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笑》丛文李

3、第 3 章

　　云霓和钱仕坤结婚的当天晚上，是属于两家人的家宴。

　　云老爹和云老娘穿着女儿给自己买的喜庆的新衣服和钱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钱仕坤总是能察觉自己身边的云霓视线不停的在云老娘身上打转。

　　钱仕坤轻咳一声，给云霓夹了块儿鱼，然后小声冲她说：“吃饭。”

　　钱奶奶很喜欢这个孙媳妇，两个人都是将近九十的人，但身子骨还十分康健，现下云霓手上戴着的祖母绿镯子就是老太太一见面给带上的。

　　“小坤干什么呢，慢慢吃呗，别说小霓。”钱奶奶挨着云霓坐，给云霓夹了一筷子小炖肉说：“吃，孩子，多吃点儿，咋这么瘦呢。”

　　云霓低头微微一笑说：“谢谢奶奶，我多吃。”

　　云老爹和云霓隔了一个女婿，亲眼见着云霓吃了她最不喜欢吃的鱼之后，又悄摸将视线收回来，人老了，就是见不得这个。

　　自己闺女受委屈呢。

　　云老爹左手放在桌下的腿上，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努力将心上那股子酸意逼下去，鼻腔也有些酸，云老爹直接拿了桌上的餐巾纸擦了两把，随后扔到桌上深呼了两口后冲身边的女婿小声说：“那个、、”

　　钱仕坤微微倾身冲云老爹温声说：“您叫我仕坤。”

　　云老爹磕巴一下，说：“仕坤呐，小霓爱吃简单点的东西。以后麻烦你照顾照顾。”

　　前仕坤闻言一愣，视线放到自己身边吃鱼的云霓身上，再将视线落下，转而回到云老爹身上说：“行，还有什么您都告诉我。”

　　“那个．．．”云老爹两根手指夹着膝盖上的布摩擦着开口说：“我闺女话不多，你、你可别欺负她。”

　　钱仕坤点头说好，然后回正身子，不再和云老爹说话。

　　话说到这儿就够了，不用再继续往下了解什么了，钱仕坤觉得。

　　云老爹见女婿和对面的亲家母说上话后，便不再言语，将到喉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呵！是真憋屈！云老爹内心觉得。

　　云霓一直注意着父母那边的情况，等到钱仕坤和婆婆聊完，云霓低声问：“我爸说什么了？”

　　钱仕坤看着桌面上的小堆儿鱼刺笑了笑说：“没什么。”

　　云霓见钱仕坤不想多说就打算回身，却没想钱仕坤又跟上来一句：“你爱吃鱼吗？”

　　钱仕坤看着云霓的表情，可惜的是看不出什么，云霓只是呆了一下然后点头说：“还行。”

　　云霓总是这一副样子．．．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大概是又过了十几分钟，云霓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云霓注意着母亲那边的筷子动向，突然她的筷子顿住了，筷子被人攥的越来越紧，手也不断的向下滑落，云霓几乎是瞬间就推开椅子跑到了云老娘的身后扶着。

　　云老娘的头使劲儿向一侧偏着，嘴唇变得有些青紫，嘴里是不是的发出奇怪的声响。

　　“嗤嗤．．．嗤嗤．．．嗬．．嗬．．．”

　　随着短暂的一阵抽搐，云老娘这一阵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不确定的情况了。

　　云霓现下才回过神来回应婆婆家里的问话。

　　“没事，犯病了。”

　　云霓低着头双手不断的在云老娘身后宽抚着：“没事儿，没事儿，过去了。”

　　云老爹在一旁抓着云老娘的手，防止她又双手乱打乱抓。

　　但是云老爹的力气哪有云老娘大，不一会儿就挣脱开了，云老娘嘴里含糊的说：“放开．．．起．．．起来．．．”

　　配合着云老娘的话，她的双手开始去抽打附近的人——云老爹和限制她的云霓。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终于惊醒了旁边看着的婆家人。

　　大姑姐立马指挥着站在一边的钱仕坤：“仕坤愣着干什么，去帮忙啊！”

　　钱仕坤现下才反应过来，走到云老爹身边，照着方才的样子将云老娘的双手攥住。

　　云霓不断的轻声和没有意识的人说着话：“没事儿没事，别打人，缓缓，缓缓。”

　　另一边的杨瑞伯也上前，站在云霓另一侧说：“小婶，我来？”

　　云霓低头拒绝道：“不用，别伤了你。”

　　杨瑞伯还想试图上前，却被钱仕坤大姐叫住：“瑞伯！过来。”

　　云霓没有抬眼看他们，现在她的眼里只能看着犯了病的母亲，她不想去看别人，任何人都不想，不想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代表着什么。

　　云霓闭了闭眼，依旧低声冲云老娘说：“乖，没事儿，过去就好了，歇会儿去上个厕所，乖。”

　　钱仕坤垂头看着身侧的云霓，第一次能在她的脸上发现别的表情，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心疼、无奈．．．还有一点慌乱？

　　看着紧闭双眼的云霓，钱仕坤莫名其妙的伸出手拍拍云霓的后背。

　　手下一片潮湿的感觉。

　　钱仕坤抬头冲对面的婆婆说：“妈，奶奶爷爷，吓着你们了。”

　　“没事没事，小霓妈妈这是怎么了？”奶奶皱眉问。

　　云老爹垂头说：“老毛病了，吃药也不管用，像癫痫又比癫痫疯的厉害。”

　　爷爷点头冲云老爹说：“那这个病可危险着呢。”

　　云老爹说：“危险！好几回要不是云霓在，她就死了！”

　　云老娘好像是缓过一会儿来，现在四处乱瞧，急急的拽住钱仕坤的手，抬头茫然的看着钱仕坤含糊说：“起、起来．．．”

　　云霓见状冲钱仕坤说：“放开吧，去一下卫生间。”

　　钱仕坤搀着云老娘的另一侧胳膊冲低头的云霓说：“我带你们去。”

　　去到卫生间之后，钱仕坤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小姑娘哄人的话：“在这儿呢，乖，听话，对，来这儿。”

　　然后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传来一阵响动后云霓的声音也传过来：“慢点！听话！慢点！”

　　“云霓？”

　　“没事儿，马上出来。”

　　钱仕坤推门的手又收回来，云霓似乎在收拾里面的残局。

　　“云霓，不用收拾，一会儿让张姐来。”钱仕坤轻敲了两下门说。

　　“嗯。”

　　云霓带着云老娘再一次出来后，身上好像挂了点儿彩，胳膊处擦破了点皮。

　　钱仕坤上手搀着云老娘，看着云霓说：“摔了？”

　　云霓点头嗯了一声。

　　又回到沙发上坐了大一会儿，云老娘有些清醒，也有些迷糊，冲身边的云老爹说：“不回家啊？”

　　云老爹见状就冲对面的亲家母和大姑姐说：“那我们回了。”

　　婆婆直接上手扶住云老爹，将他扶起来说：“有司机送，也不急。”

　　“嗐，她要回呢。”云老爹无奈的指指身侧的云老娘。

　　云霓和钱仕坤一左一右搀着云老娘，到了车边上，云老娘拽着云霓的胳膊往车上走，云霓被拽的一个踉跄，钱仕坤稳住了云霓的身体后弯腰冲云老娘说：“妈，您和爸回家吧！”

　　云老娘混沌的将钱仕坤拨开，又拽上云霓的手看着云霓说：“走，回家、回家。”

　　云霓看向车里的云老爹说：“爸。”

　　云老爹向云老娘这边蹭了蹭，拽着云母的手进了车里，嘴上说：“走吧啊！咱们走了！”

　　钱仕坤顺势将车门关上，给司机挥挥手后，车子离开，卷起了一阵灰尘。

　　钱仕坤叉着腰说：“今儿真累。”

　　云霓没抬头，看着地面冲钱仕坤说：“谢谢。”

　　钱仕坤的眼睛不自在的左右看了看然乎扯扯领带说：“给保姆打个电话，让他出门接接。”

　　“嗯。”

　　再回到餐厅之后，钱仕坤拿了手机就要走人，回头一看，就见云霓蹲在地上拿餐巾纸擦着方才云老娘弄脏的地板砖。

　　钱仕坤皱眉说：“不用管，让保姆来就行。”

　　见云霓不起身，钱仕坤直接上前拽起云霓，云霓依旧低着头不说话，钱仕坤看不起给云霓的表情，但是低落在手背上的点点水珠让钱仕坤明白，云霓哭了。

　　哭的不声不响的。

　　钱仕坤拽着云霓的手一收，然后弯腰看着云霓的脸说：“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云霓闭上眼睛，不去看钱仕坤的脸，钱仕坤也不管，上手将云霓脸上的泪擦了擦，擦了还有擦了还有．．．

　　钱仕坤直接搂住云霓拍拍她的肩膀说：“哭什么？没事儿，不怕不怕啊。”

　　云霓的身子一直在轻轻颤抖，她哭吧又没有声响，只是渐渐湿透的衣服提醒钱仕坤，他这是娶了个泪人儿回家啊。

　　佣人要进餐厅打扫卫生，见钱仕坤和云霓还在，出进不得。

　　钱仕坤冲云霓耳语：“走吧，人家来打扫卫生了，咱们走吧？”

　　云霓点点头就要从钱仕坤怀里出来，前仕坤手臂一压将云霓又压回来，然后高声说：“哥哥抱你！”

　　话落，云霓就被钱仕坤一个横抱在怀里。

　　云霓想要抬起的头，又被钱仕坤压下来。

　　“让奶奶他们看见再以为我欺负你了。”

　　闻言，云霓不再动作，顺从的埋在钱仕坤怀里。

　　出餐厅必定会叫客厅的人瞧见，钱仕坤冲客厅的几个人使使眼色后，径直上了楼。

　　钱仕坤的姐姐钱雪梅，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后冲一边的妈和奶奶说：“这小子会疼人了啊。”

　　“仕坤这回做的很不错。”钱雪梅身边的女人说。

　　“那是，老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奶奶转着手里的核桃，眼里露出精光说：“这个云霓啊，一般，但是她能让仕坤变成这样，我高看她一眼。”

　　“嘿，您又来了。”杨瑞伯说：“您怎么看出来云霓能压我舅一头？”

　　钱雪梅一听这话拿起身边的靠枕扔过去说：“嘴里每个大小，云霓比你小也得叫人小婶！”

　　“欸欸欸，我看我这小婶说不定以后过的不好，被我舅欺负死。”

　　“呸呸呸。”奶奶皱眉冲杨瑞伯说：“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杨瑞伯拿着抱枕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说：“好好好，呸呸呸。”