话语，却精准地触碰到了他心底同一处隐秘的伤口，并带来了一种相似的、笨拙却真挚的慰藉。

　　利威尔猛地转过头，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毫无阻碍地、深入地凝视着她的脸。

　　夕阳的余晖在她浅棕色的发丝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湿润的蓝眼睛里映着落日的余烬，像是燃烧的星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点点泪水的咸味。

　　就在这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淹没了他。那不仅仅是欣赏或保护欲，而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将眼前这个人拥入怀中，想要抹去她的泪水，想要她的目光永远为自己停留的——渴望。

　　他想要触碰她。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他几乎是立刻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佩特拉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看他。

　　利威尔背对着她，声音比平时更加冷硬，几乎像是在训斥：“沉浸在过去的失败里毫无意义。收拾好自己，明天还有训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步伐快得近乎逃离。

　　直到走出很远，确认她看不到自己了，利威尔才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地呼吸。

　　他抬手，看着自己刚才几乎要不受控制伸出去、想要触碰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

　　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上下级的界限，超越了战友的情谊。

　　它有一个更简单，也更复杂的名字。

　　佩特拉·拉尔。

　　他闭上眼，那个在夕阳下强忍泪水、却依然试图用破碎的话语安慰自己和他的侧脸，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完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